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屈神色倦怠至极,染着霜白的发髻有些凌乱松散,墨绿色的广袖长袍上布满了褶皱。
张氏带着几分心疼看向他,丈夫那双昔日里泛着犀利之光的眼睛熬得通红,仿佛一夜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十分颓靡。
“老爷!”张氏站在廊下唤道。
风不屈见妻子脸色也不好看,知道她肯定是为了两个继孙熬夜伤神了。
他心下感动,可两个孙儿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他实在无法故作轻松。
“还没有消息!”风不屈往前走了几步直接了当的说道。
“ 老爷,不如禀报朝廷吧,让刑部介入调查,虽然萧侍郎没在,可还有叶侍郎啊!”张氏拉着风不屈的手臂说道。
风府前阵子办茶会,也曾邀请了左侍郎叶敖东。
当时风不屈发话,让风毓的几个兄长嫂子都来热闹热闹。
风毓缠绵病榻一年时间,如今终于痊愈康复,作为兄长和嫂子们,于情于理都该来探视庆贺。
因府中有继子们坐镇,张氏便借势邀请了金陵城内好些权贵家的郎君娘子,趁机为女儿风毓相眼。
左侍郎叶敖东是张氏看中的女婿人选。
张氏曾听风不屈说起,叶敖东出身并不好,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靠的全是他的努力和运气。
张氏还打听过,叶敖东快虽已而立之年,仍未娶亲,那是早年拼搏读书错过婚配年龄的缘故,并非身体有隐疾。
虽然年龄大了一些,但张氏以为男人年纪大一些更好,处事成熟稳重,也更懂得心疼人。
总而言之,张氏对叶敖东的印象极好,她想着借此机会,与他能有多些交集往来。
风不屈沉吟了一息。认真思考过后,点头道:“为夫更衣洗漱后,这就去上朝!”
张氏应了声好,连忙跟上去伺候。
... ...
初春的清晨。天空黯淡柔和。
大片大片青翠的树林,伫立在晨色里,山岭显得十分寂静清冷。
晨曦从车厢里跳出来,像只雀跃的鸟儿般在原地蹦跶了几下。
在狭小的车厢内蜷缩着睡了一宿,一觉醒来。浑身酸痛。
她稍事活动了一下手脚,提起放在一旁的水壶,环视周围一圈,径直往一旁的小径走去。
携带着的几个水壶里都空了,离金陵还有一段路程,没有水喝,那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她凭着直觉循着林子小径往前走,不多时就看到了一条如同玉带一般蜿蜒清澈的小溪。
晨曦快步走过去。
粼粼水面下,隐约有小鱼在游来游去。
晨曦将手指探入水中。
早春的溪水带着沁人的凉意,她轻轻搅动了一下。手指头痒痒的,好似被鱼嘴啃了一下。
晨曦急忙伸手去抓,那鱼儿却极灵活的摆尾,从她的指缝中钻了出去。
小溪边荡起了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晨曦像个顽皮的孩子,双手并用,试图将欺负她的小鱼抓上来。
成群的鱼儿受了惊,纷纷往水底深处潜下去。
晨曦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她原想着抓几条鱼儿烤着吃,可想着那些小鱼不过手指粗,还不够塞牙缝的。便作罢了。
她挪了一个位置,伸手掬起一捧溪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甘甜清冽的气息溢满整个口腔。
晨曦囫囵喝了几口。又捧起水拍在脸上,清凌凌的水珠顺着她柔白滑嫩的脸颊滑下,在渐渐升起的晨光映照下,好似珠玉般璀璨夺目。
“唔,真舒服!”晨曦发出一声慵懒的轻吟,取了帕子轻轻吸干脸颊上的水珠。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条小溪?”
身后陡然响起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晨曦一时不察,竟被吓了一跳。
晨曦懊恼的骂了自己一句,将帕子叠好塞进怀里。
在没进入萧府当差之前,她身上的能量系统可是如同雷达一般灵敏,方圆十几米之内,都能感应到萧景泰身上的磁场气息,可自从跟在他身边伺候跟进跟出之后,能量系统竟然开始产生惰性,好似已经完全习惯他磁场的存在,是自己渐渐对他的磁场能量产生免疫的缘故么?
晨曦站起了,回头看着他。
萧景泰挺拔颀长的身形沐浴在熹微的晨光里,他的相貌的确是出众的,稍微一点笑意,眼角眉梢都好似被沾染,显得五官越发的清隽生动。只是那点清浅的笑意并未直达他幽深如墨的瞳孔,晨曦看得出来,他的内心还是那么的孤寂和脆弱。
晨曦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我看这里的树木花草比之前走过的要柔软翠绿,是块水土肥沃之地,猜测着附近应该有水源,没想到真让婢子找着了!”
“你脑子倒是好使!”萧景泰眼神澄亮,这一次,他眼睛里终于流泻出一丝会心的笑意。
晨曦嘴角抽了抽。
这种‘老怀安慰’的眼神,是个什么意思?
萧景泰没有再理会晨曦,兀自从她身边擦身走过,动作优雅的敛起袍角,蹲在小溪边,认真的洗了一把脸。
晨曦也没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提起仍在一边的水壶,走上上游接水。
“带了手帕了吗?”萧景泰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中的水珠,朝晨曦喊道。
手帕?
晨曦看过去,日光在他挂着水珠的脸上涂上了一层均匀的浅金色,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温和少了些许冷冽,他额前的鬓发垂下几缕,像水草般湿漉漉的耷拉着,看上去有些狼狈。
真是可爱!
晨曦含笑注视着他片刻,抬脚慢悠悠的走过去,将怀里的一方丝帕取出来,递到他跟前,说道:“我刚刚用过的,郎君要是不嫌弃,就用呗!”
萧景泰瞥了一眼晨曦掌心里叠成方块的丝帕。
雪色的帕子,只在四周锁边,连一朵多余的绣花都没有。
萧景泰伸手接过来,轻轻擦拭脸颊。
淡淡的幽兰清香萦绕在鼻息,萧景泰猛然想起之前的梦里,他好似也闻道过这股味道。
他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看向晨曦的目光有刹那的凝滞。
“你......”
他很想问问那天是不是她,可又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毫无逻辑,甚至是荒唐。
他抿了抿薄润的唇,将帕子递回去,道:“还给你!”
晨曦略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笑道:“这帕子被郎君用过了,就送你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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