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诀 第五十四章 河山万里落身前[四]

    “寒林，”翟川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暗自摇头，“不要多言灵族之事。”

    秦方对灵族并没有多少了解，也没有将寒林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说了下去，“后来，那些灌木孳生多处。百姓起初都认作妖物作祟，但后来发现并无不妥，因此也就作罢。”

    寒林扶着窗棂出神，重重远山还是和她幼时见到的一般，但生活在这儿的人，早已变了样子。

    商枰年纪轻轻便远嫁，她与这个姑姑不过一面之缘。但不过几日的相处，她的一言一笑便给了寒林极深刻的印象。

    商枰容貌虽不及她与母亲淑旻，但身为灵族之女，骨子里便透着一缕清丽。再加上她沉默寡言，平淡中挟着哀戚，更添了几分出尘之美。

    祈天宫的族人，一出世便受着严厉的教导，自然话都是不多的，便是寒林幼时那样不乖巧的性子，见了商靳一样是沉静不语的。后来寒林又漂泊江湖，看尽了生死离别，才成了这样的一副冷冰冰的性子。

    但商枰显然与她不同，那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静，而寒林只怕还是在平淡中藏着一缕不羁。这一点，她自叹不如。

    商朴怜惜亲妹年幼远嫁，时时会提起，言语中颇有哀叹之意，因此寒林对这位姑姑的事情颇为上心。

    那些带着灵力的灌木，周围又萦绕着厚重的雾气……此事若是不与雾灵有关，她才不会相信。想到此，也就对南歌生出一点怀疑来。

    但他与母亲相识……寒林摇了摇头，觉得心绪颇乱，便不再想着这些，只是凝望远处风景。

    “与你们随行的人，都是什么身份？”沉默了一会儿，秦方情绪缓和一些，便开始询问其他人的情况。

    “那白衣姑娘是寒林的朋友，薛瞳，还有高峻和旭华，是父皇定下与我们同行的。此外，便是寒林的师兄与阿涟。”

    秦方听见寒林轻轻叹息，将本已露出的一点脸色收了回去，声音尽量平静，“这便是温空冥？此人看去并非善类，你们为何与他同行？”

    “秦表兄……师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寒林声音委屈，却被翟川拽住，看着她摇了摇头。

    俏脸一沉，伸手推开了他，还想争，“师兄他……”

    但说了半句，她却自己咽住了，如今惨痛的事实就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可说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寒林，我知道你们……”翟川伸手扶住她的肩，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

    “好了，我不再说这些了。”寒林不想听，强笑一下，背过身敛了眉看地。

    秦方虽然不知他们之间的纠葛，但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先下去安排篝火晚会之事，一会儿再来看你们。”

    “寒林，你究竟要多久才能忘记那些事情？”

    女子垂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吐出两个字，“永不。”

    夜晚，南林国都城外。

    人群已经等了许久，见到秦方和其他人到来，霎时全都安静下来，自觉让出了一条道路。

    走过人群，不时能听到几句低语，亦或赞叹，亦或羡艳。听得多了，也没有人会多去在意那些。

    人群中央，也就是刚才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的地方，堆着大堆的木柴。

    木柴堆成圆形，下面架空，八根导火的索子从中心散开，一直向外。在导火索的尽头，歌立着八个手执火把之人。

    秦方也不多说什么，默然点了点头。

    只一瞬，火光便迅速燃到了中央，随着浓郁的木香味儿散发出来，整堆木柴缓缓点亮。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人们自发地围着篝火，手拉着手歌舞。

    众人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并没有被这快乐的氛围包容进去。

    “国主。”一人匆匆走至秦方身前，将所有人的思绪打断。

    秦方借着火光看清来人，见是自己派去玉明郡之人，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

    那人还未来得及说下去，忽然瞥见翟川和寒林站在秦方身后，不禁多看了一眼，轻轻赞叹，“也难怪青玉坊会为两位殿下破例了。”

    “哦？什么意思？”秦方这回有些惊讶，见那人捧出一个锦盒，更是不可置信。

    “表兄？”寒林有些不解，什么事情，能让这个沉稳的兄长如此惊讶。

    翟川却是猜到了他的意思，“何必如此客气？”

    秦方已经打开盒子，洁白的绸布上，两枚半月形的白玉佩静静摆在那里，被摇曳的火光映着，仿佛一湾秋水。向上的一面刻着一个“川”字，想必另一面，便是“林”字了。

    秦方打量了一眼，询问地看着那人，“这却奇怪，我们并未告知青玉坊你们的名字，为何……？”

    “国主，属下的确没有告知。”回来复命的人有些惶恐，虽说两人姓名知道的人不少，但秦方叮嘱过，尽量不要透露。

    “佩名‘相思’，国主真是有心了。”温空冥今夜还是第一次说话，低低的一句话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旭华不禁好奇地看着白绸中的玉佩，装饰极为简朴，下刀却细腻非常，足以使人感到，琢玉之人心意深重，“这就是相思佩？听闻是玉明郡青玉坊所琢，两枚玉佩若是分离，便会指引人重聚……便是此物？”

    旭华身为侍女，对这些东西的了解，自然比别人都清楚。只是，这样的传言太过飘渺，而传说中千金难求的相思佩早已销声匿迹二十余年，她听时也只当做了一个极美的故事，哪想到有朝一日能亲见？

    寒林微怔，这玉佩能不能指引人重聚她不知道，但在她看到玉佩的那一刻，便发觉这与翟湄转赠与她的那枚枫璐的玉佩，是一模一样的材质。而且，两者都蕴有一缕正气。

    “父王的病情来得仓促，这就算是补上你们的成亲之礼。”秦方拿起玉佩交到翟川和寒林手中，非要见他们各自系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