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脸有一块浅浅的红印,像是口红蹭过又被抹掉的痕迹,可惜口红大概是很上色的那种,没有被擦干净,微微渗进了他的肌理。
涂山璟给自己倒了口水喝,开口道:“今天……我去王小姐那里——”
“先吃饭吧,蛋黄凉了就不好吃了,会腥。”庭萱突然打断他。
他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起身去拿筷子。
庭萱没做饭,要把糯米藕当主食来着。
他一看锅里没有米饭,就自己取了个小碟子和一双筷子,放在茶几上。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只有偶尔筷子碰到碟子和盘子的微小的声音。
电视也没开,所以没有任何背景音。
涂山璟看着埋头苦吃的庭萱,蹙了蹙眉。他在外面遭遇了事情,现在心乱如麻,急迫需要和她说说话来缓解。
于是他开口道:“王小姐亲了我。”
他这开门见山地,毫无任何铺垫,庭萱也没办法截断他的话题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停顿了好一会儿,回了他一句:“怎么回事?”
涂山璟忙不迭地解释道:“只亲了……脸颊。我去了她家,她说家里地暖太热了,先是脱了开衫,露出里面的吊带裙子。我……我转过头去不敢看她,被她伸手拉下了口罩,问我热不热。我刚转过头来要回答她然后要回口罩,就被她捧住了脸,我赶紧侧过头,但还是被她亲到脸上了……她说她喜欢我。”
庭萱听了,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总之是不好受。她咬了咬嘴唇,问他:“然后呢?”
涂山璟仿佛不愿直视庭萱似的,闭上了眼睛:“她说想要照顾我,招我当上门女婿,给我买辆什么法拉犁,从此躺平,吃喝玩乐都不用愁。”
庭萱勉强笑了一声:“她真有钱!不挺好的嘛,她的房子很大吧?是不是很豪华?”
涂山璟睁开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你……你……”
末了他怔怔地问道:“你是知道她会那样对我还让我去的?”
庭萱别过脸,有点不忍心回答他。她是女子,自然早就能够敏感地捕捉到另一个女子的心思,尤其那女子的心思还是花在琢磨她的恋人身上的。但是她没想到王小姐那么冒进唐突。
涂山璟微微地晃了晃头,脸色变得苍白:“你不答,是因为确实是这样吗?”
庭萱一狠心,转了过来:“是啊,同样都是住,她那里又大又舒适,我这里又小又拥挤,还得用你干活儿。你能有好日子过,我自然替你高兴。”
涂山璟双眉紧蹙:“你这几天很奇怪,很冷淡不说,还要把我送人?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吗?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一定改。”
庭萱顾左右而言他:“你很好,只是我变了而已。你听过密室效应吗?男女在封闭空间里相处,就会喜欢上对方。所以你对我,可能也只是无法选择的依赖,然后错当成了爱,只不过因为一开始你碰上的是我罢了。你换一个人试试,说不定她比我更好,你也会喜欢上她的。”
涂山璟狠狠摇头:“我不!我已经喜欢你了,怎么能去试?!你哪里变了?是我哪里不好让你不喜欢我了吗?你告诉我,我改。”
庭萱叹了口气:“四时有变,人亦无常。我的热情先褪去了,我冷淡下来了,发现你我实非良配,说到底是两路人。你如今能有个好去处,我很欢喜,所以赶紧和你说,不要错失良机。”
涂山璟听着她的话,眼神变得锋利起来,定定地盯住她:“欢喜?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欢喜!我不信!”
庭萱被他戳穿,又有了那种没写作业被提问的羞恼,她把筷子一放:“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变心了,分手吧!”
说罢她站起身想要走进卧室里去,想要借此躲过那一阵锥心的刺痛。忽然身后一阵疾风,一双手臂紧紧地圈住她,把她抱得死紧。
她奋力拽了一下,发现拽不动。
涂山璟的声音在她的耳后响起:“不要分手。”
她一抖,因为她的耳朵很敏感,此时他说话的气息扑过来,让她的耳朵热了起来,一股热流从那里扩散到全身,她有点酥麻了。
涂山璟很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变化,把她转过来,低下头就要吻她。
她往后一躲,却被他按在了墙壁处,躲无可躲。
他的嘴唇凑过来,带着一丝急切和一丝委屈,吮吸着她的唇。
他的手也伸到了她的后脑处,紧紧地扣着她,怕她再躲闪开。
许久没有亲密接触过,庭萱觉得这触碰有点陌生,却又火花四溅。
突然她的眼睛睁大,她感觉他是把舌头伸进来了。
她没有这么深地吻过。起码这副身躯没有过。
她知道他也没有过。
一切都是本能,本能地攻城掠地,本能地啃噬研磨。本能地推拒抵抗,又本能地溃不成军。
只要咬下去,就能逼退他。庭萱在灼热的浪潮中恍惚地想着。
但是她没有行动,因为他的眼中已经有了泪水,在她无法闭上的眼前一闪一闪地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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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拿他没办法。
但是她尽力克制了,逃离不开便只是承受,没有回应,也没有拥抱。
终于,他应该是过了上头的那股劲儿,慢慢地离开了她的唇。
她看见他的唇上一片濡湿,有一些水光。
不由自主抿了抿嘴,她无法向这个刚刚唇舌交缠过的男人再吐露出冰冷的话语。
他的一双明眸泫然欲泣,像是祈求,也像是内疚。
红着眼圈垂下了头,他低低地说道:“对不住……但是不要分手。不要让我离开。”
“那你先把我放开。”庭萱抬手又去解开他手臂的禁锢。
他怅然地松开了手,眼神随着她而动。
她叹了口气,放缓了些语气:“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总之,我是为……为我们俩好。”
他缓缓地,间断地摇了摇头。
庭萱见劝说无用,走开去穿上了羽绒服:“我先去遛狗了,碗筷就拜托你收拾下吧。”
涂山璟不敢阻拦她,眼睁睁看她抱过了杜飞,一人一狗开门出去了。
他刚刚没有吃饱,嘴里还残留着桂花的一丝香甜。
他坐回茶几边,舍不得剩下庭萱做的菜,又慢慢吃了起来。
蛋黄焗南瓜凉了,果然如她所说,入口一股腥味儿。
然而他不在意,把菜吃了个精光。吃过后麻木地洗了盘子和碟子,蛋黄的腥气久久不散,他把盘子洗了一遍又一遍。
一旦沾染上了味道,如何能够马上就洗净呢?
庭萱遛了好久,偏偏今天的风又特别地刺骨。到最后实在是冷得不行了,杜飞都冻脚冻得坐地上不肯走了,她这才红着鼻头儿回了家。
一进门,杜飞也不去喝水了,直接钻进它的小窝里瑟瑟发抖。
庭萱看把它冻成这个狗样儿,有点内疚,又有点好笑,蹲下给它盖了条毛巾当小被子,对它说道:“你有一身的皮毛来着呀!怎么这么怕冷呢?”
涂山璟此时遥遥看过去,觉得自己竟然有点儿羡慕那条狗。他也有皮毛,他也怕冷,他也很需要她的注视和笑容,但是她不给。
庭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卧室换了睡衣就钻进了洗手间洗漱,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慢悠悠地洗了个热水澡,直到热水器的水被她用到了低温,她才停手。感觉一身的寒气已经被驱散,她用浴巾擦了擦身体。
想起刚才那顿深吻,她又到洗手池那里洗了洗嘴——得尽早抹掉痕迹才行,嘴上的还有心里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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