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好长时间了,金王氏才见老太太颓然地道:“你说,是不是我这些年做的事儿都太过了,所以所有人都不肯原谅我?”
今晚时候看着老太太的模样,说实话又是有些心疼,但她知道的事儿也就这么几件,不敢说什么,只好道:“大姐您别多心了,世子和仁哥儿都能有个好的命数的,不会这样轻易就在战场上回不来了。”
老太太有些老泪纵横,道:“早年间的过错,都是我一手酿成的,老天爷若是要报应了,就报应在我身上,祸不及子孙呐!”
金王氏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早年间老太太的手确实不干净,手上折了尹家的子嗣也不少,可如今到了这样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尽了自己的力来保住尹家的子嗣了,晚年间这样看重子嗣,不是没有原因的。
眼下的情况,让金艾妍或者十姑娘哪一个来都不好,金王氏只能自己呆在老太太跟前。
启祥宫。
迷迷糊糊地,尹箢仿佛堕入了无尽的梦境,在那个梦境里,自己还在小时候,母亲也还在,她还能腻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自己的大哥刚刚要被派上战场,少年郎的脸庞格外地稳重,可也明显可见地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尹仁照旧是个跳脱的性子,满院子跑来跑去,父亲从外头办案回来,同母亲细细低语一阵,然后便看到母亲脸上浮起温暖的笑颜,然后父亲伸手抱了抱才三岁的自己,自己笑得一脸甜蜜。
尹箢好似变成了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从前,心里瞬间被温暖填满。
一转身,却只看到了冰凉破百的尹府门第,“信春堂”三个字上已经挂满了蜘蛛网,整个府里一点儿人气都没有,一晃神,自己已经站在了自己家的祠堂前。她愣愣地看着那些牌子上的名字,尹中元,尹中晋,尹中衡。尹恒,尹仁,尹皖尹川尹雪……
满心的惊惧,伸手想要触碰那些牌位,却只看到自己枯槁的双手和恐怖的长指甲。
怎么会。怎么会……父兄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死呢?尹家……
然后又是无尽地自责,明明自己已经冲来一世了,为什么还会让这样的悲剧重演?整个尹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灭亡了?
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脸,一张惨白的脸,蓬头垢面,没有半丝血色,正惊慌地看着自己。
梦中的惊惧将她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只见是熟悉的床帐,心里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真的。
“你这死丫头,终于知道醒了!”
床榻边传来一个声音,尹箢扭过头一瞧,是眼睛红肿的林瑶,正冲着自己发火。
尹箢却是没能有力气和她像平常一样打闹,从床上坐起来,神情依旧是呆滞的。
是啊,这一声重来,难不成又要让上一世的故事重演吗?老天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难不成现在又要让这个机会就这样流失?
林瑶看着她的神情,又是担忧地道:“你还好吗?”
尹箢看向林瑶,一张脸仍旧是红的有些不大正常,但是仍旧是努力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我好多了。”
“你这一发烧。就烧了两天,淑妃娘娘和表姐都急坏了!”林瑶道。
尹箢自己也没想到,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自己刚刚才回了从前,前期的场景是和睦的,可到了后头。便是自己全族被灭亡的情景。那样的场景历历在目,恐怖得连她自己都惊吓到不行。
当日,淑妃让蒋钦送尹箢回去,尹箢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所以没什么大事,但是尹箢在蒋钦走了没多久之后就开始发烧,连一直对尹箢的身子最有把握的张院判都束手无措,只能是尽力施针救她。
这场烧持续了两天,淑妃都担心小娘子的脑袋会被烧出什么问题来,这几天连皇帝都在关心尹箢的身子,太后也着急的很,万寿宫日日派人过来询问。
林瑶这几天也是担心的很,为什么就不是别的世家子弟出事了,偏偏是尹家的两个兄弟?虽说林瑶没有在宫中生活的经历,但是也不是那种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的性子,所以她也相信,一切偶然都不是偶然,都是世家出身的,自然也能想到这里头肯定是有猫腻的。
看着林瑶红彤彤的双目,尹箢好歹振作了一下精神,看着林瑶,认真地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这话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的,她如今已经恢复过来了,那便是要振作精神,为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做打算了。她可不想再次像上一世一样,什么都还不知道,便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家人。
荣喜堂。
老太太看着眼前的长宁,即便是心中多有厌恶,但仍旧是忍下了厌恶,道:“长宁郡主。”
长宁笑意盈盈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君担忧在战场上的尹家兄弟,我也担心。如今我有一计,如果老太君答应了我,我便可替老太君保了尹家两位公子哥儿的平安。”
老太太惊惧地看着长宁,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家的两个哥儿不会这么命薄,这里头定然有猫腻!定然是有人要戕害他们!只是她想不到,这里头,居然是长宁!
长宁看着老太太,依旧是笑意盈盈,从前总有人说她蠢笨,她不是不知道,可经过了让尹中元算计,让淑妃给算计的一遭之后,她早就学聪明了。自己被降了爵位,这是奇耻大辱,这份耻辱,尹家人可占了军功章一半!
这个仇她若是不报,她都对不起她长公主的名字!
“老太君是不心急,可边境那边儿着急。据我所知,两位公子哥儿虽然呆过军队,但是应该没有试过在沙漠中呆上几天几夜吧?”长宁一边说,一边看着老太太的神色,继续道:“那沙漠里头,没有水,从前的人是怎么解决的您知道吗?”
老太太看着长宁,苍老的唇瓣紧紧地抿着,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长宁咯咯地笑,用手在手腕处比了比:“就是喝血!喝完了马的血,就喝人血,直到人没有血了,就这样渴死在沙漠里……”
老太太依旧是没有说话。
这话要她怎么说?长宁此番前来就是来示威的,她一心想要嫁入尹家,自己不是不知道。
难怪了,如果说是天命,怎么其他公子哥儿都没事儿?如果说是有人想要对尹家不利,怎么自己的大儿子没事儿?
因为这动手的人,是长宁!长宁一心想要嫁给尹中元,自然不会让尹中元出事!
长宁虽然便聪明了不少,可定力什么的还是很欠缺的,定力上远远不足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太君好,见老太君不说话了,自己便咬了咬牙,将最后的筹码也给加上了:“若是老太君愿意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让哥哥想办法,让王府,在上一层楼。”
说到了这个,老太太眼睛都发亮了,王府就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虽然嘴上说不要和王府来往了,可私下里还是会接济王府的,在后辈们的事儿上,老太太也不是全然撒手不管的。
犟了半天,老太太的神色终于是有所松动,看着长宁,干枯的唇畔开启:“你想要怎么样!”
见老太太终于是松口了,长宁笑了笑:“我的心意,老太君是知道的。”
不过就是想要嫁给尹中元。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老大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逼着他,他或许还会拿死来威胁我。”
长宁笑呵呵地道:“我自然知道这个。所以啊,老太君,咱们手里得有筹码,否则,又怎么能让阿元动心呢?”
老太太睁开眼睛看着长宁:“什么筹码?”
长宁慢慢地靠在了椅背上,慵懒地喝了一口茶水,看着老太太,笑眯眯地道:“阿元注重女儿,女儿就是他的逆鳞。”
老太太看着长宁,眼底再次出现惊惧:“阿妩?”
“不错。”长宁爽快地接话:“温宜县主就是阿元的逆鳞,我要老太君你钳制住温宜县主,逼着阿元就范。”
“不可能!”老太太一口回绝:“老大平生最恨旁人逼着他,他怎么可能就范?何况……我是阿妩的祖母,你让我怎么钳制她?!”
长宁看向老太太,眼底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可脸上仍旧是带着笑容:“怎么做,是老太君您的事儿,我就是来告诉您一声。您可要想着,这两个兄弟可是还在沙漠里头受苦,王家的前程,也在您的手上。”
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西洋刻钟:“咱们这儿过着日子爽快,可沙漠里头,那可就是度日如年。”言罢,又掩嘴笑了笑:“对了,我忘了,这件事,老太君您总得有考虑的时候。咱们不急,慢慢来。”
慢慢来!慢慢来等你把尹家的兄弟给耗死吗!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道:“我明儿就把阿妩给召回来。”然后睁开了眼睛,已经是六十多的人了,眼睛有些浑浊,那浑浊的眼睛看向长宁:“你一定得保了两个孩子的平安,否则,老身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长宁“咯咯”笑了几声:“我就是喜欢和老太君说话,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看,这尹家的两个兄弟不是都安全了?”说着,缓缓起身,看着老太太:“届时,长宁还会拜访的,多谢老太太款待。”言罢,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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