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看着撅起屁股一脸虔诚的赵楷,心中多了一抹明悟。
他让赵构去传话,赵楷的确听懂了,才会入宫表态。
赵桓眼神柔和,摆手道:“都是自家兄弟,行什么大礼呢?赶紧起来,否则被御史台的谏官发现,你要被弹劾了。”
“谢官家。”
赵楷道谢后站起身。
赵桓看了旁站着的黄经一眼,哼声道:“你个狗东西,没见到朕的三弟来了吗?赶紧拿凳子。”
黄经连忙去拿了凳子,放在赵楷的一旁,才重新回到赵桓的身边。
赵桓摆手道:“三弟,坐!”
赵楷再次道谢后坐下,心思忽然活泛开了。
曾经,他和皇帝争太子的位置,处处针对皇帝,要压皇帝一头。
今天入宫觐见,皇帝对他的态度很好。
没有穷追猛打。
早知如此,就该早点向皇帝低头,说不定他的权势不会被剥夺这么多?
不至于被一撸到底。
终究是皇帝好骗。
赵楷心中得意了起来,脸上却仍是一副虔诚姿态,恭敬道:“官家,臣弟要反思,反思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赵桓问道:“三弟有什么过错吗?”
赵楷又站起身,表态道:“臣弟在之前,一直觉得官家会因为我的种种作为,会打压我,乃至于要杀了我。”
“没想到,官家待臣弟,仍然如兄如父,不曾因为之前的矛盾有半分针对。”
“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应该。”
“臣弟错了啊!”
说到这里,赵楷一副影帝上身的模样,眼中都含着泪,哽咽道:“臣弟至今还记得,三岁的时候,官家带着我玩耍,有好吃的也给臣弟留着。”
“那时候我们兄弟的感情,多好啊。”
“后来长大了,因为父皇的缘由,兄弟阋于墙,臣弟反而疏远了官家。”
“一念及此,臣弟悔不当初啊。”
豆大的泪水,自眼眶中滑落,转眼打湿了衣襟。
赵桓看在眼中,心中赞叹。
老赵家的人都是影帝,这是祖传技能。
曾经,太祖赵匡胤带人走到陈桥,下面的人硬是给他披上了一件黄袍,他总说不想当皇帝,却迫不及待掌控了一切。
曾经,车神太宗处处演绎兄友弟恭,和太祖一起压制武人,抬高文官,转眼间却发生了烛影斧声。
如今的赵佶和赵楷,都是演技高超。
赵桓心如明镜,却没有点破,也是激动的站起身,走过去拉着赵楷的手,说道:“三弟,过往的事情,都过去了。”
“以后咱们兄弟一起,齐利断金。”
“进一步说,皇后和弟妹是亲姐妹,你我是连襟,关系非同一般。”
“多让弟妹入宫,和皇后聊聊天,免得她怀孕了没事儿做。”
赵桓笑得人畜无害,说道:“咱们兄弟要多来往,要齐心协力,你说对不?”
“对对对!”
赵楷脑袋如小鸡点头,接连道:“我听官家的。”
话锋一转,赵楷说道:“官家,臣弟要揭发一件事。”
赵桓问道:“什么事?”
赵楷说道:“九弟来宣德门外叩阙请愿的时候,曾到臣弟的府上拜访,希望臣弟也参加。当时,臣弟拒绝了他。”
赵桓摆手道:“小九被利益迷了心智,朕已经惩戒他了。”
“现在小九回府反思,只要他想通了,朕还会用他的。”
“连素不相识的人,朕都愿意用,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兄弟呢?有你们这些骨肉兄弟的帮衬,朕才能掌控朝局,大宋才能崛起。”
赵楷眼前一亮。
皇帝要用皇室宗亲的人掌权吗?
这是他的机会。
皇帝果然是好人,不过心性也太单纯了,太容易被人忽悠。
早知这样,就该早些向皇帝服软,哪里会过得如此小心翼翼。
赵楷越想越激动,表态道:“官家,我还有一件事要说。父皇退位后,总有人怀念父皇在的风光,想着推动父皇复辟。官家一定要安排人看好父皇,免得横生枝节。”
赵桓点头道:“三弟说得对,朕会注意的。满朝宗亲,也就三弟是为朕考虑。”
赵楷心中喜滋滋的,继续忽悠道:“臣弟就是官家最锋利的剑,官家指向哪里,臣弟就打向哪里。”
赵桓眼中掠过一抹狡黠神色,问道:“三弟,此话当真?”
赵楷掷地有声道:“绝无虚假,如果臣弟骗了官家,人神共愤,不得好死。”
赵桓点了点头,顺势道:“抄没大相国寺的钱财和土地,事情闹得很大,坊间的舆论更是沸沸扬扬。”
“无数人,反对收缴大相国寺的一切,连九弟也参加叩阙反对。”
“他们却不知道,大相国寺牵连无数的利益,已经是尾大不掉,影响到朝廷的运转,这是决不允许的。”
“可惜很多人,不理解朕的苦心。”
他眼神盯着赵楷,正色道:“三弟的觉悟高,有志气,朕希望你出面,以你的名义撰写一篇文章,驳斥这些人,历数大相国寺的问题。”
赵楷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
这是大麻烦啊!
赵桓却仿佛没注意到,继续道:“你的文章,朕会刊印在邸报上,传遍各地。同时,三弟再去各城讲学,阐述大相国寺改革的好处。三弟,你意下如何?”
赵楷的神情悲苦无比。
大相国寺涉及了官员和豪绅权贵的利益,恰是如此,皇帝查抄大相国寺,才有这么多人去叩阙请愿。
他现在站出来摇旗呐喊,会遭到所有人的抨击。
这不是重用。
分明是让他去冲锋陷阵,分明是拿他当炮灰。
赵楷神色恳切,连忙道:“官家,臣弟才学不足,恐怕会坏了官家的大事。”
赵桓眼神瞬间森冷,再无刚才的柔和,沉声道:“三弟刚才说,要做朕最锋利的剑,指向哪里就打哪里。”
“难道你是欺骗朕,利用朕的感情吗?”
森冷话语,让赵楷如坠深渊。
所有的欢喜,尽数消散,对赵桓的轻视被无尽的惊慌取代,只觉得帝心似海,帝威如狱,不敢再有任何轻蔑心思。
他不答应,会得罪皇帝。
答应了就要得罪满朝的权贵,得罪整个东京城的王公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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