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岐瞅着太医院院首在人群里左突右突,正试图拦截容长晋,走过去一把薅住了他:“太医,怎么回事?”
院首亦是满头的汗,惶恐作揖回道:“回岐王爷的话,皇上,皇上的症状,瞧着像是失心病。”
苏郁岐怒道:“什么叫像是?你是太医院院首,连是不是失心病都瞧不出来吗?”
院首汗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掉,砸在地板上,头压得极低:“微臣惶恐。”
那厢祁云湘已经一把抓住了容长晋,不知病情的情况下,不敢用点穴功夫,只能命人拿了绢帛来,将他的手脚束了,抬回到龙床上去。
因负责内殿事宜的东庆王出使玄股去了,内殿事务暂时是由宗正管理着的。这一届的宗正是一个叫凌础的,陈垓问主管太监:“玉富公公,凌宗正哪里去了?”
太监还未说话,苏郁岐代为答道:“他昨日同我告过假了,说是身体不太舒服。”
“怎么他一告假宫里就出事?也太巧了。”祁云湘眉峰微蹙,站在床边瞧着容长晋。
苏郁岐命令道:“玉富,派人将凌础给本王找来,不管他什么病,只要没死,就给本王滚过来!”
武官出身、又是打战场上血雨腥风里趟过来的,苏郁岐说话从来都是带一股凛冽之气。
玉富总管慌忙答应着吩咐人去了。
陈垓命太医院的院首道:“太医,赶紧去给皇上把脉吧。要仔细。”
祁云湘从床前挪开一步,让院首近前去诊脉。院首走近前,半跪于床前,贴身服侍的宫女将小皇帝缚手的绢帛解开来,吩咐几个小宫女去另一侧将他的另一条胳膊按住了,自己则握住这边胳膊。院首这才得以给他把脉。
“闲杂人等先退了吧。”祁云湘吩咐了一句,乱作一团的小宫女小太监们乱糟糟地退了出去,祁云湘眉心紧蹙,走到苏郁岐身边,耳语道:“咱们素日只管着前朝的事,却不知这内殿竟没规矩至斯,也不知裴王叔这差是怎么当的。”
“不要瞎说,这皇城诸事虽都归裴王叔管辖,但内闱之事,裴王叔也不好管太多,毕竟他是皇上的舅舅,咱们大家的王叔。”
“话虽如此,可至少也得把宫女太监这些仆人给调教好了吧?你看看他们,像什么鬼样子。”
“云湘,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让裴王叔的人听去,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陈垓从另一侧看过来,轻斥了一声。
“啊,我们正在讨论皇上的病情。大司马,依你看,皇上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祁云湘放大了声音道。
苏郁岐无奈,只能接着他的话道:“先听听太医怎么说吧。”
院首把了足有一刻钟的脉,最后却仍是冷汗涔涔,跪在地上道:“回三位王爷的话,皇上的病,瞧着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脉象上看,倒不像是什么大病症。”
祁云湘急道:“你这叫什么话?这是皇上!你如此敷衍,这个太医是不想干了吗?”
太医慌忙顿首叩拜,“下官无能,求王爷赦罪。”
陈垓比祁云湘冷静得多,晓得再无能的太医,也比他们这些不懂医术的人强,沉声道:“无论如何,也要赶紧看对症,好下药,不能让皇上就这样吧?”
此时的容长晋,仍旧在张牙舞爪说着胡话,太监侍女们握不住他的手,只能又拿绢帛将他的手脚都缚住,怕他滚下床来摔着,又用两条较宽的绢帛将他固定在床上,将他包得蚕茧也似。
太医们聚成一堆儿,开始按资历轮流给小皇帝把脉。
苏郁岐走到近前,扫了小皇帝一眼,虽然侍女已经将他的散发梳理好,但又被他弄得散开。脸色依旧青白,连嘴唇也是青白。
“玉富!”
太监总管玉富没这沉怒的喝斥吓了一跳,慌忙站出来,跪倒在地,“岐王爷。”
“从昨日到今日,是谁近身服侍皇上的?”苏郁岐沉着脸,虽然说话声音不大,却恁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玉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王爷的话,是,是奴才。”
“皇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离上朝的时间还差一刻钟的时候,奴才正要服侍皇上去上朝,谁知还没有出门,就这样了。”玉富跪地俯首,浑身颤抖不敢抬头。
苏郁岐继续盘问:“从昨日到今日,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这……”
“你给本王好好想清楚了!不要错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是,是。奴才好好想。”玉富冷汗浸透脊背,瑟瑟道:“皇上昨日下朝以后,像平常一样,先是用膳,然后就是读书习字,好像,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同往常没什么不同。”
苏郁岐蹙眉:“本王记得,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皇上都会去习武场习武,昨日正是十五,他没有去习武场吗?”
“那个,昨日皇上退朝之后,心情不大舒畅,就,就没有去习武场。”
苏郁岐气得一脚踹在了玉富的心口上,玉富哪经得住,身子往后一翻,飞出去好几丈远,撞在殿里的团柱上,直撞得气血翻腾,一口血喷了出来。
“本王问你有什么异常,你答没有,怎么皇上心情不好没去习武场这都不算异常吗?”
苏郁岐怒气冲冲,直欲再上去补一脚,被陈垓拉住,劝道:“你就是打死他也无济于事,还是先想办法找找皇上的病因,等皇上好了,再处置他不迟。”
“玉富,去把今日所有和皇上接触过的人,都召集来。记住,是所有!少一个拿你的人头顶上!”
“是。”玉富不敢耽搁,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擦一擦嘴角的血渍,就连滚带爬地去找人了。
云湘王又凑到苏郁岐跟前,压低了声音:“到底是武将,做事的气魄都不一样。”
苏郁岐白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然能怎么办?天塌下来还得先哭两声不成?”
“你就且胡说吧。”
祁云湘老实了不过片刻,便又小声同苏郁岐道:“阿岐,如果真的是失心病,这可不好治。你说,万一要是治不好,咱们该怎么办?”
“云湘,你迟早得倒霉在你这张嘴上。当初先皇怎么就选中你辅政了?我现在真怀疑当初先皇……”
祁云湘忙捂住苏郁岐的嘴,“还说我呢,你也不省心,我说当今,你说的可是先皇啊,亵渎先皇……”
苏郁岐扒拉开他的手,“罢,我也不跟你多说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尽办法治好皇上。不然,咱们三位,谁都不好过。”
祁云湘道:“也是。对了,是不是得先封一封宦侍和宫婢们的嘴呀?别引起什么恐慌。”
苏郁岐道:“嗯,你说到了点子上了。”恰好玉富回到大殿里来,报告宫女太监已经召集起了,便朝玉富招了招手:“你去传本王的令,今日的事,若有一点消息传出宫外,杀无赦。”
玉富急忙火速地又赶去传达命令了。这厢苏郁岐瞥了一眼祁云湘,“谁去盘查?”
祁云湘正不愿意待在寝殿里,便道:“我去吧。这样的活儿我来比较好。”
祁云湘去了不过一刻钟,就又转回来。
“所有人都审问过了,皇上吃了什么饭菜,读了什么书,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一一审问过,连皇上出恭什么的都问了一遍,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就奇了怪了。”苏郁岐眉心紧蹙:“平常瞧着都挺好,胆子也不是很小,你说,会是什么原因引起这种症状?”
陈垓终于从沉默里将注意力转到两人身上来,看着祁云湘,道:“云湘,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祁云湘朝陈垓招招手,示意他过去,陈垓一脸沉重,脚步沉缓地走到两人身边,“有什么话,说吧。方才你们一直就在这里交头接耳唧唧喳喳的。”
祁云湘小声道:“我可听说,川上盛行一种巫蛊之术,可以致人发疯说胡话,继而可以控制人的头脑。你说,皇上不会是中了巫蛊之术吧?”怕陈垓会责怪,忙又解释:“我这可只是猜测,现在关键是那帮子庸医也瞧不出什么症状来呀。”
祁云湘没有想到,他的话引起了两人的认同,陈垓瞥了一眼围成堆慌手慌脚的太医,不禁失望,压低了声音问:“太医里有没有擅长治这种巫蛊之症的?”
祁云湘道:“不知道。照理,这种歪门邪道,宫里这些太医们是不屑的。”
“一会儿太医们诊完再说。”陈垓复又走到床前,问太医院院首:“太医,诊出病症没有?”
“回王爷的话,下官无能,尚未讨论出这是什么症状。”
院首战战兢兢,这句话说完,又是一头冷汗。陈垓气怒地横了他一眼,“赶紧讨论!”语气也变得狠厉。
苏郁岐瞧见太医群里有一个人探头探脑贼眉鼠眼的,一直在朝自己和云湘这边看,便状若无意地走过去,示意那人到团柱后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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