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笑着问阿青:“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丫头?跟娘说说,娘好让唐妈妈给你留意着。”
阿青摇头:“我屋里哪有什么活儿干?桃叶一个人就忙得过来,桃核闲的时候多,我看她时常帮着唐妈妈赵妈妈打打下手。倒是娘这里要添人的,我有了弟弟妹妹,怎么也得添两个吧?还有我爹那里,也得添人手,我就算了吧。”
吴婶就笑:“这你放心,我们这里不用你操心,你那里才是最该添人手的呢。”
她那里要添什么人手?
阿青先是纳闷,接着看见吴婶笑得很贼,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这是在说她嫁人那事儿。
这会儿嫁个女儿真是笔赔钱的大买卖,辛苦养个十几年,说了婆家,还得贴钱贴人贴东西。
阿青虽然对出嫁这事儿不感冒,可是她决不在这事上讨吴婶不痛快,让吴婶保持心情愉快最重要。
她把话岔开了:“我爹过年都不歇假的?”
“他那差事,一年到头儿的哪有歇的时候。”吴婶说知道姑娘家提起亲事都难为情,也不穷追猛打,顺水推舟放她一马:“现在还好,虽然说整天不着家,好歹人还是在京里。等过了年,皇上好出门了,你爹也得跟着出去。冬天可以洗温泉,春天可能去皇庄,夏天要去避暑,秋天要打猎。唉,事儿多着呢。”
↓吴婶的话里一股酸意,对这个占去了丈夫太多时间的皇上有着深深的埋怨。
“以前在七家镇的时候,爹不是也常出门,一上山也小半月,去府城少说也得三五天的。”
吴婶说:“话是这么说……”
妇脾气古怪。想的又多,阿青现在是有体会了。吴婶上一次怀小山的时候,时间太久阿青已经记不清了,再说那时候家里事情那么多,吴婶怀着孩子也要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吴婶不在家,当时好象有人欺负他们外乡来的。吴婶还拿着门闩子把人打出去了。
从早那么忙到晚。吴婶也难有机会坐下来抱怨。
妈妈从吴婶屋里出来,就熟门熟路的直奔厨房去找赵妈妈。
刚才那盘点心一端进来,唐妈妈就闻着香味儿了。可那是姑娘端给夫人吃的。当然不可能象待客一样也招呼她吃。
不过唐妈妈知道,这做点心肯定不能只做一盘子,厨房里一定还有。
果然,厨房里也还弥漫着那芋头丸子的香气。糯糯的,香喷喷的。直往人鼻孔里钻。
“来来,快给我来点儿,解解馋。”
“哟,你腿子倒长。哪阵风把你刮来的?”
“姑娘正端点心给夫人尝,我在旁边闻见了,哎哟那叫一个香啊。就跟有个钩子一样钩的肚里的馋虫直往外钻。”
赵妈妈笑笑,从蒸笼里捡了几个丸子给她。因为一直放在蒸笼里,还很烫,赵妈妈叮嘱她:“心点儿吃,里面馅儿比外面皮儿更烫。”
赵妈妈夹了一个,先咬一口,露出馅儿来之后开始吹气,吹凉一些再接着吃。外面那层芋泥掺了糯米和的皮儿又香糯,还带着一种微微弹牙的筋道,芋头香和糯米的香没有分别的掺在一起,难得的是谁也没把谁给盖下去。里面的枣泥馅儿也没象外面铺子那样狠狠的放上糖和油,吃起来带着一股新鲜枣子香,口感有点沙沙的。
“这是馅姑娘调的吧?”唐妈妈虽然是疑问的话,但是口气却很确定。…
“皮也是姑娘和的。”
唐妈妈吃完一个二话不二又夹了一个:“要说刀功火侯,姑娘可能不及你,但是要说这调味儿,姑娘这本事,我还没见过第二个人哪。”
“没错。”赵妈妈说的真心诚意:“姑娘常来,我可省了心了。”
“幸好姑娘是尊贵人,不靠手艺吃饭的,她要是干上你这行,你啊,可连个吃饭的地方也没有了。”
“可不。”
老爷官运享通,姑娘的身份当然也跟着节节拔高。现在的人都讲究个高门嫁女,可见将来姑娘嫁的人家必定也不错的,这样的身份,当然不会象她们一样得靠手艺挣饭吃。
“你也别吃太多了,尝个味儿就行,当心这吃多了晚饭吃不下去。”
赵妈妈倒了一碗山楂茶给她消食。
唐妈妈拉着她坐下:“你也歇会儿吧,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你也怪不容易。和你说,你再忍那么个把月,正月里我就给你添两个帮手,你看够不够使?”
“足够了。”赵妈妈笑着说:“其实家里一共这么些人,做饭也不累。倒是每天琢磨菜单有点儿伤脑筋。”
一般的菜式安排当然难不倒她,难的是现在家里有个孕妇,这口味儿确实有些不好把握。
“等开了春啊,又添位小主子,到时候你才有的忙呢。”
“可不是,那是大喜事。老爷的官越做越大,夫人又有喜,这个家里人只会越来越多。”赵妈妈一脸是笑。
这忙喜事,是越忙越开心啊。不过人手也确实要添了。现在桃核经常过来帮她烧火打下手,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你今天出去一趟怎么样?”
唐妈妈笑:“那个刘牙婆欺生,觉得我不懂行,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说一个五六岁的粗使丫头就想卖我二十两。”
“你就该啐到她脸上。”
“哪能啊,这后头还用得着她呢。”唐妈妈说:“她一看我不信,还给我倒苦水,说什么荒年好买人,逃荒来的有的身价钱都不要呢,只要有个吃饭的去处就肯签卖断的死契。这几年风调雨顺的,今年又是个丰年,这卖人的少,身价当然贵。”
“她这话也只好哄哄三岁孩子。”赵妈妈说:“他们这些人线扯的长着呢,说是风调雨顺,可是今年夏天不还听说南边有水患吗?他们这些人闻着腥味儿就上,还有不赶着上去吸血的?前儿买菜还听说那谁家买了几个南边儿人?”
唐妈妈提示:“是柳条胡同的夏家,听说他们家一次买了二十来口子呢。”
两人一起骂了牙婆黑心。赵妈妈还特意叮嘱:“别人我就不管了,我这里是得两个人。不要那太小的,还没个锅台高的,什么活儿也干不了,又不懂事,难道要我哄孩子不成?也不要那太大的,十七八的姑娘心眼儿太多太活,干的事儿没有惹的事儿多,用不了两年就琢磨嫁人。这一嫁人二生子的,得耽误好久不能干活儿呢。”
“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可有打听着乳娘?”
“这个倒没有。”唐妈妈说:“赶明儿我再去别处问问,放出风去,还有两个来月呢,应该找得着。”
“可不要找那年纪偏大的啊。”赵妈妈把箩端起来,唐妈妈问:“这是要做什么?”
“姑娘说,少爷喜欢吃这炸的小干鱼,正好家里有,我就炸一点儿。”…
唐妈妈笑着说:“这个好,炸着吃脆生生的,多炸点儿,我也跟着沾沾光。”说着,她拉过小凳子在锅门处坐下:“来来,我给你看火。”
赵妈妈嘱咐她:“先别填多少柴火。”
“我知道。”
“大一点,才会带孩子,奶水也好。”唐妈妈摆开促膝长谈的架式:“和你说,以前我表妹吧,她生头一个丫头的时候,一滴奶水没有,生老二的时候呢,只有那么一点点,小子又能吃,她那点儿连个半饱都混不了,天天得搭米汤面糊。生到老三的时候,那奶水才够吃呢,对了,她家老三最聪明了。”
赵妈妈摇头,把晾好的小干鱼拨进油里,用大漏勺来回拨弄,看着小干鱼在温油里泛着花上下翻滚:“你以为天下人都和你表妹一样啊?我以前街坊,头生胎就是大胖儿子,那奶水好的呀,都往外喷。”
小鱼干不用炸太久,不然炸老了。赵妈妈把小鱼干捞出来沥油,侧头听了听:“好象有人拍门,许是少爷回来了。”
唐妈妈赶紧过去应门。
不但小山回来了,连吴叔也回来了。
“老爷怎么和少爷一起回来了?”
小山笑着说:“在巷口正好遇见。”他用力吸了两下鼻子:“这味道……是炸鱼了吗?”
唐妈妈笑着说:“是。”
小山乐呵呵的就要奔厨房去,吴叔一声断喝:“小兔崽子,给我站住。老子话还没说完呢,跟我到书房来!”
小山停住脚,一脸不情不愿的小声嘀咕:“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就记着吃。”吴叔把斗篷解下:“快过来,还有事情问你。”
小山没办法,只能拖着步子跟吴叔去了。
饭已经摆上了,也不见吴叔爷俩过来。张伯已经坐下了,看着一桌子好菜,笑着说:“不错不错,把酒烫上。”
大妞不等他说,已经灌好酒端过来了:“酒来啦——可是人还没齐哪。”
张伯站起来:“我去催催,他们八成说话说的忘了时辰了。”
张伯去了不多时,果然把小山爷俩都叫来了。小山进门时垂头丧气的,一看就是挨了训了。不过一看到桌上的好菜,立刻两眼放光,满血复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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