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辍朝整整二十七日之後,才重新开始临朝视事。
而在这段时间,谁都没有敢在皇帝陛下面前提起,当日他在孙太後病榻前给出的承诺。
哪怕是利益最相关的孙皇後,以及三皇子,还有後族孙家,都没有多嘴半个字。
因为只要不是太蠢,当天谁都瞧得出来,皇帝陛下当天的情绪非常不对劲,眼下这个事情,只有洪德帝自己认,旁人却不能说,谁说了,谁就有可能撞到皇帝的枪口上,成为天子的出气筒。
时间到了五月,沈毅在建康已经滞留了接近两个月时间。
因为他这趟来是要解决迁都的事情,太後娘娘突然薨了,这件事被搁置了下来,他也不能就这半途而废,一定要等到这事有了个结果,至少是有了章程之後,他才能离开,去北边做自己的事情。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进了六月,天气燥热起来,德庆殿门口。
因为天亮的早了,趁着凉快,沈毅也起了个大早,在德庆殿门口等着朝会。
张尚书站在沈老爷身旁,用肩膀碰了碰沈毅,低声道:“子,这一个月时间,陛下除了你之外,几乎谁也没有见,今日朝会是不是有什大事?有消息,提前跟哥哥通个气。”
沈老爷哑然一笑:“师兄又多想了不是?不就是一场普通的朝会,哪有什大事?”
张尚书翻了个白眼。
“少来,没什要紧事,你会一大早来上朝?”
“……”
“师兄这话说的,我也是大陈的臣子,怎就不能上朝了?”
张简侧过身去,不搭理沈毅了。
沈老爷拉着他的衣袖,笑着说道:“师兄别急。”
“你看一看,几位皇子是不是都到了?”
张简扭头看去,只见本朝十五岁以上的五六个皇子,已经全部到齐,其中三皇子李容正在看着大殿的一角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
张尚书立刻会意,他回头看了一眼沈毅,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这会儿,赵相公才姗姗来迟,看到师兄弟二人站在一起,便也走了过来。
“在聊什?”
张尚书连忙欠身低头,拱手行礼:“师相。”
沈毅也拱手行礼:“师伯。”
赵相公左右看了看,提醒道:“不要笑,当心御史弹劾你们。”
沈毅这才醒悟过来,这会儿老板娘新丧,的确不应该嘻嘻哈哈的。
他虽然无所谓,但是那些御史们可能会弹劾张简。
赵相公话音刚落,德庆殿的大门已经打开,文武官员鱼贯而入,等一脸疲惫的皇帝陛下驾到,众人跪在地上,低头叩首。
“吾皇万岁。”
喊了这一句之後,百官们仿佛排练好了一般,再一次低头叩首。
“陛下节哀。”
坐在帝座上的皇帝陛下,满脸憔悴,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官员们,沉默了许久,才有气无力的说道。
“朕心情不佳,卿等有事奏告,无事散朝罢。”
亲生母亲去世,皇帝陛下的伤心自然不会是假的,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怎也该缓和了一些,但是在百官面前,该伤心还是要伤心的,毕竟大殿之上,是有人一直在记录天子的一言一行的。
如果是平时,皇帝陛下说出这种话,大家都会很懂事,哪怕的确有事情奏报,也不会再说出来,或者往後拖一拖,或者直接上报中书,毕竟没有情商的人,很难站在这天子殿堂。
不过这一次,朝廷积压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因此中书几个宰相,也顾不得天子的状态如何,开始将一些要紧的,而且只能是由皇帝陛下决定的事情,一一奏报。
天子强打起精神,处理的这些事情,然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开口说道。
“还有没有,没有的话,便散朝罢。”
沈毅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站在诸臣前列的皇三子李容。
三殿下这会,似乎是有些紧张,他扭头看了看沈毅,见沈毅正在看着自己,他吓得连忙扭头,不敢与沈毅对视。
不过很快,他还是咬了咬牙,站了出来,低头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沈老爷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位三殿下,他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是就现在看来,还是有些担当的,最起码敢出来担事情。
皇帝陛下与沈毅对视了一眼,然後看着李容,悄悄呼出了一口气,开口道:“你说。”
李容低着头,忽然咬牙道:‘儿臣想私下,面奏父皇。’
这话一出,第一个皱眉头的就是沈毅。
然後,皇帝陛下也微微皱眉,不过他还是点头答应。
“罢朝之後,你到甘露殿来见朕。”
说完这句话,皇帝也没有心思再去处理政事了,而是直接站了起来,看向众官员,缓缓说道:“今日就到这,卿等有急事,就报中书处理罢。”
说罢,他没有再看百官一眼,自顾自的走下御阶离开,朝後殿去了。
张简扭头看向沈毅,一脸疑问。
沈老爷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
“天子守国门。”
“君王死社稷!”
甘露殿,三殿下慷慨激昂,在自己老爹面前说出了这句振聋发聩的话。
看着自己父皇古井无波的面孔,他又有些心虚,低下头来,小声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既然太祖皇帝建都燕京,我等後辈自然要遵从他老人家的遗志,将国都搬回燕京去。”
“大臣们再如何反对,也必须做成这件事!”
皇帝陛下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过了好一会,才问道:“方才朝堂上,为什不说?”
三殿下连忙低头,开口道:“儿臣本来是要说的,但是父皇说您心情不畅,儿臣这话一旦说出来,一定会在朝堂上引起议论,到时候吵吵嚷嚷,更加烦扰到父皇您,因此没有在朝会上说出来。”
洪德帝低头喝茶,沉默片刻之後又说道:“那为什不等到下一次朝会上说呢?”
三殿下愣在原地,脸色一下子涨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太聪明了。”
洪德帝放下茶杯,缓缓说道:“你既不想得罪人,又想讨好朕,甚至还吃不准朕到底对迁都是个什样的态度,吃不准朕现在还想不想迁都,因此你私下与朕说这些。”
“一不得罪那些反对者,二来又能讨得朕的欢心,是不是?”
李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低头道:“父皇您误会儿臣了,儿臣绝没有这个意思,儿臣,儿臣……”
“你没有这个意思。”
皇帝陛下默默说道:“那就是有人教你这说,这做的。”
“是谁这教你的?是你母後,还是你那些舅舅们?”
“父皇明鉴。”
“是…是…”
他支支吾吾的半天,恐慌之下,甚至差点想把锅统统甩到沈毅身上,好在最後一丝理智,阻止了他这做,他低着头,开口道:“父皇,是儿臣自己…是儿臣自己要这说的…”
“儿臣错了,…”
他咬牙道:“请父皇责罚!”
“朕不罚你。”
洪德帝似乎真的有些累了,他叹了口气之後,挥了挥手:“你…”
“退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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