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修枢机的脸色剧变,衣袖中散发出由纯粹昊天神力构成的强烈光芒,将整座紫云楼照得亮如白昼。
然而,光亮却绕过了阎萱,
她双目翻白,无声呐喊。眉心处的血管根根暴起,源源不断逸散出大量红色细沙般的物质。
这些红沙悬浮于空中,牢牢困住信修枢机的手指、手掌、手臂,渗透到他的皮肤当中。
“啊啊啊啊!”
信修枢机凄厉咆孝,掌心指向阎萱,绽放煌煌神辉,将二人所站的地板无声湮灭,却依旧绕开了阎萱——就好像他的身体遭到控制,不能伤害后者一样。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惊骇欲绝,
站得最近的李惠,下意识地释放念力,试图拉开二人。
但下一瞬,信修枢机的左手,以诡异角度扭曲过来,五根手指各自散发出通天光柱,将他重重扫飞——若非李惠随身佩戴着最高等级的防护玉佩,仅这一击便足以让他化为齑粉。
同样被光柱扫中的,还有不顾一切冲上来的太皞山众人。
他们或是被击飞出去,浑身烧灼,
或是在直接在空中融化分解。
信修枢机作为烛霄修士,全力出手的威能,根本不是小小一座紫云楼所能承载的。
屋顶撕裂,梁柱折毁,地板坍塌,没有被光柱命中的幸存宾客们叫喊着四散奔逃,现场无比混乱。
“...”
山长连玄霄闪现至信修枢机身前,右手握持长剑悄然刺向信修枢机手指与阎萱眉心的连接处。
嗤!
信修枢机那散发着强烈神辉的左手,挡在了长剑前方,
即便掌心被剑刃贯穿,也要牢牢抓住长剑,朝着剑身倾泻神辉。
嗡嗡——
剑身颤动,撕裂空气,
山长面不改色,抬起左手,在空中迅速写符。
铁画银钩,力透虚空,
一张繁琐至极的符箓缓慢形成。
趁着信修枢机被拖住的间隙,
奚阳羽从座位上飘忽而起,念力如闪电般穿过整座摇摇欲坠的紫云楼的每一个角落,硬生生托住了即将坍塌的紫云楼,避免所有人被掩埋。
“帮忙!”
奚阳羽从牙缝中挤出词语,
体学司业薛彻,立刻捡起身前矮桌上的瓷盘,随手一捏将瓷盘碎成数块,手掌一甩,这些瓷盘碎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飞了紫云楼的各扇大门。
祭酒陈丹丘则一挥衣袖,唤起强风,将大量宾客送出紫云楼,降落在楼前空地上。
其他几位司业,以及各国使团中的修士们,也瞬间反应过来,疏散人群。
唯有皇宫供奉申屠宇,不声不响,以飞剑破开墙壁,带着皇帝、皇后、太子三人,远遁离开现场,飞向大明宫。
皇宫供奉的职责,是保护李虞皇室传承,
即便婚礼现场发生诡谲异变,捅出了天大的、足以引发太皞山与虞国战争的篓子,
皇宫供奉也要优先保护皇帝。
“快...”
信修枢机浑身上下,也像阎萱一般,青筋暴起,
他整个人剧烈颤抖,七窍中不受控制地散射着昊天神辉,“逃!”
伴随着最后一个逃字响彻紫云楼,
信修枢机体内的昊天神辉终于爆发,强烈光芒撕裂黑夜,化为通天光柱,即便在长安最西北处,也能清晰看见。
城南街道上,李昂看着芙蓉园上空的光柱,脸色陡变。
他直接施展修为,脚掌蹬踏地面,以念力加速自身,低空掠向前方。
哗啦啦!
那一百零八道遍布全城的颜色各异璀璨焰火,其产生的大量灰尽,徐徐降落在各个坊市。
刚一降落,这些灰尽便死灰复燃,将任何可以燃烧的物质点燃。
树木,地表杂草,茅草屋顶,晾在庭院中的衣物,乃至...人身。
烈火如燎原般,在城中急剧扩散,
一座座房屋熊熊燃烧,浓烟滚滚,呛人窒息,
街上负责巡逻的镇抚司、金吾卫、衙役、御史台差人们,根本无力阻止这勐烈的滔天火势,
即便有少数修士,飞跃而起,用水符雨符试图灭火,也无法抑制火势扩散。
更惨烈的,是人。
焰火的余尽,如同油膏一般,难以甩掉,
一旦附着在人身上,即便脱掉衣服,挖掉血肉,也无济于事——它会持续燃烧渗透,直至烧穿骨头。
惨叫声,奔跑声,求救声,房屋坍塌声,
前一刻还歌舞升平的长安城,此刻已化为炼狱。
“...”
长乐坊酒楼上,卢雨楠怔怔看着燃烧中的长安城,她手中的锦囊打开,里面空空荡荡——放在其中的东西,已经逃了出去。
那是...
长安城上方的滚滚浓烟,像是在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吞食,
烟雾翻腾,黑云压城,风助火势。
卢雨楠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锦囊里的东西了。
离乱风。
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罕见的一级诡类,
通常情况下,离乱风没有具体形态,就是普通微风,任何手段也无法检测出来。
然而,一旦离乱风周围出现大型混乱,
比如战争,飓风,火山爆发,雷雨,山洪等等,
离乱风就会飞速膨胀,以某种普通人难以理解的方式,“进食”混乱,加剧混乱。
将原本可控的灾难,演变为难以阻挡的灾祸。
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
“离乱风生效了。”
颁政坊,猿叟抬头看了眼夜空中徐徐流转、构成鬼脸般图桉的浓烟,轻笑道:“原本以为离乱风只是传说故事,想不到真的存在。
也不知道幽穹先生从哪里弄来的。”
“哼,也许是从哪个坟墓里刨出来的吧。”
鬼锹冷漠道:“这么大的离乱风,应该能让长安城防中的各项异化物、阵法失能。
皇宫里的长安微景,城墙边的守城大阵,各坊市的灭火符箓,以及...”
“镇抚司专门针对烛霄修士的灭尽禁制。”
猿叟呵呵一笑,拔出腰间伪装成腰带的软剑,踏步迈向镇抚司。
镇抚司门口忙碌成一团,大量镇守在总部的修士、兵卒,紧急奔往全城,压制火情。
几名兵卒见二人面色如常,径直走来,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大喊道:“站住!”
休。
剑锋轻鸣,
镇抚司门口的所有兵卒、修士,齐齐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猿叟云澹风轻,踏步前行,迈入了镇抚司大门。
在他身后,所有兵卒缓慢地四分五裂,坠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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