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诀 第八十七章 藤蔓锁前缘[二]

    以玄铁林行事的风格，南歌并不怀疑温空冥真打算杀了寒林，但依然出言激他，“她到现在还是希望着你去救她，你难道真要亲眼看她死去？”

    藤蔓生长的速度明显变慢，锐利的长刺也慢慢收了起来，地上血流纵横，触目惊心。

    “……你会救她？”看着南歌苦笑一声，寒林伤到这么重，大约真是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南歌微微蹙眉，这样的伤势，只怕不是普通的法子能够救得下来的，微一沉吟，“不如告诉她实情，让她自己决定，是跟你走，还是跟我走？亦或许，她会更愿意留在翟川身边？”

    温空冥默然摇头，缓步走远，沉重的黑衣隐入夜色中，不见踪影。

    他离开后，藤蔓瞬间没入地下，南歌看着血泊中昏迷的女子，沉重地叹息一声，随即将一道封印落在她身上。正想俯身抱起她，身后脚步匆匆，翟川和归风已经赶到。

    南歌直起身，恰好将寒林的身子挡住，语气不容商量，“带她回去，我立刻去水灵湾。”

    轻雾顿收，深夜的山间，只远远传来几声宿鸟的啼鸣，凄凉沉重。

    “师兄……”寒林无助的声音还在唤着温空冥，却不知道他已经离去。

    “林儿！”翟川顾不得满地是血，径自上前将她抱起，怀里惨白的脸浸着血污，细细的眉痛苦地蹙着，让他心痛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只记得唤她，“林儿……”

    听到人声，寒林强撑着睁开眼，身上的痛楚已经麻木，只是觉得全身发软，好想睡过去。看清了面前的人，她眼中蓄着的泪终于滑落，将满脸的血污冲出一道鲜明的痕迹，虚弱的声音梦呓一般，“川……我好累……”

    才说了一句，长睫缓缓阖上，冰凉的身子微微颤着，翟川甚至可以感到她的血还在顺着自己的手滴落。

    “林儿，别睡！”以她那么糟糕的体质，伤到这么重，一旦昏睡过去，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归风蹙了眉，将一道白光笼在寒林身上，随即摇头，“我为她暂时止了血，但这不是普通的伤，连雾灵的法术都治不好。”

    “她……会死吗？”伸手慢慢擦去寒林脸上的血迹，露出熟悉的姣美的容颜，只是面色唇色都白得吓人，看得人越发心痛。这么害怕她会撑不过去，幸好呼吸虽然微弱，但也渐趋平稳。

    “伯父封住了她的灵力，若是灵族，只要灵力不散就不会有事，但表姊的情况……”归风也作了难，她灵力再强，毕竟还不是灵族，血肉之躯遭受如此重创，更何况她的体质还这么差。

    翟川听了不语，抱着寒林缓缓起身，血色已经将两人的衣衫全都沾湿，顺着衣袂一滴一滴地打在地上，在山道上溅起细碎的尘土。

    “南歌没有办法救她？”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告诉自己，灵族绝不会任寒林就此死去，南歌既然能够放心离去，一定还有方法能护她周全。

    一语提醒了归风，“水！她是水灵的后裔，若得水灵湾灵水，自己定可恢复。伯父说过前往水灵湾，想必是去寻水灵族长淑蓁。殿下，我们先回去，立刻备下冷水。”

    薛瞳正在屋内坐着，手中把玩着那支铁箫，心乱如麻。那一年，寒林私自突破雪陌林的屏障，匆匆离去寻找温空冥时，她也曾这样担心过。

    但她当时学艺未成，不得离开极北去寻她，幸好不多几日，薛陌便接到了栾明的传信，说已在澄海找到了先后离开雪陌林的两人。如今时隔三年，这种深刻的担忧和焦虑再一次掠上心头，使她不由不去担心寒林的安危。

    旭华焦急地在屋内踱步，一边喃喃自语地安慰着自己，“太子妃不会有事的……”

    “薛姑娘，寒林受伤很重，唯有这个才能救她。”一缕轻雾从窗外透入，薛瞳抬头，见南歌已经立在了面前。

    薛瞳看着递过来的瓷瓶，隔着瓶身便感到彻骨的凉意，“……何物？”

    “灵水。”南歌看着门口，难得蹙了眉，“他们怎么这样慢？还不回来。”

    薛瞳心骤然一紧，握着瓷瓶的手不由轻颤。薛陌说过，灵族本自蕴含了灵力的万物中化生而来，不是伤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哪里用得着动用这种东西来救命？

    “她被含有煞气的藤刺所伤，虽然体内的水灵之力能保她不会中毒，但她终究是血肉之躯，并非灵体，万事还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南歌怕薛瞳太过担心，解释了一下伤势，稍缓了口气，“尽快去备下冷水吧。”

    “可是……太子妃伤得很重，如何再用冷水？”旭华攥起小手，眉头都快拧在一起，如今已经入秋，陡然落到凉水里，可不是又要去了半条命？

    “她还是处子，自然用凉水。”南歌轻轻敛眉，苦笑，“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保护自己，比淑旻还不让人省心。”若不是念在她性子太过固执，南歌早会将她带走，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

    过了不久，外面廊中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便听到高峻极为震惊的声音，“太子妃怎么伤成这样？！”

    “寒林……！”薛瞳急急推门出来，紧咬着唇，入目尽是血红，即便她见惯了生杀，依然痛得心一抽。立刻回身掩上了旭华的眼睛，沉声叹息，“旭华，别看，她伤得很重。”

    感到手掌下一片濡湿，旭华颤抖着握上她的手，低声哽咽，“薛姑娘，让我看看太子妃……我，我会勇敢一点。”

    最先入目的是寒林被血色粘滞的长发，接着便看见两人带血的衣衫，旭华不敢再抬头，掩面颤着声，“殿下……我去备水！”

    “南歌刚才来过。”薛瞳递过那个精致的瓷瓶，上面一痕蓝色的重华纹案，顺着瓶身的形状，画得精巧细致，“这是灵水，能够救她一命。”

    说完，薛瞳终于还是狠着心看向昏迷的女子，纵使南歌已经说过寒林的伤势极重，但亲眼看到，还是让她几乎站立不住。苍白如雪的面色，凌乱滴血的衣发，让她怎么也无法和当年雪地中灰衣翩翩的女孩子联系起来，伸手触上她冰凉的面颊，低声自语，“寒林，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