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北风呼啸,风声中,夹杂着匆匆的脚步声和零落的口令声,在这个寒夜中,这座城市并未入睡。
步云飞虽然看不见,却能够感觉到那夜幕下的忙碌,客栈外的大街上,无数常山健卒和百姓们,已然走上了抵抗叛军的战场!他甚至能感受到一星的火苗,在寒风中摇曳、聚集、燃烧、升腾!而寒风竟然被那火苗逼迫着,逐渐退却!
每一个常山百姓都是一支火苗,他们准备将自己燃烧成冲天大火!
这是一场玉石俱焚的大火。没有人能够幸存!而常山城里的所有人,似乎对此并无任何怀疑!从太守颜杲卿到每一个平民百姓,甚至包括颜泉盈这样的弱女子,都准备投身进去!
步云飞感到了火的震撼:“颜公子,据步某所知,安禄山身边的曳落河,都是久经沙场,行事机敏,勇力非凡。一般的勇士,即便能走进安禄山身边三尺以内,在曳落河的环伺之下,也很难保证一击中的!只要安禄山活着,那一千曳落河就会众志成城,常山将再无机会!所以,这第二个条件,就是须有一位勇冠三军、胆大心细的勇士,向安禄山进献宝剑,并在强敌环伺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实施刺杀。请问,常山城里有这样的人吗?”
“有!”颜泉明朗声道。
步云飞吃了一惊。
到目前为止,步云飞见过的常山城里的好手,只有令狐潮、张兴两人。不过,这两人虽然也是高手,但毕竟差了一筹,令狐潮在长安城里刺杀杨国忠就失手了,那个时候,杨国忠身边只有几十名护卫。而现在,安禄山身边有一千能征惯战的曳落河。令狐潮出手,很难有胜算,况且,令狐潮身受重伤。至于张兴,他与令狐潮半斤八两。令狐潮不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在一千曳落河之中刺杀安禄山,光有勇力是不行的,还要有必须机敏、沉着、心细如发,具有超强的心理素质和临场应变能力。刺杀安禄山,早一刻不行,晚一刻也不行,必须在瞬息万变之中,捕捉一丝机会!这不是一般的莽夫所能做的!当年,荆轲不可谓不强,可刺杀秦王还是功亏一篑,他输就输在临场应变能力不足,没能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且不论武功高低,从捕捉机会的能力上看,不管是令狐潮还是张兴,都不行!
“颜公子,莫非,常山城里还有智勇超群的高人!”步云飞问道。
颜泉明笑了笑,道:“单就一人而言,这智勇超群,常山城里的确是无人可当!不过,步先生兄弟三人合力,这智勇超群,当之无愧!步先生胆大心细,洞若观火!拔野先生勇冠三军,万夫莫敌!房先生则是见风使舵,左右逢源!更为难得的是,步先生兄弟三人心有灵犀,自然默契,如同是一个人一般!只要步先生兄弟出手,大事可成!”
房若虚惊呼:“我哪有那本事!什么见风使舵左右逢源,这事我干不了!”
他明白,在一千如狼似虎的曳落河当中刺杀安禄山,即便刺杀成功,也免不了被曳落河剁成肉泥!命没了,一切都是狗屁!
拔野古却是哈哈一笑:“大哥,我听你的,你干,咱就干,杀安禄山!”
步云飞摇头:“颜公子过誉了,我兄弟三人只怕要误了颜太守的大事!”
房若虚头如鸡啄米:“对,对!我们只能误事。那个,铸剑的事,包在我们身上,献剑的事,还请颜公子另请高明!”
马燧沉下脸来:“步先生害怕了?”
步云飞笑了笑:“恕步某直言。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颜太守忠君报国,步某敬佩。可我兄弟三人,并未受大唐朝廷的半恩惠!房若虚是落榜秀才,流落长安无人看顾,差成了街头饿殍!拔野古是吐火罗国人,与大唐不沾边,他更犯不着为了大唐朝廷丢了性命!至于我步云飞,原本就是闲云野鹤!今日,我兄弟三人受颜公子一席酒饭,只能铸剑相报,至于献剑,恕步某爱莫能助!”
步云飞一也不想搅进安禄山与大唐朝廷的战乱中。安禄山是逆贼,可大唐朝廷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今皇上年老昏聩,杨国忠把持朝政,政治极其黑暗。不管是效忠朝廷还是效忠安禄山,都是替人卖命!步云飞不想让自己的兄弟就这样白白送死!
颜泉盈剑眉倒竖,腾地站了起来,拔出腰间长剑,指向步云飞:“步云飞!你这个无君无父的无耻之徒!”
颜泉盈一张脸,气得通红。步云飞心中暗暗叹息,公元8世纪,忠君思想深入人心,人们自然而然地认为,报效皇帝是天经地义的事!就连颜泉盈这个秀美的姑娘,也义无反顾地为那个腐朽的朝廷挺身而出!
“我原本就是个三无产品啊!”步云飞苦笑。
“什么三无产品?”颜泉盈眉头紧皱,一抖手中的长剑:“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杀了你!”
颜泉明急忙隔开了颜泉盈手中的长剑:“泉盈,你且坐下!”
“可他……”
“泉盈,坐下!”马燧在一旁道。
颜泉盈咬了咬嘴唇,收回了长剑。
颜泉明缓缓道:“步先生,这件事的确是极其凶险,即便刺杀成功,行刺之人恐怕也难以生还!所以,家父向学生交代过,如果步先生不答应献剑,学生不得勉强!学生就烦请步先生用玄铁铸成宝剑,那玄铁价值连城,是无价之宝,可家父两袖清风,只有安禄山送来的一千两黄金,请步先生……”
步云飞道:“那玄铁真名叫弹簧钢,颜太守高义,步某愿将弹簧钢无偿献给颜太守,并铸成宝剑,分文不取!”
步云飞实在不想掺和进朝廷与安禄山的争斗中,只是,颜杲卿决心杀身取义,这让步云飞心生愧疚,便把这弹簧钢献给了常山,反正,这弹簧钢留在身边也没用,反倒是个祸根。
“那就多谢步先生了!”颜泉明道:“如今已是四更天了,学生已经在宝轮寺安排好铸剑的一应器物,烦请三位前往宝轮寺动手铸造!”
“好!”步云飞站起身来。
拔野古瓮声瓮气地问道:“颜公子,我们不去献剑,你们打算让谁去?”
张兴朗声道:“当然是张某!”
“就凭你?”拔野古很是不屑。
“拔野兄,张某虽然技不如人,可张某有一颗赤胆忠心!”张兴昂然道。
步云飞知道张兴语带讽刺,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马燧突然道:“步先生,不急!”
“马大人还有何指教?”步云飞问道。
“明天的事,有人铸剑,有人献剑。都安排妥当了!马某估计,以步先生兄弟三人携手,只需三个时辰,这宝剑就铸造得差不多了!安禄山要等到明日午后蔡进城,所以不急!”马燧道:“请步先生略坐一刻!马某还有话!”
步云飞一也不想在这里坐下去,尤其不想和这个马燧多费口舌。按照公元八世纪的道德观,这屋子里的人都是忠君报国的高洁之士,而步云飞却是个“无君无父无耻”的三无产品,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那颜泉明言词恳切,颜泉盈又对他有救命之恩,步云飞也不好甩手而去,只得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马燧道:“步先生,安禄山在范阳经营了十年,策划谋反,也非止一日,可安禄山今天起兵,却显得很是匆忙,步先生知道,这是为何吗?”
“颜公子过,安禄山擅自杀害范阳节度副使卢循,不得不造反!”
“这只是原因之一!甚至,还不能算是主要原因!”马燧道:“安禄山这次起兵南下,其实是极为匆忙。他的很多部队,包括他的先锋大将蔡希德。都是刚从东北前线撤下来的,他们刚刚才与同罗人打了一仗!”
步云飞心头一惊,急忙问道:“朝廷正要下嫁银瑶公主给同罗王李日越,安禄山怎么会跟同罗人打起来!”
同罗王李日越,是银瑶公主秦未来的夫君!步云飞之所以不想掺和进颜杲卿的抵抗行动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秦!
常山根本不可能抵挡住安禄山的十八万大军,一旦城破,玉石俱焚。步云飞希望,铸完宝剑后,赶紧带着秦离开常山,前往辽东,把秦交给同罗王李日越,一则,也算是完成了朝廷的使命,二则,远离中原战乱,给秦留一条安身立命的后路!
可安禄山先与同罗人打了起来,事情就麻烦了!安禄山进攻同罗,打出的是大唐范阳节度使的旗号,在同罗人心目中,那等于是大唐单方面撕毁了协议,他们不会再接受大唐的公主了!秦无处可去!
马燧脸色阴沉:“安禄山攻打同罗王李日越,就是因为银瑶公主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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