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汉子几步踏入客栈,陆青的眼睛眯了眯,停在胸口的酒杯送向了口中,稍微一仰头,清酒已入肚中。收回目光,陆青的神识放开,时时刻刻关注这汉子。
雷测术所测得画面只有三幅,第一幅正是这汉子迈入客栈的画面,顾盼之间,面目冰冷,气势森严,给人一种宫廷侍卫般肃穆的感觉。
陆青等了一上午,终于有了收获,自然要牢牢抓住这线索,紧紧盯住这汉子。
这汉子身体健壮,结实的胸肌将衣服高高撑起,背后一把长刀紧紧贴住后背,冷峻的脸庞似乎将客栈中任何一人都未放在眼中。他魁梧的身材一进入这杏花客栈,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本来显得些许嘈杂的客栈一瞬间陷入了平静,竟因为这汉子一人而改变了原本的气氛。
这汉子的气场,当真强大!
“俗世高手,气势倒是不凡!”陆青面上微笑,心中也对这汉子很是好奇。俗世之中,很少有人修道,但练成武功,一纵三丈,飞檐走壁的却也不在少数。
这汉子背后背刀,眼神含光,太阳穴微鼓。迈步之时,一口气含于胸间,悠长而深远,下步之时,牢牢黏住地面,下盘坚稳之极。
仅是一眼,陆青便判断出这汉子在俗世中,武功修为当属于绝顶。其攻击力也便是相当于修道境界中的第一步,引气入体层次。
这样一个武功高手,在凡人世界中,不是行走于江湖,便是投效国家,做一方将军,镇守一地安宁。此时此刻,居然出现在了这小小客栈中,本就是让人生疑的事情。
“有戏!”陆青眸光未转,便认定自己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只要跟着这壮汉走下去,肯定能够得到那鬼虎道人的信息。
至于直奔主题,贸然前去,他从未想过。他陆青不是傻子,在测算之术下,那鬼虎道人都未曾出现过一个霎那,修为当真比他高了不少。他冒险过去,那危险性大的他不能接受。
为了及早掌握信息,他只能弯曲进行,绕着法子来接近目标。
便在陆青一杯酒下肚,那汉子也已经坐在了一张桌子上。他坐的是客栈最中间的圆桌,客栈中其余木桌皆为八角,只有这中央之桌成圆形。
圆桌周边只放两张椅子,相对而置。
汉子不理会其余人的目光,几步便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
坐下之后,他目光微微一转,看向柜台处,张嘴轻声道,“告诉你们掌柜的,就说故人来访。”
随后,也不理那柜台之人的行动,端坐圆桌前,目不斜视。右手缓缓伸到后背,将背后长刀缓缓抽出,刺耳的出鞘声缓缓传入客栈众人耳中,惊的在场之人额上渗出细汗。
悄无声息的,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退出客栈,离开了这里。
汉子将长刀拔出,置于身前,轻轻放在眼前的桌面之上,目光由之前的专注忽的变为了散乱,似乎突然之间失去了神智。
直到眼前出现一道人影,他方才专注精神,右手一用力抓住了刀柄,抓的很是用力。
“你来了!”汉子抬头看向来人,轻声道。
“咳咳,来了,十年不见,君如还是若年轻时般神俊英武。”到来的,却是个脸色苍白,一句一咳的儒雅中年人,清瘦的身躯似乎一阵风便能刮倒。
“这中年人,命不久矣。”陆青摇摇头,微叹一声。一眼他便看出这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你却是脆弱了不少,如今,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吧?”君如眸子一颤,脸色却无丝毫变化,淡淡的盯着眼前之人的眼睛道。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死或活,已经无所谓了。我常石活到如今,漫漫四十五个春秋,已经足够了。”
然后,他盯着眼前的刀客重重道,“我担心的是,她!”
刀客,没错,在常石的眼中,眼前的汉子就是一个刀客,几十年如一日,过着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体验生死间的大刺激。几十年了,这刀客无一点不同,眼神一如往昔,精神一如往昔,他的刀,也一如往昔。不同的只有,他的年龄。他简直是一块石头,一块棱角分明,永不变化的石头!但,偏偏这在常石眼中如石头般的刀客却有着一个他自己才应该取的名字,他竟然起名君如。
“她?”君如眼中一颤,手中的刀松了一些。
“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希望你能救得了她。”常石眼中悲伤,摇摇头,“我本以为,武功是这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只有文才能定天下,教人伦,没想到,终有一日,我也会有求你这武夫的一天。”
“这次,真的拜托你了!君如!”
一席话完,默默听着的君如眸子不断闪烁,最终他忽然叹了一口气,“你知道这有多危险?”
“知道!”常石低下了头,似乎愧疚。
“知道还让我去?让我去送死?”君如问。
“我别无他法!我已经派了五拨人过去,却都杳无音信。我失望了,我惶恐了,我害怕了,我绝望了。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这么恐惧过,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只有她了。我想到了你,我有希望了。你武功高强,二十年前,你无敌天下,二十年后,你肯定更厉害了。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希望了,我必须求你!”常石心情激动,竟是话语间泪花闪闪,七尺男儿,眼中充满泪水。
“你来了,你果然来了。你还是如往年一般,坚守情义。你来了,便是答应了。对吗?”常石忽的期待的看着君如。
君如低头,不忍心看着昔日好友变成这幅模样。他无法想象,昔日好友竟然因为一件事便变成这幅样子。他深深地记着,二十年前,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他高居擂台,辩才无双,舌战群士,一张利嘴将近百人堵得无话可说。甚至,前第一才子,被他寥寥几语便说的口吐鲜血,仰天倒下。
那日,那时,耳边听着周围民众热烈的讨论,此起彼伏的争论声时,他这个石头也被这男子折服,也曾深深以为自己心中最重要的武功没有文思强。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眼前这脸色苍白,气色极差的中年男子,让他,让他君如内心如何去想?
他该答应吗?自那信中得出的信息,他便隐隐觉察出,这件事的发生绝不平常,甚至,已经超越了凡世的力量。
便是他真的答应了,去了,也有可能是死路一条。
他到底,是否,应该答应眼前这形容枯槁,仿佛耗尽一切心神的男子?赌上他自己的一条命。
君如的眼中犹豫万分,右手隐隐发颤,十息过后,他忽的猛然使力,一举手。
客栈中的人只觉得一道光华闪过,眼前一片光亮,下一刻,便看到,那汉子手中的刀已到了中年男子的眉心,稳稳的停着。霎时,一片惊呼响起。
看到这一幕,陆青的眸子中也是一闪。
他到底,会不会答应?
常石的眸子却还是一片平静,只是期待的看着眼前的汉子,他已将眉心的锋利长刀完全忽视。一个人连生死都不惧了,还会害怕什么?
忽的,一道风袭过,常石眉心的长刀消失,归鞘声响起。他急急看向前方,却是只看到了那刀客的背影,几步间,已经出了客栈。
“若是你女儿回来了,那么我成功了。”
“若是没有,那么······”
“我这辈子不欠你了!”
汉子的三声话语很快,也很轻。眨眼间,常石停下了追出去的步伐,弯下腰痛哭出声,他哭得咳出了血,哭得不能停止。
他此时此刻,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何在哭。
他的内心中此时此刻,只有一道声音在不停回荡着。
“你这辈子,从没有欠我什么啊!兄弟!”
是的,他们是兄弟!
君如出了客栈疾步走了一里地,方才停了下来。他深深吸了足足五口气,方才使得自己的心情平缓下来,方才使得自己有一个暂时清晰的脑袋。
此去危险万分,毫无疑问。
甚至,以他这身武力,也有极大的可能有去无回。若是旁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离去,他喜欢刺激,喜欢追求挑战,但不代表他和自己的生命过不去。
但这次求自己的,是自己的兄弟。
他必须答应,那低头的瞬间,他犹豫了,但眨眼便决定了。他来到了这里,来到了那人的面前,便已经有了答案。
来到这里,便是已经给了那人答案,给了自己答案。
“成功了,我便对得起他。若是失败了,只能算我们运气不好!”君如心中叹口气,心中暗暗对自己道。明显对自己不报信心,说的也是,此去一行,他已经能肯定,那掳走自己兄弟女儿的绝不是凡人,从心中描述的身形,速度,方式来看,都不是。
“但此行,却是非去不可!”
君如平静心情,等到自己心脏恢复平稳,便准备出发。他要先去一个地方,去了解一下情况,活了四十来年,神异的事,神异的人,他也是认识的。
他首先要去找的,便是一个在他看来,很是神异的人。这个人在他看来,甚至不是人类。
君如迈起步子,便准备行动,但忽然间,他猛的一顿身形,右手瞬间已经牢牢抓住了自己的刀柄。他的眼前,竟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年轻道人。
这道人身着雷云青袍,面带微笑,更让他奇怪的是,他的背后也背着一把刀。
刀客?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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