在座不少人眉头微蹙。
她们认为这是薄如颜在强人所难。
毕竟,那不是普通的曲子。
尽管她们知道这一点,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帮晏锦说句话,因为那是权倾朝野的薄家。
谁也不想得罪……
当然,这不包括沈家。
陆氏想了想,神色里带了一些犹豫,“换个曲子吧。”
“伯母不喜欢听战东风吗?”薄如颜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个消遣外人的机会,笑着说,“很好听的。”
薄如颜说完之后,又对晏锦道,“晏小姐不肯吗?莫非,你母亲的琴艺,其实……不过尔尔?”
对于薄如颜而言,消遣晏锦倒是可以挫一下虞家的威风。
在官场上,晏家远不如薄家。可在商场上,虞家人却是出尽了风头。
大燕朝虽然不禁止官员的远亲经商,但薄家人却严禁近亲经商,连远亲若是经商,薄家也会和他们试着慢慢地断了联系。
薄相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却没有因为这样,轻易去钻律法上的空子。
薄如颜听说过虞家,不止是因为虞家富贵。而是有人私下会拿出大虞氏和薄太后相提并论……当时,她无意听人说起后,气的割了那些人的舌头。
虞家那种卑/贱的商户,连给薄家提鞋都不配。
陆氏眉头皱成了一团,显然有些不悦。
过了一会,陆氏抬起头来瞧着晏锦,目光里竟有询问的意味。
晏锦瞧见陆氏的目光便明白,陆氏的确想让她把薄家给比下去。
这些人……未免太看的起她了,那可是薄家……
晏锦想了想。才无奈的放弃心里想要弹奏驱鬼曲的打算,对着陆氏道,“国公夫人能借我一张琴暂用吗?”
陆氏挑眉,笑着对身边的丫鬟道,“去将我屋子那张琴取来。”
坐在陆氏身边的一位妇人,露出错愕的神色,“夫人你……你是要将那张琴给她用?”
“嗯。”陆氏点了点头。安抚道。“没事的。”
妇人虽不再开口说话,但是脸色却惨白如纸。连坐在陆氏身边的何氏,脸色也没有好看多少。
丫鬟很快便出去取琴。周围的人都用好奇的神色打量晏锦。
战东风……这可不是普通的曲子。
晏锦亦知她们在想什么,不过还好,只是战东风。
当年十三先生用了一年的时间,让她弹会这个曲子。
晏锦那时不懂为何十三先生执着让她学这个曲子。结果十三先生沉吟了片刻才道:当年的子衿公主是样样精通,是个大家。你虽不能样样精通。你好歹也要通其中一样,做个专家。你要记得,你可是我解十三唯一的徒弟啊。
晏锦见十三先生一副坚决的模样,只好朝着‘专家’的方向去发展了。
毕竟。她的棋艺,的确烂的可以。
过了一会,小丫鬟才气喘吁吁的将古琴抱了过来。神色里带了几分慌张。
她将古琴放在晏锦的面前,又走到陆氏的身边。低声了说了几句话。
陆氏听了之后笑笑,淡淡地说,“无碍。”
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响起一阵鹰鸣,让众人都分了一些心神。
晏锦倒是听习惯了,所以并未分神。
她坐下之后,抚摸了一下古琴,竟觉得这张琴不比她母亲的绿绮差。
“献丑了。”晏锦说完之后,便动手弹奏了起来。
对于她而言,这张琴的确有些陌生,不似从前的那张绿绮用着顺手。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尾琴的音色极好,尤其是配上战东风的调子,听着竟有了另一番味道。…
她在礼乐的造诣上不如十三先生,但是在琴技上,后来却略胜十三先生一筹。
袅袅的琴音从她的指尖溢出,幽远的曲调慢慢的让人沉醉在其中。晏锦习了三年的琴,在重活一世后,终于再一次露在外人的面前。
周围的人神色从讥讽,到最后的佩服……
连旋氏和晏绮宁都瞪圆了双眼。
晏锦的琴艺,怎么会如此的厉害。
尤其是晏绮宁,她紧紧的抓着衣袂,环视了一圈周围人流露出钦佩的神色,心里更是气的厉害。她虽也学琴,但是她很清楚,她根本弹不好这只曲子。
若是一定要强求的话,她会错不少的音。
战东风的曲调越来越明亮欢快,晏锦手里的古琴仿若变成了一尾蝴蝶,在她的指尖翩翩起舞。而她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五指几乎让人瞧不清动作。
曲调最后转动,从缓而急,行云流水般的琴声纷纷的散落在四周,如雨如雪,慢慢落在众人的身上,又缓缓地入了他们的耳中。
渐渐地,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晏锦的手上,甚至有些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晏锦总觉得有人在瞧她,而且……这风中似乎还带了一股淡淡的墨汁香味。
调子到了最后,晏锦眉头一皱,用锋利的指甲狠狠的挑断了琴弦……
琴声戛然而止。
周围一阵静默。
还差最后一个调子,这曲战东风便完整了。
而且,最后一个调子,是整个战东风里最简单的……可惜琴弦断了。
晏锦露出一脸无奈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国公夫人请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这曲子太难了,我琴艺浅薄,不小心弄坏你的琴……国公夫人请恕罪。”
陆氏看着晏锦手下的那张琴,神色里也有些伤感,“无碍的,这琴放在我身边多年,怕是不似往日那般好了。今儿,多谢你了。”
晏锦听了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国公夫人客气了。”
她是故意挑断这张古琴的琴弦,毕竟若她将一曲战东风弹完,那么便是对薄太后的不恭敬了。
但是,最难的地方她亦弹奏了起来,来日也不会有人说她的生母大虞氏技不如人。
只要不弹奏最后一个调子,便可以完美的解决两个问题。
只是,晏锦方才瞧见陆氏的神色。似乎很在意这张古琴。
陆氏见晏锦要入座。便笑着阻止,“晏锦,你过来……”
晏锦脚步微顿。有些惊讶。
难道,陆氏还是在意这张琴的?
晏锦心里微乱,但是神色间还是一片从容。
她慢慢地走到了陆氏的身边,只见陆氏从放在一边小桌上的白玉托盘里取了一朵娇艳的花。亲自给她簪上后,笑着说。“这是今儿院子里最好看的一朵,很适合你。”
晏锦虽然不足十一岁,但是她的发却生得密,既黑又亮。像是一匹上好的锦缎一般。粉嫩的花簪在她的发髻上,更显得她肤色白皙如玉。
可陆氏的话,却差点让晏锦站不稳身子。
在沈家花宴上。能得陆氏这样一句话,便是极大的荣耀。
可这份荣耀。也会给她带来极大的苦恼。
当年,晏绮宁告诉她,国公夫人命丫鬟给她簪了一朵花。之后,何氏便去了晏家,跟晏老太太提亲,想要将陆文礼和晏绮宁的亲事定下。
只是丫鬟簪的一朵花……便有这样的后续。…
晏锦隐约觉得,这位定国公夫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和蔼了。
她的心里像是装了千斤大石般沉甸甸的,但是表面却依旧要露出乖巧的笑容。
“晏家小姐生的真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沈苍苍的声音在晏锦的身后响起,“如颜姐,你说是不是?”
晏锦赶紧对陆氏行礼,然后缓缓地退了下去,入了自己的位子上。
薄如颜的眼神像是锋利的刀子一般,她看着晏锦入座之后,才道,“嗯,是。”
沈苍苍听了,似乎不觉得满意,又道,“有曲也应该有舞……如颜姐,你要跳一曲吗?”
她说的极其随意,像是在讽刺薄如颜一样。
若薄如颜跳了,便有损她尊贵的身份。若薄如颜不跳,那么又会显得瞧不起沈家的人。
而且,薄如颜很清楚,若是自己应了下来,这个该死的沈苍苍一定会让自己跳战东风。
她不是姑母……根本不可能跳完。
这次,薄如颜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也是,战东风那样难……如颜姐你不会,也很正常。”沈苍苍露出失望的神色,然后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陆氏的面前。
她浅浅一笑,对着陆氏道,“大伯母,你也给我簪一朵花,好不好?”
陆氏无奈的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大伯母,等等。”沈苍苍打断了陆氏要从白玉托盘里拿出花的动作,而是指着不远处的绿玉道,“我要那朵牡丹,因为这朵花,比会晏家小姐头上那朵更好看。”
陆氏见沈苍苍固执,只好命人将摆放在盆里的绿玉牡丹摘下一朵,然后亲自给沈苍苍簪上。
这下,反倒是沈苍苍出尽了风头……众人也慢慢的遗忘了陆氏方才说的那句话。
花宴还未结束,但是晏锦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她缓缓地从座位上起身,悄悄的溜了出去。
结果她刚出了簪花楼,沈苍苍便追了上来。
晏锦停下脚步,对沈苍苍笑着说,“郡主也要出去透透气吗?”
沈苍苍露出一个尴尬的神色,“不是……我……刚才连累你了,对不住。”
晏锦摇头,“没有呢。”
沈苍苍看见晏锦没有生气,才将晏锦拉到了一个稍微偏僻点的地方。
周围有不少的树木,而沈苍苍也看了看附近,才道,“不过,你以后可得小心一点,你方才弹坏的那张琴,是沈砚山最喜欢的一张,他可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话音刚落,晏锦便瞧见穿着一身鸦青色长袍的少年,从旁边的树后慢慢地走了出来,露出他那张极俊美的容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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