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惊醒过来,然后发现自己似乎坐在殷宅大门的门槛上,刚才好像是睡着了。
正迷惑,听到后面一阵嗔怪的声音:“早知道你这么困,就不约你来了。”
我回头一看,沙秀双手插在那件红风衣的口袋里,神情不悦的站在后面看着我。
我一下从门槛上惊跳而起,为了给自己壮胆,故意大声呵斥道:“你……你到底是谁?”
沙秀一呆,似乎被我吓到,月光下见她眼睛红了,“刘……刘宇,你干嘛?你还没醒么?”
我头脑了一阵混乱,几步上去去扯她衣服。我想,不管是不是梦,先看看她有没有穿那件吓si人的旗袍就行了。
这次沙秀真吓到了,她一面连连后退,一面大声惊叫。我知道她会误会,但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
风衣扯开,露出里面的睡衣来。虽然只粗略看了一眼,我确信,那就是一件睡衣。
我呆站在地上,沙秀怒气冲冲看着我,脸上仿佛有团火,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我忍不住喃喃自语:“莫非,真的只是一个梦?”
好在沙秀脸上的火并没有真正燃烧起来。她迅速穿好衣服,冷冰冰说道:“刘宇,你是不是真的没醒?我相信,你不会是那种人,可你现在真的很不正常,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猛力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刚才做了个很诡异的梦。”
沙秀长舒了口气,“在这种地方睡着,不做噩梦才怪!”
我抬头看着沙秀,“你也觉得这地方诡异?”
沙秀认真的点点头,同时环顾了一下四周,“反正感觉怪怪的。”
“那你之前还说要来拍照片……”
“嘿嘿!”沙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白天人都比较胆大,说话不知天高地厚的,到了晚上就另一回事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我们走吧。”
穿过殷家大宅的大小院子时,我一直都有些莫名的紧张和恐惧,同时我感觉沙秀也有些害怕。她几乎是紧贴着在走,大气也不敢出,肯定已经在后悔要跑这一趟。
所幸我们恐惧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很顺利的走出了后门。可是就在后面外面的那条小溪里,我们果然看到了一个人。
当时月光如水,照得草地一片雪亮,那个人一头长发,正赤身躺在溪水边的草地上。空气中,则静静弥漫着沙秀用来沐浴的那种熏香皂的浓郁气息。
显然,她已经在溪水中洗完了澡,此时,正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进行月光浴呢。
我虽然依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但终究不便再上前,只好转过脸去。沙秀却不由分说,几步走了过去。
可是人还没走到溪边,她又回来了。
我紧张的问:“怎么回事?”
沙秀苦笑了一下,“我认识她。”
“你认识她?”我几乎喊出声来。
沙秀“嘘”了一声,低声说道:“这人我见过,她是孟神医的老婆蒋红红。”
“孟神医?谁啊?”我记忆里根本就没这个人。
沙秀笑笑,“孟神医,这个村子里有名的兽医,我接触过两次,脾气暴躁得很。他人少说也有六十了,可他老婆却才二十来岁,是个大美女,平时还抹点脂粉,最是喜欢打扮的一个人。这也难怪会闻到我的熏香皂,就跑去偷……”
我说:“这大半夜的,她偷了香皂不回家洗澡,跑这来干嘛?”
沙秀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呢,听说她不到二十就被神医骗去做了老婆,现在长大一点,心思活了,多想些别的事也不好说。”
说着,扯扯我衣袖,“咱们走吧。她也怪可怜的,我现在不去当面戳穿她。以后她要再来,我想办法提醒她一下就是了。”
想到大半夜的,我们竟然为了几块碎香皂,一路跟踪到了这里,不免觉得好笑。但既然事情只是这么简单,我自然也松了口气。没有多想,就跟着沙秀下山回了宾馆。
几天以后,孟神医的老婆蒋红红在家上吊身亡。
这个消息是沙秀第一时间通知我,她怀疑是我将蒋红红在疯人坡小溪边的事情传扬了出去。因为据说蒋红红自杀之前,曾被孟神医怀疑与别人有私情而使用了家暴。
事实上,我直到那一刻还连孟神医和他老婆到底长什么样都没完全弄清楚,更不可能就传扬那些事情。
沙秀最终相信了我。不过,她自己却陷入深度自责之中,因为她认为,如果不是自己的熏香皂气味太过浓郁,蒋红红就不会来偷盗。
正是因为偷盗了熏香皂,她才会跑到疯人坡后山的溪水里去洗澡,结果却被自己老公孟神医误会,以为她是去后山里私会情人。最后,竟使她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那些天,沙秀情绪一直处于极度低落的状态,直到另外一个消息传来。那是关于孟神医的。
据说蒋红红自尽以后,孟神医整个人也差不多处于疯狂的状态,每天借酒消愁,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有一次,他又在家门口喝酒的时候,醉后讲出了一些蒋红红出事以后,他一直闭口不谈的事。
那是蒋红红出事前的一个夜晚。孟神医到外村里去给一户人家的家畜打针。回来时已是半夜,却见自己老婆躲躲闪闪的往疯人坡上走。
他不明白老婆去疯人坡干嘛,也担心她上了那个地方会出事,一路喊着追过去。可他腿脚不便,何况两个相距很远,等他上了坡时,蒋红红已经不见了。
后来他见殷家院门开着,不由就犯了疑,结果一路寻进去,又出了后门,到了那条溪水边时,果然见树丛后面有人影晃动。
他一声吼,树影间果然钻出一个男人来,惊慌失色就往后面山里跑。他一时火起,赶着追了过去,结果没走一会那人就不见了踪影。
回家以后,两人发生争执,孟神医又一次动手打了老婆,并在次日将她反锁在了屋里,不给吃饭,也不让她出门。
没想当晚回家,蒋红红就寻了短见,再救不活,而孟神医却直到那一刻,也终于没能让蒋红红招出,那个与她在疯人坡上私会的男人,到底是谁。
这个消息传出以后,沙秀似乎松了口气。虽然她依然连连说孟神医可恨,但终于这件事情,已经跟她那块熏香皂没太大关系。
不过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很蹊跷的事。
蒋红红的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孟神医的弟弟闻讯从附近村子里赶来,打算把孟神医接回家去住几天。
孟神医也应许了,随便收拾了点东西,还把喝剩的大半瓶包谷酒也带上了,跟着弟弟坐车离开。
车开出去两三公里,坐在前排的孟神医探过头去,要求司机把手里的烟头掐灭,说自己熏得慌。
话说完刚要坐回座位,无意间往车窗外瞥了一眼,忽然呆了一呆,仿佛在车窗外见到了什么诡异至极,可怖至极的东西,整个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直往车子后排处躲。
可是人躲到后排之后,刚往车窗上看了一眼,又歇斯底里的惊叫起来,同时四处乱抓车上乘客的东西,往车窗外砸,仿佛在打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可车上的人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却只有一片虚空,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过了一阵,他开始在车上又哭又笑,吵嚷着要下车,否则就动手打人,甚至咬人,整个人的精神已经完全失常。
司机怕出事,只好把车门开了,让孟神医的弟弟带他下去。不想孟神医刚下了车,就一把推开了他弟弟,失魂落魄的满山路奔跑,并最终从路边的悬崖上失足摔了下去,再没能上来。
直到孟神医摔下山崖的那一刻,车上的所有人,包括孟神医的弟弟在内,都不知道神医当时究竟在车窗外看到了什么物事,竟然把他吓成那样。
乘客们在派出所一一录口供的时候,都说孟神医当时像是发疯,产生了幻觉,不停的躲闪,又不停的扔东西往车窗外砸,可事实上,车窗外除了山还是山,别的什么也没有。
孟神医的弟弟却说,那天上车前,他大哥的精神状态还算好,并且起床后也没喝酒,说酒留到到弟弟家再慢慢喝,所以他当时应该是完全没有醉酒的情况。
此外,坐上车后他们还聊了几句,他的意识应该是清醒的,并且一直没睡着,所以也不大可能存在做梦的情况。
那么,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村子里都的人都知道,当初,蒋红红是上过疯人坡的,此外,孟神医,也上了疯人坡。
他们不仅上了疯人坡,甚至还闯入过坡上的殷家大宅。
因此,几乎无需更多的解释,这已经就是真相。
上了疯人坡,并且进入过殷家大宅而发狂,这似乎根本不足为奇;或者说,只有这样,反而才合情合理。
只有黄老五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他这是,遇到‘山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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