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绣花罗裙,却是衣衫破败,云鬓散乱,脸上满是烟灰,坐在地上,手捂着胸口,喘息不已。
拔野古为人憨厚,这辈子还从没碰过女人,刚才出手触到那女子的胸膛,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忙不迭地道:“这位姑娘,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女子腾地跳了起来,捡起地上的钢刀,又扑向拔野古,劈头盖脑一阵乱砍,拔野古却是只顾躲闪,嘴里大叫:“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故意的,听我解释……”
那女子如同是疯了一般,两手握着钢刀,只顾乱砍乱劈,根本不听拔野古的叫喊,一个劲死缠烂打。拔野古只得腾挪跳跃,躲来闪去,极为狼狈。
那女子完全失去了理智,而拔野古觉得理亏,不敢还手,只得闪避,两人纠缠在一起,曹孟麟站在一旁,却是插不上手,只得眼巴巴看着。
不一会儿,那女子累得气喘吁吁,却是碰不到拔野古分毫。
那女子奈何不得拔野古,突然后退数步,停了下来。
拔野古这才松了口气,慌忙拱手道:“这位姑娘,在下拔野古……”
那女子猛地举起钢刀,对着自己的脖颈砍了下去。
“使不得!”曹孟麟一声惊呼。
却见拔野古一个健步,一探手,如同巧手绣花一般,那女子手里的钢刀,落到了拔野古手里。
“姑娘,不可轻生,哎呀……”拔野古发出一声惨叫。
那女子竟然乘拔野古不备,一口咬在了拔野古的手腕上。
那女子这一口咬下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个拔野古痛得撕心裂肺,大叫:“松口,给老子松口!”
那女子下了狠心,不管拔野古如何挣扎,硬是不松口,拔野古就觉牙齿咬进了骨髓一般,痛得脸色发青,另一只手举着钢刀,却是砍不下去。
曹孟麟见势不好,拔出佩剑,却听拔野古喝道:“曹孟麟你个王八蛋,给老子把剑收了,啊哟,她是个女人!哎呀,哇哇哇……”
曹孟麟只得收了剑,却是不知所措。
却见拔野古一声大喝,手腕狠狠一摔,终于从那女子嘴里挣脱出来,却是连皮带肉撕掉了一大块。
那女子顿时浑身虚脱,瘫软在地,连喘息的力气都没了。
半晌,拔野古才缓过劲来,捂着手腕,咬牙切齿,还好,这拔野古也是皮糙肉厚,虽然被咬掉了一块皮肉,骨头没伤着。
曹孟麟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拔野将军如此无礼!”
拔野古却是红着一张脸:“曹孟麟,你他娘的就别叫了!要是让弟兄们听见,我这个将军还怎么当!”
拔野古手腕上的伤倒也无所谓,心头却是惶恐不已,一则,自己一掌击打在那女子的胸口上,很是无礼,生怕这等非礼之事让士卒们知道了,他轻薄。再者,他被一个女人咬掉了一块皮肉,这要是传出去,面子上也放不下。
“贼将军!杀了我!”那女子坐在地上,恨恨道。
“姑娘,我干嘛要杀你!”拔野古捂着手腕道,手腕上鲜血滴答。
却见那女子眼圈通红,泪流满面:“你们杀了我爹爹!我就是死了,变成厉鬼也放不过你!”
拔野古慌忙道:“姑娘,误会了,我们是刚刚才到的,没杀人。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女子冷冷盯着拔野古:“骗人!”
曹孟麟在一旁道:“姑娘,我们干嘛要骗你!刚才你咬了拔野将军,拔野将军手里握着刀也没砍你,不仅如此,也不准我靠近你。如果我们是歹人,早就把你杀了!哪里还和你在这里费口舌。这里的事,真的不是我们干的。”
女子喘息片刻,终于平静下来,却是呜呜哭了起来。
“姑娘你别哭,先是谁杀了你的家人!”拔野古道。
女子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拔野古心头焦躁,急的抓耳挠腮。
倒是曹孟麟劝道:“拔野将军,这姑娘一家死于非命,此时正是悲痛欲绝,让她哭一哭,反倒好一些,要不然,这姑娘会失心疯。”
拔野古无奈,只得耐着性子守在那女子身边,搔头抓耳,烦躁不堪。
良久,那女子才止住了哭泣。
拔野古这才问道:“姑娘,村子里的人是谁杀的,告诉我拔某,拔某替他们报仇!”
女子咬着嘴唇,恨恨道:“步云飞!”
“什么!”拔野古和步云飞同声惊呼。
曹孟麟慌忙问道:“这位姑娘,你是一个名叫步云飞的,杀了你全家亲人?”
女子头。
“胡!”拔野古大叫:“我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你大哥?”女子的眼睛里,又冒出火苗来。
“是……不是……”拔野古又焦躁起来:“我大哥名叫步云飞,可杀你全家的的步云飞,不是我大哥,呐,那个步云飞不是这个步云飞……”
拔野古绕来绕去不清楚,那女子却是腾地跳了起来,又要扑过来,却是体力消耗太大,又软绵绵地瘫坐下去,指着拔野古的鼻子大骂:“你大哥是强盗!”
曹孟麟急忙道:“这位姑娘,步云飞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是一群人!他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叫房若虚,一个叫拔野古!昨天晚上,他们冲冲进村子里,见人就杀!那强盗头子步云飞带头放火,我爹爹与他论理,没曾想,就他的强盗兄弟被拔野古从后面冲出来,杀了我爹!”女子已然是洗不成声。
“什么,我杀了你爹爹!”拔野古气得暴跳如雷。
曹孟麟指着拔野古道:“姑娘,你可要认仔细了,是他杀了你爹爹?”
女子盯着拔野古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你长得好丑!可那拔野古比你还丑,相貌凶恶,他只有一只眼睛,一只眼睛瞎了。而且,他不是胡人。”
“阿弥陀佛!”拔野古终于吐了一口气:“还有比我更丑的!我有两只眼睛。”
曹孟麟道:“姑娘,实不相瞒,这位才是拔野古。你的那个拔野古、步云飞、房若虚,一定是有人冒名!”
“当真?”女子不信。
拔野古喝道:“姑娘,我就是吐火罗勇士拔野古!拔野古就是吐火罗勇士!吐火罗勇士从来不干伤天害理的事!他奶奶的!什么混账东西竟敢坏我拔某的名声!拔某与他势不两立!你等着,我这就去找这帮狗东西算账,为你爹爹报仇!”
拔野古怒气冲天,提起金刚杵就走。
“拔将军且慢!等把事情问清楚了再。”曹孟麟急忙按住拔野古:“姑娘,这是什么地方?那些人去了哪里?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女子终于相信了拔野古的话,淌着泪水,把事情的经过了一遍。
原来,此地名叫常岭村,村子人口不多,只有一两百户人家,却在陕郡一带颇为有名,原因在于,寨子里出过一位探花。
这位探花姓常,名祖仁。原是农家子弟,家境贫寒,却是勤奋好学,是远近有名的才子,开元年间中弟登科,是唐明皇的亲的当科探花。那个时候,唐明皇用人唯贤,君臣一心,励精图治,开创了开元盛世。常祖仁为官清正,才华横溢,深受唐明皇的器重,连年升迁,做到了礼部侍郎的高位。
开元末年,唐明皇懒于政事,政事全部交给了李林甫。李林甫专权,嫉贤妒能。常祖仁向朝廷上了一道奏章,弹劾李林甫结党营私,阻塞言路。当时,李林甫把持朝政,常祖仁这道奏章,根本到不了唐明皇手里,便被李林甫截留下来。
李林甫见常祖仁竟敢弹劾自己,心中恼怒,罗织罪名,将常祖仁打入死牢,幸好,有同僚相救,才没丢了性命。但被削夺一切功名,永不叙用,成了一介草民,回到家乡常岭村务农。因为常祖仁为官清正,有气节,远近之人对他颇为敬重,陕郡地方官也敬他是开元老臣,并不骚扰。那常岭村虽是乡野之地,却是在玉皇山下,民风淳朴,景色幽静,常祖仁在玉皇山脚下耕读,不问政事,却也是逍遥自在。
李林甫死后,杨国忠当权,听常祖仁的名气,便派人来请他出山,无非是想借常祖仁,给自己增添些礼贤下士的名气。常祖仁看穿了杨国忠的心思,知道杨国忠与李林甫不过是一丘之貉,便托病不出。杨国忠吃了闭门羹,对常祖仁极为恼怒,只是,常祖仁是开元老臣,颇有威望,杨国忠也是无可奈何。
常祖仁在这常岭村隐居,不问世事,膝下无子,却有一个女儿,名叫常婉,长得冰清玉洁,聪慧贤明,常祖仁视为掌上明珠,躬耕之余,教授常婉诗书典章,那常婉也是极为聪慧,常常是过目不忘,吟诗作赋,信手拈来,长到十八岁,却是远近有名的女公子。常祖仁虽然仕途中断,有这么个女儿,却也是颇为安慰。所以,老妻过世后,并不续弦,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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