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簇拥着寒林走出花园,进了前面的一处宫殿。
卢姓的侍女始终拉住寒林,直到其他人散去,从外面把门栅上,才放了手。
寒林冷笑:“这样区区一道门,难道阻得了我吗?”
“商小姐,您不要生气,旭华也是没有办法。”侍女低着头,一双小手绞着腰间的宫绦,声音委屈。
刚才尚且不忍伤她,现在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并没有认真要恼她。
寒林常以为,父母与商靳,自己与商靳之间的事情,是不应该牵扯到旁人的,因此并不希望给这个侍女带来麻烦。她却不知道,此时外间一个人也没有,她若真要走,没有人可以拦下她。只是商靳早就算定了,她不会这么做罢了。
短短的一声轻叹,“旭华……?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旭华见她松口,笑道:“您是陛下和大祭司定下的太子妃呀。”
“早该知道了。”微微蹙眉,笑得很冷,没有一点喜悦的神情。
旭华见到她的神情非常惊奇,问道:“商小姐,这是天下多少女子想要的位子,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
寒林摇头苦笑道:“开心?我不知道世间有多少女孩子渴望嫁入皇室,但至少我对成亲嫁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旭华不可理解地摇了摇头,“商小姐的想法真是奇怪呢,女孩子长大了可不就该嫁人的?”
“不错,你觉得奇怪就对了。我本就是江湖女子,又是巫者,与你们高高在上的殿下,很不相配。”寒林挑眉。
旭华却笑了,“商小姐还在赌气呢,您是大祭司嫡亲的孙女儿,自小就与殿下有婚约的。”
“没有。”寒林扶额,玄铁林的事情已经够乱了,商靳若真是为了这件没紧要的事把自己困在这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旭华拉着她的袖子,笑道:“我们都知道的,只是平日里您不在京城,没有人说起罢了。商小姐不说话,这是害羞了吗?”
寒林已无耐心再去与她争论,不耐烦地抽回袖子,语气也突然冷了下来,“还是让我走吧,趁我现在还不想伤你。”
旭华见她变了脸色,忙上前扶住寒林的肩,哀求道:“您可不能走,您走了我怎么向陛下和大祭司交待呢?”说着眼眶微红,似乎要滴下泪来。
寒林低头望着侍女,想她只有十五六岁年纪,一时又是心软,只得叹道:“好了,你别哭,我此时不走。”
旭华抹抹眼角,狡猾地笑道:“商小姐心肠真好。那让我给你梳洗上妆吧,一会儿该有人来催着上轿了。”
寒林点头默许,旭华便上前打开绾得干干净净的头发。
“这是……果然是祈天宫的形制呢。”旭华将取下的簪子放在妆台上,上面细细刻着凤鸟的纹案。
长发披散下来,只觉面前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蓝色光华,隐隐流动。
旭华怔了,寒林却笑道:“你害怕?我的头发……是蓝色的。”
旭华伸手握住她的头发,冰凉如丝,慌忙摇头道:“不,并没有什么异样的。”
寒林微笑,她自幼体质特异,头发隐隐有着蓝色光芒,身体冰凉如水,不带温热的气息——这些,与母亲十分相似。只不过,作为灵族,母亲的头发是花青色的,而她只是在放下时,会有很淡的光芒罢了。
旭华正仔仔细细为她盘发,寒林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一片冰凉从腕上传来,旭华不禁将手中的梳子落在地上,急忙俯下身捡起来,却听见寒林在耳边冷笑,“你觉得,大祭司会让你们殿下娶一个妖女?”
“太子妃,不要再说了。您是神女的后裔,是天上的仙女。”旭华恢复了镇定,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想脱身而去,“您出不去的,大祭司派人在外面看着呢。”
真是个机灵丫头,寒林无奈。到了此刻,大概也只能任由他们摆布着了。
“太子妃,你真漂亮。”旭华为寒林换上大红的嫁衣,看着面前的镜中映出的姣好的面容,“旭华从没见过比您更美的女子。”
“是么……?”寒林无所谓地笑了,觑着眼看镜中映出的自己。
镜中人眉目如画,确实称得上是风华绝代,但和记忆中的母亲比起来,似乎还差上了一点?
“卢姑娘,时候差不多了。”门栓被取下,旭华急忙为寒林披上盖头,扶着她出去,登上花轿。
花轿慢慢停下,旭华打起帘子,扶着寒林下来,寒林隔着盖头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旭华轻声答道:“太子妃殿下,这是祭坛。”
寒林沉默片刻,问道:“……为何不去城外皇陵祭拜?”
哪有成亲往祭坛上去的,这件事,还真是疑点重重。
旭华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太子妃由伏羲大神亲定,自然应当先到祭坛了。大祭司要开始说话了,您可别再说了。”
“祈天宫嫡长孙女商氏寒林此前远游未归,蒙大神护佑,平安归京,现任祈天宫祭司之职。按大神所降旨意,应与太子殿下速成婚配,佑我双华。”
只听另一人道:“此诚双华之幸,请大祭司主婚。”
寒林虽然不能看到此人,但也猜得出说话之人必是晗成帝。
商靳道:“请太子殿下与祈天宫祭司走上祭坛。”
旭华便扶着寒林向前走去,一边轻声提示:“小心脚下的台阶。”
寒林听着旭华提醒,慢慢走上祭坛,立在伏羲神像之下。
夕阳正踱到西边天际,几万里彤云,火烧一般流散在长空。苍穹之下,白石祭坛上,新人艳丽的红衣如火苗一般随风飘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里,因此自然不会有人看到,北靖门城楼的琉璃瓦上,落寞地坐着一个身负长剑,横持法杖的黑衣人。晚风卷起他长长的衣带,如同玄色的毒蛇一般舞动。
然而在更远的,连那黑衣的青年都不曾察觉到的地方,还有一个白衣翩翩,仿佛仙人的男子,密切地注意着祭坛上的一举一动。
这一切倒不如说是神坛上的祭祀。
在商靳结束祷告的那一刻,被紧紧连结的又何止是两个年轻人的命运。所有人的命运,只怕早已提前写定,无法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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