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为君顾 第十八回玉兰苑辛夷道心事风雅轩红颜谋策略

    也是,原来陆含煦娶了三房姨太太,除了原配夫人秦氏所生的三少爷文远,就是大姨娘生的四公子文旭,二姨娘生的大公子文涛和二公子文泽,还有四姑娘绿妍,再就是三姨娘生的这个五姑娘陆辛夷。

    因为是女儿的缘故,所以自就比别人娇惯些,总是为些事儿发脾气,动不动就甩手打人。为此,下人们总是心伺候,却也难免挨打。好在桔梗是从就服侍来的,几年下来,比亲姐妹还亲些。

    高大的玉兰树,笔直挺拔。玉兰花萎,瓣若覆霜,叶脉参差,经络层叠。素净芬芳,馥郁暗香,蓼汀水塘,芙蕖洲。划一池清爽,候一季落花。

    黝黑的匾额上,题着“玉兰芳汀”四个大字,看起来雅致别有韵味。凤尾道:“这处宅子还是老爷特意为姑娘建的。”木槿笑着道:“看来还真是疼惜五姑娘。”两人正在外面着话,桔梗从里面跑出来,见着凤尾,高兴地着:“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还不赶紧进屋话,站在外面算什么?……”一面着一面拉了凤尾进了屋子,木槿也紧随其后。

    绕过翠绿色纱帐,便见一个年龄尚的姑娘倚在榻上看书,秀丽的长发略显微黄,发鬓间别着两朵玉兰花,耳后的发丝编成两根辫儿,俏丽却又不失温婉大方。“姑娘,凤尾来看您了。”桔梗轻声着,只怕是扰了辛夷的兴致。

    她却并没有答话,而是翻着书页,也不看凤尾,着:“昨儿二少奶奶不是已经来过了么?怎么今儿又让凤尾过来,如果没什么事,让她回去吧。”桔梗见辛夷的话太重了些,遂笑着:“这么些年都不见面,姑娘好歹见一见,话也是好的。”

    屋子里很静,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辛夷才缓缓放下书本,却并不下榻,对桔梗道:“既是来了,你该去沏壶茶,站在这儿做什么?”桔梗这才抽身去了,等端了茶来,那辛夷才:“都做吧,别站着了……你们奶奶送的西湖龙井甚是好喝,不知你们那儿还有没有?”

    凤尾忙起身回道:“那是宫里驸马爷送来的,既然姑娘喜欢,我就再送些过来。”辛夷摆手,道:“罢了,看来四哥怕是忘了我这个妹……”“姑娘哪里的话,驸马爷和我们奶奶都惦记着您,若不是前段时间有事在身,早就来看姑娘了……”这话完,屋子里又是一片沉寂,桔梗笑着:“姑娘累了,你们还是回去,等什么时候再来。”着便要起身回去。

    不想那辛夷忽然问了一句:“听你是三少奶奶的丫鬟,你们奶奶我还没见过呢。”木槿回过身子,笑着:“我们奶奶身子弱,不便出门……”“倒是,我得叫她一声嫂嫂,伦理,该我去看她才是,偏这两日我又犯了头疼,所以不能够去看她,你替我问候一声罢。”

    木槿头应允:“姑娘还有什么事儿?嘱咐我一声就是。”辛夷歪着头想了想,:“这会子到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吧……”于是木槿和凤尾两人辞了辛夷,出了园子。桔梗在后面喊道:“两位姐姐且站一站!……”她跑着过来,道:“我们姑娘话不中听,姐姐们别放在心上。”木槿道:“知道了,我们没事儿的。”

    到了晚饭时候,余霞散成绮罗,水渠静如白练。林间的蝉声少了,就连起得风也稍稍凉了些,偶有一两片黄叶**,打在径深处,仿若在初秋的一幅画面上,静谧,安详。

    因为吃的晚饭早了,沁雪便打算着到玉兰苑走走。木槿道:“这刚起了凉风,姑娘的身子只怕吃不消。”沁雪笑了:“你又忘了,自打文远走后,我这身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虽不知是什么缘故,却也觉着甚是清爽。”

    其实木槿早就猜出,必是沁雪额头上的那个桃花印记,想起上次在奉天寺打醮,算的命格,还有那句诗。“瑾儿,玉兰苑怎么走?”沁雪问道,木槿方回过神儿来,道:“姑娘还是披上件衣服,还是注意好。”着拿过那件天蓝色碎花披风,关好门子,留下花影和桃夭看门。

    这关雎楼离玉兰苑隔着绿妍住的悼红阁,中间是一池湖水,架着长长的走廊,在府里的最东边儿。却是最最清幽的一处,四周环绕着葱葱玉兰,若是到了草长莺飞的二月,那这里必是玉兰花开,芳香萦绕了。

    初秋时节,白日短了,夜倒是一天天长了起来。好在今夜没有云朵,漆黑的夜空只有那一轮皎洁的月,映照的园子明朗的很。沁雪看那水池里的月亮好似白银盘,甚是可爱。两人走到悼红阁时,里面早黑透了,想是那绿妍已经睡下。

    玉兰苑里,圆形的拱月门上缠绕着常春藤叶,夜里看起来黑幽幽的,还挺吓人。木槿扶着沁雪走到园子里,正想去叫门,只见桔梗揉着眼睛从侧门出来。“你们姑娘睡了么?”桔梗抬头,见是木槿和沁雪,忙擦干眼泪:“还没呢,我这就去给姑娘,三少奶奶快请进屋吧……”

    看那桔梗不对劲儿,木槿问道:“你哭了?”桔梗头,:“都习惯了,不碍事儿……赶快进去坐会儿,这外面有些凉。”木槿听凤尾过,这辛夷稍不顺心,就拿桔梗发脾气。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只是可怜桔梗,提心吊胆的。

    同白日里一样,辛夷仍旧倚在榻上看书,并未觉察到有人进来。“姑娘,三少奶奶来了……”桔梗见辛夷没有听见,又了一遍,“三少奶奶来看您了……”那辛夷才放下书,下得榻来,拉着沁雪的手,道:“我这是什么辈分,有劳嫂嫂来看我!”着替沁雪沏上茶,:“这么晚了,嫂嫂还过来,要来白日里来也是一样的。”

    看来这个陆辛夷年纪虽,对待丫鬟们的态度也是不好,但挺会话,一句一个“嫂嫂”不离口,让木槿觉着,与白日里见到的辛夷判若两人。真摸不清她的性格是什么,在她身边服侍,真是可怜可叹。

    烛火有些昏暗,桔梗便去剪了剪灯花儿,木槿立在一旁,听着两人话。辛夷着着,竟是大哭起来,沁雪劝了好大一会儿,辛夷方才收了泪,道:“我真是命苦,这么就没了父母,如今还要受她的气,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言罢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木槿听得明白,辛夷口中的“她”应该是刘氏了。看来这个刘氏的到来,对于东府中的每个人来,都是一个灾难。自己目前的任务就是暗中保护雪吟和安夜辰,至于余下的,她也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

    手捧一杯热茶,辛夷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从我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所以脾气也不好,许多人都怕我。后来,爹和娘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好在有四姐和四哥照顾我,他们对我很好,从不让我受半儿委屈。可是后来,后来府里又来了一个女人,是她害死我爹和我娘的,所以我都不敢出这个园子……”

    原来如此,木槿长叹一口气,心想:可怜年纪就这样,将来还怎么办呢?桔梗接口道:“姑娘在这个园子里一呆就是五年,原来还总喜欢到外面去玩,如今……四姑娘是天性好静不好动,可我们姑娘……”话未完,总是叹着气,沁雪听了,道:“怎么,你们就不怕我?”

    辛夷摇摇头,:“昨儿二嫂嫂来看我,对我这府里的情形,只有三嫂和她的丫鬟木槿最是信得过,所以我想等过些时候,亲去看您,没想到……”“可你话为何总是那样?让人听了心里多不舒服,难怪没人理你。”沁雪道。

    这话的辛夷低下了头,摆弄着裙角,不知该些什么。木槿试探着问:“你是要试探这府里人的心思,是否如同五年前的情形,对不对?”辛夷眼前一亮,道:“凤尾三嫂身旁的丫鬟木槿最是聪慧,没想到你竟出了我的心声!”

    何尝看不出来?辛夷年纪虽,城府颇深。“这是你今儿早上的西湖龙井,我跟姑娘了,姑娘就给你送了来,你也不必麻烦二少奶奶,她如今也不好过呢……”木槿着递给桔梗两盒上好的龙井,道,“我看这里离悼红阁不远,你若是闷了就去找四姑娘坐会儿,总比自己在这儿强。”

    沁雪也道:“瑾儿的是,你也该多出来走走。”“哪有那么容易,四姐眼睛不好,又不爱话,不像以前,逗我开心,只是跟玉簪表姐玩儿,我年纪,不懂事儿。”辛夷想不明白,绿妍怎会这样对自己。木槿安慰道:“既然如此,那就来关雎楼坐坐,我们姑娘这儿也没人话。”


    辛夷听着木槿宽慰的话,心里暖暖的:“好,等我头疼好些了,就过去。”

    回到关雎楼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桃夭早睡去了,只有花影一人还歪在桌子上,木槿轻声唤道:“去睡吧,姑娘回来就睡了。”花影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木槿关好屋门,预备回房休息。

    刚走到门前,就见采薇立在树后,自己唬了一跳,问道:“这大半夜的,你不去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采薇:“后日那齐王殿下就到杭城了。”“他知道么?”“公子让我对你,让你知道一下,看看怎么办。”

    这么来,她是见过他才来的,木槿心里有些失落。“你预备什么时候去见公子?公子那边儿等着回话呢。”采薇的每一个字,像是绣花针一样扎在她的心口上。她缓缓道:“明天晚上吧……”

    看着采薇一副幸福的样子,和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只觉着喉头发甜,竟是一口血喷涌上来,吐在了地上。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她扶着墙壁一步挪似一步的回了屋子,坐在凳子上,想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缝儿,照射到木槿身上,她微微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了**,自己忽然想起昨儿晚上采薇的话,头开始发昏。“木瑾,落樱传话过来,夫人找你过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你快去。”花影在外面道,木槿道:“知道了。”

    花影觉着不对劲儿,推门进来,道:“这要怎么!”木槿不知所以:“怎么了?”花影拉着她坐在菱花镜前,道:“你看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昨儿夜里没睡好,还是怎么着……”木槿这才发现,镜中的自己,脸色比纸还要白。花影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吃了一惊:“额头这么烫!……我去跟夫人,让你赶紧找个大夫要紧!”

    “不用,”木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那里就那么娇弱,我得去找夫人……别跟姑娘我这病……我先去了……”着换了衣服,往刘氏房中走去。花影叹口气,将木槿换下的衣服一并拿到浣洗房去了。

    很久,都没有见到过刘氏了。这次,应该是跟齐王安逸云有关。她定了定心,跟着落樱进了书房。书房很静,静到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刘氏虽然心狠,然这个读书写字的习惯还是好些。落樱沏了茶便退下了,房中只有翻书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刘氏道:“坐下话吧,这儿没有外人。”木槿依言而坐,:“不知夫人找我来做什么?”“你应该听了,齐王后日就到。”刘氏起身,“你,他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目的木槿自然晓得,可是为了雪吟,为了夜辰,为了死去的丽妃,也为了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东府,她不能,否则便是害了这许多人。“夫人如此聪慧,应该是猜得出来。”木槿沉声道。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我是出面还是不出面的好?当年一场大火将所有的一切,付之一炬。可谁又能想到你我都幸存了下来,当然还有那个贱人的儿子!……”木槿知道,她的贱人就是齐王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宫女。

    “不过太祖皇帝并不喜欢他,我倒是见过他一面,跟夜辰比起来,稍稍逊色了些。”刘氏思虑道,“只是不知他是否记得我。”其实不然,木槿也见过安逸云,是在他十二岁的时候,他的话语并不多,可以给她的印象就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大约是不受**的缘故,她一直这样猜测着。不知道七年后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倒戈太宗皇帝,莫非是要自己报仇?

    猜不出这许多缘由,记得采薇过,齐王是来杭城证实太祖皇帝后和先太子的,然后再上报朝廷,邀功请赏,趁着朝廷的兵力发兵杭城,继而夺取皇位。虽然这个主意不是太好,却也可行得通。采薇的话,木槿有些疑虑,但不出哪里不对,这个,怕是最好的解释了。

    话间,木槿咳嗽了几声,起先自己也没注意,谁想咳得紧了,用帕子去捂时,竟是一片血渍,红的刺眼。刘氏见了,关心的问道:“没请个大夫?雪儿也太大意了……落樱!……”“谢谢夫人……”木槿道,“偶感风寒而已,夫人只管,何况,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

    虽木槿与刘氏的立场不同,可是如今齐王的到来,不得不让木槿考虑,与刘氏暂且为友。“保养好身子,后日我可能就不打算见他了。”刘氏想了片刻道,“你觉得呢?”木槿头,问:“上次夫人不是要让太宗皇帝知道这儿的情况?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我若是见了他,那么最后登上皇位的必定是他,他这是坐收渔翁之利,看着我和太宗皇帝相斗,自己得了好处。我若不见,就可以利用夜辰身上的玉佩,和你来找公主身上的另一块玉佩,那可是太祖皇帝刻在上面的虎符,调令御林军,咱们便可为太祖皇帝报仇。”木槿简直不敢相信,这玉佩上面的虎符她也知道!

    木槿吃惊地问道:“夫人怎会知晓,太祖皇帝给丽妃和王贵嫔的玉佩上刻有虎符?”刘氏意味深长的笑着:“还记得翠翘那个宫女么?她可是我的心腹。”原来如此,木槿这才想起,丽妃身怀有孕的时候,皇后娘娘派了一名宫女,叫翠翘,是怕自己照顾不周,才特意派来的,后来丽妃死后,翠翘就失踪了。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靠着翠翘带给我的消息知道这件事的。”刘氏着竟有些伤感,“没想到太祖皇帝对丽妃和王贵嫔母子那么好,我原以为他不喜欢王贵嫔的,我真是恨我自己,所以我才拼了命的要挽回夜辰的性命,抚养他长大,我不仅要为太祖皇帝报仇,还要为我自己报仇!”

    这番话让木槿更是吃惊,她没想到刘氏竟会有如此心思。“那翠翘最后怎么会失踪?”“自然是有她的去处。”刘氏的话的很明白,木槿也很清楚,翠翘死了。这也是不用问就知道的结果,她只是希望翠翘的结局能够好一。

    刘氏打定了主意,对木槿道:“就这样定了,明日我去奉天寺上香,等什么时候那个齐王离开杭城,你再让采薇通知我,从明儿起这府里一应大事务全交与三娘,你在一旁帮忙就好了。记住,万不可出夜辰的下落,就算是他找到我,也不可让他找到夜辰,夜辰可是咱们的希望……”

    立秋了。

    落叶打着旋儿,在寒意潇潇的风中瑟瑟发抖。西边儿飘来一片乌云,不大会儿便下起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绵绵洒洒,这样的清晨,凉了不少,看来今年的秋来的如此之早。

    远去的马车带走了刘氏,还有她的丫鬟落樱和蔷薇。三娘和一群人在门前为刘氏送行,直到刘氏的马车远的不见踪影,三娘才在心里道,终于走了,这家里,总算是可以喘口气了。凤尾撑着伞,:“奶奶还是回去吧,这雨是越下越大,冻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三娘头,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回府去了。只是没有想到,三娘刚一到风雅轩,这门前就站了许多人。“你们怎么不进屋呢?”凤尾着忙开了屋门,让那些人都进来,然后沏了茶水,道:“都是自家姐妹,快坐吧,奶奶换了衣服就来。”三娘还只当是什么事儿,问了以后才晓得。

    原来刘氏打算去奉天寺上香,估计得走上个三五天,府里的丫鬟们坐不住,见三娘回来了,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起来,让三娘主事的事儿。萝嘴快:“大家都是在府里的姐妹,没什么开不开的。要我,她走了倒好,最好是永远别回来,让咱们奶奶管家,大家以为如何?”

    一旁坐着的桃夭听了萝的话,拍手称快:“是好主意!这下我又可以回到四姑娘身边了!”偏菊若对萝道:“你还是少惹些事儿,上次金雀儿打你还不够么?”桑梓也劝着:“萝,你还是安生些,不然又没好日子过了……”

    大家知道桑梓是一个谨慎的人,也不敢再什么,桃夭站起身,叉着腰,高声道:“她不在的时候,咱们跟着各自主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来了,我们就都的听她的!……豆蔻最可怜,不然早就可以出府了……”

    这话的不假,豆蔻原就不是府中人,不过是一个歌舞伎,在府里住过两日,偏偏又遇上刘氏这么个主子,一辈子怕难以出府。“还有大少奶奶和梅朵,不知她们现在过得怎样……”紫兰忽然道,“其实,我也同意二少奶奶管事儿,这就是个机会,四姑娘和五姑娘也可以出府转转,不然要终生呆在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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