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同拦住我要说的话,好像怕打断他的思路,他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这让我想起一个庸俗但是合理的可能哦!”
“别卖关子,快说。”我此刻头脑混乱,平时的快速反应一分也没剩下。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您这位心理学系的高材生想必听说过这句话。”他向我挑了挑眉毛。
我恍然大悟。
可是又一想,那癞蛤蟆只是一个形体,不一定会有隐喻的意思,再说谁会把自己变成癞蛤蟆啊!
“你想,他恨你,是无缘无故的;他纠缠娜娜,也是无缘无故的;他残害女生,更是无缘无故的,可是这世界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即使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也会有深层的原因。”包大同说,“所以我们假设他暗恋娜娜,这很合理,因为娜娜那么漂亮可爱,可是娜娜是你的女朋友,他当然就想置你于死地!而如果他想接近娜娜,很可能利用她身边的女生呀!”
“还有一个问题。”我说,“我总觉得他好像是外来户似的。我在这学校四年了,可是最近这个湖才开始频频出事!”
“对,我也觉得他身上的水气不很陈旧似的。那么你说,按照我们的猜测,他爱上娜娜是在什么时候呢?是他无意间在湖里安家,无意中看到娜娜而一见钟情,还是在其它地方遇到过娜娜而后追了来呢?”
我摇摇头,真的回忆不出什么,和娜娜相爱以来,我们去过很多地方游玩,怎么能想得到这东西是躲在什么地方呢。但我有一点可以肯定――假如他是从其它地方迁到那个湖里的,那个可怜的小孩是他第一个猎物,小玲是第二个,然后他可能利用了小玲来接近了娜娜,近而威胁了她。娜娜胆怯地逃了,只可怜了那个跳楼的女生成了牺牲品,还被恶灵当成近一步威胁娜娜的筹码!
……………………
第二天,我在学校以东租了个短期的房子,租期为一周。之所以在那个方向,是因为包大同说最近紫气东来,非常有利,之所以离学校不远,也是因为他说,离得多远对方也能到达,反而他们走在路上比较危险,不如尽早躲到他做了布防的家里。
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那东西追到校外来的机会不大,在校园里,我们是最危险的。白天还好,一旦天色黑起来,我们就要时时提防。
战战兢兢的一天就那么过去了,晚饭后我们三个人回到了租屋里。包大同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磨蹭到心事重重的娜娜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娜娜哆嗦了一下,仿佛知道我要问什么似的,连我的脸也不看,把手抽了回去。
“我――我去外面抽根烟。”包大同支吾了一句,跑到阳台上去。其实他根本不吸烟,这个离开的借口说得分外滑稽,可是大家心里都有事,没有人注意到。
我再次小心地靠近娜娜,试探着把她抱在怀里。一瞬间,我感觉她整个人都崩溃了,身体无力地挂在我的身上,压抑地抽泣起来。
“这并不怪你。”我柔声安慰,知道她必是因为跳楼女生的问题而自责,毕竟是因为她的逃跑而使那个无辜女生受到了牵连,假如当初她勇敢面对,现在那女生就不会死!
昨天包大同已经借助小玲让事件重演,是那个恶灵在窗外制造出声响,当从睡梦中惊醒的女生好奇地打开窗帘时,就看到一张可怕的血脸。惊恐之中,她还没有尖叫出声,就被窗外的鬼手一把掐在脖子上甩到楼外,当场毙命!
“你没有错,你是为了保护我!”我接着说,“你不要自责,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这与你无关,你别问了!”她突然推开我,显得很激动。这让我又是恼火又是心疼,一方面她自私地选择了逃避的方式,即使她知道那还会伤害别人;另一方面,她是为了我,她一向是善良的,但为了我却宁愿背负这么大的心灵重担!
一咬牙,我说出昨晚我的遭遇,明白地告诉娜娜,那个恶灵是在骗她,他根本不会放过我,他就是要我死,然后得到她。
娜娜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脸孔雪白,让我感觉这沉重的心理压力压得她连呼吸也无法顺畅了。这让我很心疼,坐到她身边拥着她说,“告诉我全部事情,我们是想要相守一辈子的,假如连这个难关也不能一起面对,那么这么长的人生要我们怎么渡过?”
娜娜不说话,但我感觉她在犹豫。她应该明白我说得对,只是由于她太恐惧了,因而一时拿不定主意。我也不催她,只是轻抚她的肩膀,从肢体上传达给她安定和信任的气息。
终于,她动了一下,艰难地说,“他说了――假如我说出去,就会要你的命!”她的眼泪涌了上来,“我不能让你死,失去你,我活不下去!”
她的话让我的心一下子皱起来,抱着她不知说什么,而她则好像打开了情绪的闸门,继续喃喃地说下去,“小玲死后,他就来找我了!每一夜都进入我的梦里,每一夜都不放过我。他说他爱我,还威胁我不准说出去,也不准我离开学校,否则你就会倒霉,我的家人就要倒霉,同学们也要倒霉!我相信他做得到!我不敢!我不敢!开始时,他只是说很多可怕又肉麻的话给我听,后来他就动手动脚――摸我、亲我,让我觉得有一堆冰凉的蛇在身上爬,可是最后他竟然要对我――我实在受不了,才跑出学校的,没想到燕燕会出事!我很后悔!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嘘――嘘――没事――没事了!”我安抚着她渐渐激动的情绪,虽然我听到那恶灵这样对娜娜,羞愤得我想立即杀了他,可我必须让娜娜平静下来,让她明白我是可以保护她的,“冷静一点,我们慢慢说。现在包大同在这儿,过几天阿瞻也会回来,到时候我们联手,一定可以消灭他。只是躲没有用的,他会害更多的人,你能心安吗?而且他这么丧心病狂,你说他会放过我们吗?我们在山林旅行的时候,那么凶恶的妖灵都战胜了,这个也一定会被我们打回到他姥姥家去!别怕,恐惧是最要不得的情绪。”
娜娜含泪点了点头,我见状把包大同叫了进来。
“他确实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说,“他一定是水里的东西,也一定是刚来的,对不对?可是――他是什么来路呢?为什么不去他那个世界找,而会爱上一个人间的女孩?”
“他――”娜娜干涩着嗓子说,“他是水里的,也是刚来的,只是他――早在四年前就爱上了我!而且,你们都认识他!”
“我们认识?”我大为讶异,“我们什么时候认识了个水鬼?我怎么不知道!”
“你提起那次山林旅行――”娜娜幽幽地说,“你想想,上次是谁淹死在那里了?”
几秒钟的沉默后,包大同猛地一拍大腿,我也瞬间惊呆了!
是赵江!
那个腼腆瘦弱得如同女孩子、沉默寡言得让人忽视的赵江;那个一直暗恋着娜娜却从来没说出过的赵江;那个在山林旅行中,当娜娜被水潭淹没时,不顾一切跳进去救人的赵江;那个淹死后被妖婴控制、把同学们带入歧途的赵江!
原来竟然是他!
当时消灭了段锦的孩子后,因为他和那个小侍女也是受害者,包大叔并没有收了他们,而是送他们去了轮回之地,可为什么他会没有离开,而且带着强烈的执念回到校园里?为什么他会变得如此厉害?
我转过头看包大同,包大同连忙举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老爹绝对把他送去了该去之地,按理说他是不能回头的啊,出了什么错了?”
“我哪里知道!”我说,“可见除恶务尽是对的,但是现在埋怨也没有用,我们要尽快想办法才行!”
“他是怎么找你的?”包大同问娜娜,“只是通过梦?”
“一开始是噩梦,后来,我分不清是梦境还幻觉,或者他真的来到我身边。”说起这些娜娜就发抖,“他说他很饿,可是吃了那个小孩和民工的魂魄后就不饿了,小玲是他抓去的,他要利用小玲来见我!他变得很厉害,就算比不上当年的妖婴,可是也足以伤害我所爱的人了,这点我能感觉得到,所以特别怕他。他还威胁我不许告诉你和阿瞻,否则就先让你死,假如我乖乖的,他会考虑放过你和我的家人!记得那天我们去校外吃饭,你差点被一辆失控的车撞到吗?”
我点点头,想起那天的事。那几天娜娜似乎情绪不好,现在看来可能就是因为那个威胁性的噩梦,可当时我并不知道,还以为她因为我不常陪她而不开心,所以特地抽时间带她出去渡过一个浪漫夜。
走在街上时,我们在人行道上顺行,可有一辆行驶得好好的车突然失控,向我们猛冲了过来。紧急之下,我把娜娜推到一边去,眼看自己就要被撞飞了,那车子却突然向旁边一拐,狠狠地撞到一家店铺的围墙上,司机当场重伤。
我当时急着帮忙救人,等那司机被救护车带走时,我才发现娜娜一直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远处。我还以为她是吓到了,千哄万哄地安慰她,然后就忘了这件事。
“那场没发生的车祸与赵江有关吗?”我问。
娜娜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似乎回忆起那天的事,“我看到他蹲在树上对我笑,就蹲在树叶的中间,树干上一直滴着水!他手里拿着一根红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在汽车上!人们都看不见他和这奇怪的绳子,可是我看得到!这是真的,不是幻觉。他是在告诉我,他可以随时让你死,而且既然他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他就可以到任何地方,校园困不住他!我怕他杀了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这么一天天拖下去!”
我怀疑地看了一眼包大同,把包大同吓了一跳,“你别看我,他不是利用我跑来的!你想想那几起事故,可是在我来这里之前发生的。”
我一想也是。虽然阿瞻说过,灵体不能单独离开自己死去的地方很远,要离开也必须依附在一个什么东西上才行,可是我也听说过很多人类为了某种利益而帮助灵体的事。赵江可能利用任何一件东西回到校园里,而且从时间上看,他经过了漫长地等待。
“另外我不认为他强大到可以控制外人来伤害你。”包大同继续说,“你想,他那么恨你,怎么会饶过你?假如他真的可以,有一百场车祸可以让你死!”
“那么娜娜说的要怎么解释?”我说。
“你是个阳气极旺的人,这样的人不仅普通邪祟无法上身,而且见了你还要避开,免得伤了自身,当然有法力的邪灵另当别论!”包大同解释,“另一方面,这样的人还有一个优势,就是特别不容易被改变运势,如果不是法力极高的灵体,是不能夺走你的生命的,了不起是重伤。”
“你说的轻松,重伤的不是你!”
“我还没说完。”包大同摊开了手,“他要控制外物伤害你,不仅要压你的运,还要控制另外的物与人,物或许可以,但同时控制你和对方两个人――我可不认为他有那么大的道行。我说了,他如果能的话,你早死了一百次了,所以这只是他利用娜娜对你的关切吓唬她而已。你以为阳间是猛鬼横行的地方的吗?他们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特别是考虑到他的道行只比我高一点点,还没强大到那个地步。”
“明白了,他是想对娜娜说:怎么样,你男朋友的命在我手上。其实他只能控制那个车子突然失控,但无法控制司机采取制动措施,更加压不下我的运道是吗?”
“基本上――是这个意思。”包大同道,“从娜娜的说法来看,我也可以推测出他为什么会从他该去的地方逃回来,并且变得有法术了。记得吗?当时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段锦的小侍女。她和段锦呆在一起时间长了,自身也带有了一些法力,但她天性善良胆怯,所以一直没有为害。赵江和她是一起走的,我想赵江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把她的法力过到了自己的身上,说不定还害了她而增加自己的力量。赵江对娜娜有强烈的执念,这不是那个单纯的侍女所能提防的,现在他竟然能吃魂,可见一定是吸取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不然从时间上来看,他不可能修炼到如此地步!”
包大同的话听得我浑身冷汗,不是对鬼怪的恐惧,而是对人性的恐惧。他只是暗恋娜娜罢了,为什么可以为了这感情而做出那么多邪恶的事?爱,原来可以让人变得如此肮脏吗?可是爱,原本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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