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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简短的点菜程序后,那小姐神思飘忽地拿着小笔记本向后台走去。
但是在上菜期间,江亦芸接到了苏晓沐的电话。
“喂,晓沐啊?”江亦芸嘴里吐出那两个字的时候,自己旁边的的对面的那两只雄性物体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这么快就要回去吗?你现在等我我去送你。”曾许毅的眼睛像被注入了狼的绿光,隐隐中泛着愤怒。
他示意了江亦芸一眼,江亦芸把手机递给他,他还没开口对方已经挂断。
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再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突然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的曾许毅,盯着那闪亮却一直无法接通的屏幕。也是,还没被原谅呢,怎么会想要和他说话。可是他离开时她的微笑算是什么呢?她,很受伤?
江亦芸也愣了半天,因为找不到她所以发信息说晚上一起聚聚的啊,难道这会儿就要走了?到底是为什么啊?曾许毅那么让她厌烦?她转头看向旁边又看向对面,歪了歪脖子,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上卷。很自然的,不像大多数女生涂地像苍蝇腿儿一般。“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曾许毅点点头,突然很想抽一根烟,在萦绕的烟雾里欲仙欲死。但是,一根烟,多久没抽了。分手以后开始学会的,后来。被人给戒了的。戒的人,自己都有点记不清了。好像,时光也过去的不是太久。但是,却已经记不清了。
庄子在《逍遥游》里所说。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所以说,我们即使飞速穿行过时光,却也掩饰不住浅薄积累的一切。包括,对别人的认知,对自己的认知。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就像用福尔马林浸泡过的尸体味道一样。虽然,这种味道保护我们免受病毒侵扰,我们应该把它想象成代表希望的味道。但是,希望的另一面是绝望。这些永远相生相存的东西。已经贯穿了我们才刚刚经历的这二十几年。你给了我希望。也给了我绝望。就像医院里四处漂浮。横行味觉的,消毒水的味道。
苏晓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快地逃避,明明白天还在体验着那种让他羞怒的快感。现在,这么快,她就成了逃避的人。苏晓沐安慰自己,只是因为策划没被认同,所以才突生的心情郁闷。不是因为知道他经历了车祸,不是因为江亦芸先和他一起而不是自己,不是因为江亦芸对他的了解比自己更多。也许,根本就是怨恨自己,终难逃嫉妒。
但是,她永远都会忘的。或是故意忘的就是,每次从京北回平南,给陆一阳打电话。也许,是不想。不想麻烦,不想被人送,即使,自己要面对的是独自一人奔赴行程的孤寂。但是这样的自己已经习惯孤寂的自己。
平南的气候一如既往的湿润,似乎梅雨季节要来了呢。可是,明明还差两个多月啊。苏晓沐看到墙角上已经生起的霉斑,一颗颗生动跳跃,没入窗外潮湿的颜色里。五年前从平南离开,说自己再也不回来的时候,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的呢?那样决绝地,毫不犹豫。即使稍微的停顿也没阻挡住疾步远行的脚步,一直以来,只是逃避吗?
她皱了皱眉眉头,回到平南已经一整天,整个人也在床上瘫软了一整天。只感觉到整个人陷入了无际的黑暗,昏昏沉沉地,似乎只有眼睛所触到的光是真实的,只留下视觉处狭窄的光亮。唇干舌燥地,说不出话,全身力气全无。不知道怎么从机场精神恍惚地回到家里,又毫无意识地感冒发烧。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让自己的生命枯竭。
曾许毅,你知道吗。每一次,你说自己有些累的时候,我却感觉自己比你更累。听到你说这句话的人,在乎的不在乎的,都比你更累。虽然,我不是你,不能读懂你全部的心。
从前的我们,从来不曾认真地问彼此的答案。你以前会说,选择在一起,答案就已经在那里。
也许这个问题无关信任,只是好奇。但是,必须要记住的是,一旦问出来,任何被问的人只会出现一种心理状态,那就是,你不满那个潜移默化的答案了。所以,那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也并非是完全突如其来,而是你自己不经意间为自己挖下的坑。在一起,就是要以真心换真心,谁若是坏了这个平衡,谁便失去了被信任的机会。
我依旧不知道,第一次分手是为什么。我依旧不知道,第二次你为什么没有挽留我。难道我就是那种可以被间歇性放弃的人么?
见到你了,有点想见你,有点想报复你。
我很矛盾,矛盾地让我神志不清。
你说,我是善良的吗?
蹲在大榕树脚下等他一起回家的少年,在烈日下圈圈奔跑的少年,在雨中孤独淋雨的少年,在她的臂弯下忧愁伤感的少年,逆光的只能看见脸部轮廓的少年,沉默如同不化冰川的又热血如同冬日烈火的,少年。所有的片段,是被时光机完美剪裁排列的自动视频集。然后,又被无情地打碎,将所有的碎片迷入苏晓沐纯净清澈的眼睛。
我不道歉。
晓沐,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妈妈不会再阻拦你了。
这是最后一次,苏晓沐,你愿意接受我吗?
苏晓沐闭了闭眼睛,在思维像完全整理不开的疯狂水草的时候,听见了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可是没有力气。所以,闭上了眼睛。
看不见了。
沉闷中隐约听到门被踹地砰砰响的声音。
好像所有的病痛就这样突兀地袭击了她,可是没有人会知道,也许直到大家觉得她失踪太久才会发现已经苦痛成这样的她。但是,知道她住所的,只有陆一阳啊。那个人,会很生气自己每次毫无理由地离开而且完全忽视他吧。全身的燥热像滚烫注入身体的热液,灼烧着每一寸皮肤。窗外阴沉的雨季,原来是很喜欢的。现在却像正在向她宣判死刑的黑暗使者,执行着黑暗使者的神圣任务。
别说没有人陪你走这段路,别说这一分钟以后,你就会失去所有。
陆一阳在门外把门踹地砰砰直响,可是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初心里的一丝埋怨全都变成了洪水一般疯狂席卷的恐惧。他安排的助理告诉她苏晓沐当天策划未得到通过后,一个人很失意地在楼梯转角坐了很久。又好像是一开始听到总经理和今天广告设计师的什么对话。然后听到她打电话订的晚上的飞机票。
陆一阳订了和苏晓沐同一班的飞机一路跟着她回了平南。起初看她挺正常,跟到她家公寓楼下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对出租车司机对保安大哥的态度都很好,也保持着自然的微笑。陆一阳以为苏晓沐会习惯性地整理好就下来吃早饭。她的作息一直很规律,早饭必吃的。可是陆一阳在等待了足足三个小时,远远超过了早饭时间之后才发觉一丝异样。不会的,他的头脑里闪过一丝想都不敢想的念头。
直到他焦急地叫来保安大哥,保安大哥因为以前陆一阳经常来过也一直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开门后,惊呆在门口的两个人。
陆一阳喊了几声没人应他,他焦急地跑向卧室,看到她脸颊绯红,嘴唇干裂地躺在床上,衣服也没换,被子被扔到一边。他用手背抚她的额头,滚烫地不像话,全身就像热铁炉一样。
他迅速地抱起她,冲向楼道口。还对保安喊了一句把门关好。
楼外的蒙蒙细雨飘在他的脸上,迎着他急速的步伐也满满当当地扑湿了他整张脸。他护住她的头,她的脸侧向他的胸膛,透过薄薄的衣衫,有他滚烫的心。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他也很厌恶。小时候身体不太好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别的小孩都能高高兴兴地去学校,可是他只能呆在医院里。就算会有人来给他教一些课,可是,那种孤寂感,让他恐惧。小孩子内心的恐惧,是真实的,就像他们拥有着比成人更敏感的直觉。
而经常来看他的是妈妈,姐姐每天放学也会来看他,给他讲故事,逗他开心。可是爸爸呢,很少很少,少到他都能记住那寥寥的几次。而且每一次只是短暂的停留,甚至没有和他一起吃过饭。那时候他年幼的心里,只能微渺地猜测着,爸爸心里的那个女人,重要性远远超过了他。他甚至认为爸爸每次的匆忙根本就不是因为公司的生意,而是因为那个女人。
因为血小板不断减少所需要的长期调理耗尽了他几乎一整个幼年本该有欢乐童年的时光。因为害怕自己碰倒摔倒而流血不止所以像是囚禁一般将他封锁在家里或是医院里。
那些消毒水的气味陪伴了他一整个童年。他一直觉得如果这些消毒水的味道拯救不了虚弱的身体,或者是要耗尽一个人本就不长的生命时光,那不如直接宣判死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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