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剑绝尘 第三十八章 作茧自缚（2）

    唐靖雨喝道：“且慢！在下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张镖头口口声声指责唐某杀人越货，可是亲见，抑或是握有铁证。”

    张云松张口结舌，旋即斥道：“不要说镖局，就是天下，谁人不知唐靖雨为了一副所谓宝图，杀害杨老局主一事。人神共愤，卑鄙无耻，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张云松之自出口，已从座位上纵身而起，至房顶处，方合身下扑，手中阔剑发出锐利的破空之声，疾刺唐靖雨面门，至身前尺许远，剑式突变，剑尖颤动，一剑幻出数剑，自一个怪异的角度，切到唐靖雨胸前，分袭三处大穴。与此同时，马仁、方、吕两位镖头移步过去关上大门，量出兵刃守住门口。惟那位着玄色劲装的镖头，一手按在刀柄上，冷冷的眼神眨也不眨的死死觑定唐靖雨。

    唐靖雨见张云松这一剑既毒且恨，功力十足，心下不由惊异。张云松的剑法非是没有见过，那日张云松迎战“华山四绝”的老三韦开，唐靖雨即发觉张云松剑法既险且狠，剑法诡异，此际尤胜那日多矣，莫不成那日张云松尚有所保留不成。

    唐靖雨也留意到了窥伺一旁的那人阴冷的眼神，心知其瞧出自己破绽即会出手。张云松剑影堪堪及身，唐靖雨微微侧身，长剑已自鞘中抽出，轻轻巧巧一剑探出，无声无息自张云松剑影中刺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两剑居然击实。张云松接力倒飞数步，稳稳落往地面。唐靖雨衣衫微动，脚下却稳如泰山，长剑斜指，从容的瞧向张云松。张云松见唐靖雨眼力功力均高明如斯，讶然的瞧向按刀而立的那位镖头。那人心下的惊骇尤过于张云松，见唐靖雨出手妙然天成，不带丝毫雕琢的痕迹，隐然含有厉害的后手，全身上下毫无破绽，居然有无处下刀的感觉，所以握刀的手汗水涔涔，仍然没有捕捉到出手的时机。

    张云松目中凶光大盛，阔剑高抬过顶，无论如何想将唐靖雨重创剑下，抑或为那镖头创造出手的时机。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夹杂着铁牛瓮声瓮气的喊声：“开门！开门！总镖头来了！”

    张云松更是杀机大盛，浑然不理会外面来的是总镖头铁中棠。吕镖头嗫嚅道：“张总，再不开门怕不大好？”

    张云松喘出一口粗气，满面凶光散尽，悻然冲吕镖头努了努嘴。吕镖头回身把门打开，铁中棠、梁镖头同铁牛涌了进来。

    铁中棠神色肃然，打量了唐靖雨一眼，一声未吭。唐靖雨心沉了下去，仍笑着施礼道：“铁叔、梁叔一向可好？”

    铁中棠轻轻的唔了一声，并不答话，反是梁镖头微微颌受，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张云松愤然道：“总镖头来得正好，云松正想把这恶贼拿下，为杨老局主雪恨！”

    铁中棠点了点头，淡然说道：“大小姐想要见见唐靖雨！”

    张云松笑道：“这个好说，待云松把这恶贼擒下，大小姐随时即可审问！”

    梁镖头笑道：“张副总镖头怕是听错了，大小姐说得是有请唐少侠！”

    张云松目中闪过一丝怒意，勉强忍住，冲唐靖雨冷然说道：“姓唐的，不要再招惹大小姐，否则……哼！”张云松悻然带着那个玄衣镖头同马仁等人去了。

    铁中棠又审视了唐靖雨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当先出去。唐靖雨忍不住道：“梁叔，晓婉……大小姐还好吗？”

    梁镖头苦笑道：“大小姐每日闭门不出，唉！真不知大小姐见到你又会如何？”

    唐靖雨奇道：“难道大小姐不知……那刚才梁叔说大小姐有请……真难为铁叔和梁叔了。”唐靖雨心底终于有了一些暖意，终究铁中棠同梁镖头还肯信任他。

    铁中棠默然无语的走在前头，进后院时方回身对尾随在后的铁牛吩咐道：“铁牛，你去前面盯着！”

    铁牛似乎有些不太情愿，还是“喏”了一声，恋恋不舍的去了。

    来到后院中央那个小跨院，铁中棠四顾无人，方低声道：“大小姐如何待你，就看你的造化了，去吧。”

    唐靖雨心下感激，冲二人深深一礼，穿过一座弯月拱门，向西首杨晓婉闺房行去。却巧一位娇俏的丫鬟拿着一把团扇出来，唐靖雨上前施礼道：“如月姑娘一向可好！”

    如月一怔，瞧见是唐靖雨，玉面没来由的先是一红，然后俏脸即板了起来，冷哼道：“原来是唐少侠，不知是甚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我家小姐真是可怜，白白的抛出一片痴心。”如月同如雪皆是杨晓婉的贴身丫鬟，自小一起长大，晓婉待如月、如雪就如亲姊妹一般，所以能瞧破小姐的心事。如月见到罪魁祸首唐靖雨，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唐靖雨陪笑道：“如月姑娘责怪的是，在下求见小姐，除了赔罪之外，还有要事相商，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如月赌气道：“还要奴婢行甚么方便，唐少侠自管去不就得了。”

    唐靖雨默然无语，微微躬身，缓步向那杨晓婉的闺房行去。

    如月想是有些不忍，红艳艳的小嘴撇了撇，终于气鼓鼓道：“哎！我家小姐不在房内！”

    唐靖雨一怔，回身央道：“在下就知道如月姑娘心肠好，好姑娘，你家小姐现在哪里？”

    如月没好气道：“少来，奴婢可不稀罕这一套！”妙目一转，终于还是说道：“小姐在后花园湖边，也不知是小姐前世欠你的……”

    唐靖雨谢过如月，穿过绿荫婆娑的林间小道，老远即瞧见了凭水临风的杨晓婉。晓婉如同一座美丽的雕塑，一动不动俏立湖畔，衣袂随风飘拂，只余一个婀娜多姿的背影，瞧来是那么的弱不禁风。

    晓婉俏立之处，正是将唐靖雨推下水去的老地方。可怜的晓婉，失去了疼爱呵护自己的爹爹，这么多日子不知如何捱了过来。还有那一份没有回应的感情，唐靖雨心底不觉叹了口气，首次觉得对这让他无限怜爱的妹子，有愧于心。

    唐靖雨瞧着一动不动的晓婉，终于体会到了她内心的孤苦，忍不住轻声唤道：“晓婉。”

    杨晓婉娇躯剧震，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唐靖雨一瞬不瞬的瞧向晓婉，晓婉玉容大见清减，脸色有些苍白，目光虽瞧向唐靖雨，却无悲无喜，神情淡然。唐靖雨想了千遍万遍，如何向发脾气的晓婉赔小心，解释如何打算为杨老伯复仇。却从未想到晓婉会这么冷漠的瞧着他，仿佛如瞧向一个不相干的路人。

    唐靖雨心底一痛，走近几步，千言万语，已不知从何说起，终于是一声低叹：“晓婉，你还好吗？”

    一抹嫣红闪过晓婉双颊，晓婉的幽怨的眼神转向远方，眼角不由润湿，然后闭上秀目低下螓首。再抬头时，已恢复淡然。即如微风拂过，吹皱一池碧水，过后依然平复如镜。

    唐靖雨颓然叹道：“是不是……唐大哥来迟了？”

    杨晓婉缓缓转过身去，将一个孤助无依的背影留给唐靖雨，淡淡说道：“你走吧！”

    唐靖雨沉声道：“晓婉，不管你误会唐大哥甚么，唐大哥都无话可说。但你绝不能误会大哥杀害了杨老伯。杨老伯被害，我事后想来，也许不该抛下杨老伯回去接应你，致使杨老伯为那奸贼所乘。不过当时，我确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唐大哥今次来，决心已定，决不会让那杀害杨老伯的恶贼逍遥法外。”

    杨晓婉淡然说道：“爹的血海深仇，晓婉无一刻稍忘，不过晓婉不会假手他人，唐少侠好意，晓婉心领了，请便吧！”

    杨晓婉一番话即如千斤重锤敲打着唐靖雨有些脆弱的心，唐靖雨沉默半晌，方道：“晓婉，你听唐大哥把话说完。四海镖局在杨老伯手里发扬光大，无论如何也该守住这份基业。铁叔和梁叔等镖局老人，大哥瞧来都是有情有义忠心耿耿之人，该多听听他们的看法。目前看来，镖局的境况不免让人忧虑……”

    话未说完，晓婉愤然截断道：“这个不劳你唐少侠操心，镖局的业务自然有人会打理的更加出色。好了，我累了，想静一静，你走吧！”

    唐靖雨情急之下伸手按住晓婉双肩，沉声道：“晓婉！”

    杨晓婉娇躯一颤，脸色更是苍白得骇人，嘴唇翕张，却说不出话来。突然，张云松自林内窜了出来，高喝道：“恶贼，放开你的脏手！”

    唐靖雨放开双手，转过身来，双目射出从未有过的锐利神光。张云松不禁一怔，一肚子叱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