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迷蒙的视线里,看到了青釉。
是……梦吗?
她记得入清河王府前,她曾对青釉说过,倘若她没有回来,那么,永远离开雒阳。此刻的她,应该是在某一个角落,安静地活着吧。
待到意识清醒些,刺骨的疼痛让她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但是,她却已经认清了现状——真的是青釉!
“你……”风若拼尽了全身气力,却还是只能虚弱地说出这一个字。口腔里满是腥气,整个喉咙也仿佛要断掉一般撕裂地疼着。
窦栈看了看风若,说:“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风若还不明白什么情况,却几乎下意识地摇着头,原本聚焦的目光故意弄得涣散而漠然,仿佛她们真的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不……认识……咳……咳咳……”
嘴角咳出一丝鲜血。
她还在护她。青釉闭上眼,眼角眨落一滴热泪。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个女子,可是曾经梁贵人的心腹之一,金夫念,金侍从官大人,风若,呵呵,倒是个烟火气十足的名字。你大抵想问,她不是死在清河王府了,这一年来,她是怎么过的。”窦栈踱步到风若面前,扒开她脏乱腐臭的头发,整张脸大大小小伤口,只剩下一双眼睛是清明干净的。
他说:“你以为,她这一年来都在我这吗不是哦,她是三个月前才到我这的。”
“这一年来,她都跟着窦宪窦大将军呢,可不是好福气吗。”窦栈嗤笑一声,看向风若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
青釉忽然怔忪了。窦宪这一年不都在外面行军大战,风若跟着他……是什么意思?
“没听懂呀?那么,让你看看好了,你的风若,究竟跟着窦将军做过什么。兴许,日后你也要如此的,也好先学着点……”窦栈伸手,招呼了两个狱卒上前。
狱卒用铁钳将钉在风若手指上的铁针一根根拔下,每一次拔下,她都一震,却不肯沉吟出声。
最后,解下双手双脚的铁链,解下脖子上的铁环。
她站立不稳,被搀扶着拖到青釉面前。
然后,呈“大”字状被人用力按住手脚。
青釉若有所觉,“呜呜”地挣扎起来,但是没有用,他们的动作依然在继续。其中一个狱卒撕开她的衣物,风若无力地挣扎着,想到此刻看到此情此景的青釉内心多么煎熬,又不忘抬起头,给她一个温柔安定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却更让青釉生不如死。
然而,还不止一个人。当那个人做完以后,又去替换了那个帮忙按左手的人,接着做着那荒淫无耻的事情。
无休无止。
“你以为,朝月璧在侯爷府的消息真的是风若打探出来的?”窦栈的声音嘲讽而刺耳,“你以为,侯爷府,是你想混入就混入的?你真以为,就凭借你们这些烛火之光,还能与燎原之火相抗?”
“父亲大人和伯父大人早就查出挽金阁之端倪,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要这样一个个揪出你们这群反党,先前几个,都不算什么,倒是真没想到,能揪出当年梁贵人手下的金夫念,还有……梁贵人的亲侄女……”
“接下来,一个一个,都会揪出来,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那一刻,青釉忽然觉得,光阴易逝这样的话,究竟是谁说出的。
明明每一个弹指,每个瞬间,都如同天长地久难以度过。
暗无天日,没有光明,毫无希望。
那是令人窒息而无法逃离捆缚住手脚的黑沼,越挣扎,越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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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皇兄!”
大殿内的刘肇正在题着画,这一声突兀的叫喊险些笔尖一抖毁了整幅画,抬起头,看见归荑脚步凌乱地题着裙摆跑进来。
归荑急急地行了一个礼,一把上去抓住陛下的手腕,说:“表皇兄,出大事啦!你……你……”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刘肇把桌上的茶水地给她,帮她顺着气,门外的奴才胆战心惊地进来汇报说:“奴才该死,奴才着实拦不住郡主啊……”
“罢了,下去。”刘肇淡淡地说,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以后端和郡主若要面圣,无论何时,都不必拦。”
奴才喏然退下。
“表皇兄,你一定要救救青釉姐姐!”归荑着急地说道,“她被关进大牢里了。”
刘肇沉吟了一下,然后问一旁的郑众:“今日何人主管了暴室狱的事?”听到了“窦右中郎将”几个字后,面色凝重了一下。
“窦栈……”刘肇轻轻摇头,那个无法无天的贵公子,饶是平时,面对其他官家子弟都是一副气焰嚣张的模样,难以想象其对待阶下囚的暗地手段,会是如何狠绝。
刘肇瞥了一眼一旁归荑心急如焚的表情。略一思索,便沉声道:“急召窦栈入殿!”
“表皇兄不是皇帝吗?”归荑忽然皱着眉头说道,绞弄着手指,“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直接放她出来?”
刘肇愣了一下,转眸黯然说道:“被押入了暴室狱,那都是通过了正常审讯手段被捕的重罪犯人,朕虽是皇帝……”
“我知道,他们说青釉姐姐偷了朝月璧,可是那是假的!那朝月璧一定是五叔叔送给她的!”归荑急急地解释道,抓着刘肇的手说,“表皇兄,你相信我,她是被冤枉的,真的!”
刘肇正视着归荑,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而安抚地说道:“嗯,我信。”
“郡主,凡事都讲究证据,青釉姑娘会被关进暴室狱,必然也是有人捏着了证据,而不是仅凭一个信字。”郑众在一旁提点道。
对啊,证据,为什么会有青釉姐姐偷了朝月璧的证据呢?
归荑似乎一直没能思考这个问题。诶郑众这么一提,心猛然一沉。
难道说,她的叔伯们,还有南筝姐姐,为了能让青釉入狱,捏造了假证?!
看着归荑脸色霎时白了几分,刘肇有些不忍,摸着她鬓角的发,然后捏了捏她的脸,说:“放心,朕会尽力救下那个人的。”
就算制造了假证,那么为什么,没有人愿意说出事实呢?应该会有人知道真相才对,因为惧怕姐姐和叔伯们的权势,所以没有人敢说出事实吗?
郑众叹息一般地说:“可惜,昨日正巧窦五侯爷出征去了,否则,此事……”
“住口。”刘肇清清淡淡地一句话,郑众话没能说下去,却饶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归荑。
果然,她脸色更苍白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青釉姐姐被诬陷呢?为什么五叔叔一走,青釉姐姐,马上就入了牢狱呢?
不是巧合。
那是归荑第一次感觉到发生在自己周围的风云涌动,也是第一次自己感受到诡谲的阴谋,尽管还不十分清楚,但是,那一刻,她的周身是冰窖一般的寒意。
手忽然被另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抓住,刘肇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细细低喃:“不要去想,归荑,不要去想。”
“这些事情,朕会帮你解决。”他的声音,竟是叹息一般。
传来觐见的通报。归荑脑子依旧混混沌沌地一片,看着一步一步走进来玉树临风一般的人。那是窦笃伯父的儿子,是她的堂兄,窦栈。
他丰神俊逸,眉目清朗,挺拔的身姿俯跪下行礼后,站起来,看向自己的一刹那,目光还闪烁了一下。
那瞬间闪烁的目光,归荑又是一愣。
接下来刘肇和窦栈两个人之间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之间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说着话。
然而这些话,在归荑耳里,如风声流水一般,似乎无法转化为任何意义刻入脑海。
真的很有道理,好像真的是这样。
但。
“不是的。”
陡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窦栈的侃侃而谈,也让他嘴角的笑意有些僵住。归荑看向窦栈,心里仿佛更加坚定了什么,说道:“不是这样的!”
她站了起来,刘肇愣了一下,蹙眉想要拉住她,却被她反手挣扎开。
“哦?妹妹,为兄有哪里说错了吗?”窦栈满脸笑意,但是,那种眼神,是冷漠的。
“全部,都是错的。”归荑咬牙道:“青釉姐姐,是无辜的!”
“证据?”窦栈依旧在笑。
归荑却陡然哑了。
手忽然紧紧地握住,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光,声音风清月朗,字字铿锵:“我,就是证据!”
这下,刘肇,郑众,还有堂下的窦栈,都愣了。
刘肇第一个反映过来,伸手就狠狠地将她往后一拉,声音中多了几分严肃和薄怒:“不要给朕……”
“我没有说谎!”归荑踉跄了一下,挣扎中撞到了金銮龙椅一侧,闷响了一下,刘肇几乎是立刻站起来要将她扶起,但是她却抬眸看向他,“表皇兄,你知道的,我没有说谎。”
然后,自己爬着站了起来。
“没有人敢说,那么,我来说。我窦归荑作证,那朝月璧……就是五叔叔送给青釉姐姐的!”归荑朗声吼道,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眼眶有些红红的。
窦栈的脸色,瞬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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