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初夏,蜀中光照最是充足,气候也宜人,万物疯长。日光草气弥散在周围,让山里有一种仙境般的玄妙。
陈秋娘从柳村南边的山路入山,迎面而来的就是清凉的山风,带着浓郁的植物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二峨山高大,不知其顶,因为顶端是云雾缭绕,即便是在天气晴朗的日子,也看不到他的顶端。二峨山也延绵,肉眼亦不知其广,且植被十分丰富。
不过,陈秋娘不能确定这二峨山是不是她所在的那个时空里与峨眉山(大峨山)相对而立的那一座。在她的时空里,也有一座二峨山,是属于峨眉山体系的。峨眉山体系包括四座山,即大峨山、二峨山、三峨山、四峨山。通常人们旅游的景点是大峨山,即峨眉山主峰,其余的几座围绕周围,都是原始森林。
二峨山则与大峨山相对,挺拔俊秀,双峰飘渺,犹如画眉。所以才有峨眉山之称。
但在陈秋娘这柳村似乎只能看到一座山,至于另外的大峨山,到底有没有,在何处?目前,她不知道。当然,她现在也没空去研究。因为从进山开始,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越是物产丰富,植物茂密的山里,越是危险。
她入山,山路小径崎岖,有的地方几乎是陡峭的九十度,需要小心翼翼攀爬。小径两旁都是茂密的茅草,偶尔有蛇快速游动。陈秋娘用木棍一路打草惊蛇而过,总算是真正入得二峨山。
山风清凉,耳畔是雀鸟乱鸣,飞泉淙淙,松鼠蹦跳,猿猴吱吱。高大的乔木吐出浓荫遮天蔽日,低矮的灌木在悬崖绝壁上顽强茂盛,偶尔有雀鸟被惊飞,扑腾着飞向蓝天。蕨类植物的嫩茎有奇异的色彩,蘑菇形状各异,色彩不一,不知名的野花争奇斗艳。
万物皆可入口成美味。更何况,二峨山山势海拔不同,这山就有四季之分,那种山腰寒梅吐蕊,白雪皑皑,往下一点,杜鹃红遍的景象在这里绝对不稀奇。
亲入山来,见奇景。陈秋娘才感觉这真是一座宝山,这里一切在她看来都能变成上好美食。这些食材是在她的时空难以寻到的上品。而且,有些食材就是结合现有的烹饪器具、调料,也绝对是极品美味。那么,这些食材就是好食材,就是财富的来源。她几乎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宋朝的酒肆、勾栏都会有她出品的招牌菜、招牌饮食。
陈秋娘抿唇笑,心里十分高兴,觉得未来充满希望。当然,她也不是得意忘形的主,总是随时警觉周遭可能的危险。这种山里,狼、豹子、熊、老虎、狐狸、蟒蛇,各种猛兽都可能随时窜出来。
今天不能继续往更深处去了,就是过几天来这里,也得先要攀上村里的老猎户一起再说。陈秋娘心里下了主意,准备往回走。她才走了两步,就听见密林里悉悉索索的,还伴有人语声。
这深山野岭,有人打猎不奇怪。但陈秋娘的心就是没来由的一紧,在山风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自己是个女童,这深山野岭,那些人若是有什么不轨举动,这才要开始的美好人生就提前画句号了。
不能让任何潜在的威胁毁了自己的美好生活。陈秋娘当即就转到了一棵大树后,伏在草丛里,将自己隐藏起来。不一会儿,她从草丛的缝隙里,就看到前面山岗上转过来十几个紧身衣衫的男子,十分干练的模样,衣着装束都不像是普通村民,手中都拿刀。
陈秋娘浑身一凉,亏得自己先躲起来了。不然被这群人看起来就不是和善之辈的人发现,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那十几个人也并没有在岗子上停留,只是直接往下山的路奔过来,渐渐近了。陈秋娘不由得屏住呼吸。
“我们就这样下山?”其中一人问。
“已经找了三天。那小子若是还在山里,就他那么重的伤,在山里也走不远,活不长。这山里猛兽多得很。”有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回答。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主上交代严密监视章家,这嘉州、眉州是章家地盘,看看这次蜀中乱是不是章家所为。章家二小子不能留,主上让你我趁这次蜀中暴乱,将之除了。”其中有一人声音沙哑,低声说道。
“也不知道主上忌惮什么,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也没听说什么作为的。他倒不忌惮与他同朝当差的章指挥使了。”有人冷笑。
“主上的事,谁让你多言,我看我们还是再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始终未曾开口的黑衣男子呵斥。
“那,那边的树林里再找找吧。若是实在找不了,附近的三个下山入口,你们都守着,我就不相信这小子可以插翅膀飞了。”先前魁梧的男子指了指。这群人又折返,转回另一处林子里去了。
这仿若是一场追杀,而她很不幸地听到了对方的谈话。陈秋娘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伏在草丛里,随着猛烈的山风,才敢呼吸一下。
她听得真真切切,这群人像是在找一个身受重伤的小伙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么,这群穷凶极恶的人若是发现了她,必定会痛下狠手。而且,他们若是搜索了别处,过来这里搜,是肯定会发现她的。这地方周围都是峭壁,只有一小片密林。
那么与其被动被发现,还不如主动让人发现。于是,她等那群人走远,便从草丛里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往山下走一阵。她不能回去,因为那群人脚程很快,若是追上她,未免疑心她听到他们的对话,也说不定将之杀了。于是,她往山下走了一阵,就折返上山,一边走,一边捡蘑菇,摘蕨菜,还小声哼着歌往山上去。
果然,不一会儿,那十来个人就迎面转下来。陈秋娘抬头看到他们,露出小女孩遇见陌生人的害怕,忘记了唱歌,手里只拿了一朵蘑菇。
那为首的黑衣男子约莫三十来岁,身材瘦削,皮肤黝黑,眉目严肃,身上散发出一种阴冷的气质。
擦肩而过时,他是扫了她一眼,就匆匆往山下赶。陈秋娘侧身在一旁,让他们过去。尽量装出吓得不敢呼吸的呆愣愣表情。
他们也并没有为难陈秋娘,而是匆匆往山下去。陈秋娘内心暗想:这算是走对了一步棋。否则,照他们的脚程,很快就能追上她了,难保不会起疑心,将她灭了。
好在这一切算是暂时过去了。她松一口气,这才转身继续往山上去,却才刚抬脚,那为首黑衣男子喊:“小姑娘,等等。”
陈秋娘一惊,不由得转身,看着那群人都停了脚步,正看着他。那为首的黑衣男子正打量他。
“叔叔,怎么了?”陈秋娘很害怕地问。
“你一个人上山干什么?”他问,眼里有审视。
陈秋娘心里发憷,莫不是这人发现了什么?她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地说:“我采蘑菇,摘野菜。家里——,家里,家里没吃的了。”
那男子略微蹙眉,又看了看她,问:“你家在山下?”
她点点头,还是战战兢兢,浑身发抖地说:“在柳村,弟弟妹妹快饿死了,奶奶瘸了。我来找些吃的。”
她一边说,一边快要哭了,还把目光落在他们的刀上。黑衣男子顺着她的目光瞧了瞧,然后将刀入鞘,说:“别怕,我们是官府的捕快,在追捕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你们村最近有陌生人来过么?”
陈秋娘呆呆的看着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村里人都躲我躲得远远的。”
“大哥,问她也是白问,你看这傻呆呆的样子。”身材魁梧的男子很鄙夷地说。
那男子大约也同意自己手下的看法,只看了陈秋娘一眼,便说:“我们追捕的逃犯受了重伤,是个很恶毒的人,杀人,挖小孩子的眼。你若是看到,不要靠近,赶快来村里告诉我,知道了吗?”
那男子缓缓地说,声音还算沉静。陈秋娘只是看着他,好久才问了一句:“你们,要住在村里吗?”
“暂时会。”男人回答,又看了看天色,说,“你捡得差不多就回去,山里猛兽很多。”
陈秋娘没说话,只是猛地点头。旁边魁梧男子“吃吃”笑,打趣说:“大哥,跟了你十多年,不知道你挺有爱心的啊。”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丢下一句:“你懂什么。”然后,转身往山下走。
陈秋娘站在原地,等那群人消失不见,她才吐出一口气。然后开始认真捡蘑菇、摘蕨菜。这总不能空手回去,更不能立刻回去让这些人起了疑心。
所以,她就往岗子那边转过去,想看看另一面的植被情况。岗子那边乔木稀疏一些,茅草就长得格外茂盛,视野也更开阔,猛烈的山风之中,先前淙淙的水流声更近了。
陈秋娘想既然来到这里,就瞧瞧这山间飞泉,看有没有深山溪水的肥鱼。于是拿着木棒一路上打草惊蛇般循声而去。大约走了十来步,就看到高坎下有一片树林,水声就从树林里传来,像是水入水潭的声音,又像是小瀑布的声音。
陈秋娘跳下高坎,小心翼翼穿过那片树林,便看到了树林环绕的山间小潭。潭西南方峭壁上有飞泉落入水潭中。水潭东边地势稍低的缺口处,水潭的水便从那里流走,形成了小型瀑布,一路而下汇入山下的纷河。
潭水清澈,游鱼细石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潭边大块石头嶙峋,树藤缠绕摇缀。这倒让的陈秋娘想起柳宗元的《小石潭记》,虽然她明知道柳宗元的《小石潭记》根本就不在眉州地区,她还是忍不住念了几句:“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她念完这段,倒是想起最后一次与戴元庆去爬山。不知名的野山,两人背了背囊。戴元庆说:“就在这山中,打猎捕鱼搭窝棚,与你生儿育女,过这一生就好。”
那时,她不知道戴家是权贵之家,戴元庆的老妈还没找过她谈话,她便笑戴元庆:“傻瓜。”
戴元庆只是将她紧紧抱住。那一天,他们也找了一个山间小潭,只是远没有这样清澈的水与美丽的景,他们也在潭边搭帐篷过夜,夜里抓了一只小狐狸。
她想起戴元庆,虽然隔了那么久,心里还是隐隐惆怅。那是她迄今为止,唯一深爱过,梦想一起白头到老的人。
一种淡淡的惆怅涌上心头,陈秋娘叹息一声,便坐下来捶腿休息,低声对自己说:“不要想了,在那个时空你跟他都回不去,何况现在。”
这一句刚说完,她忽然闻到一种似有若无的腥味。陈秋娘大约是美食家的缘故,对于气味与味道总十分敏感。她又嗅了嗅,确信是有一种腥味,而且是血腥味。
血腥味!那么,附近定然有猛兽在进食。是的,猛兽们也要喝水的。这样的小潭水质上乘,难保猛兽们进餐完毕,不会来此地。
她不由得警觉起来,握紧砍刀,心里一劲儿地埋怨自己之前太过自作聪明。躲避了那群人,却又要遇上山中猛兽。而且这血腥味——,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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