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被行刑的那天,天气晴朗,万鬼倾城,前去相送。
地点就在南天门。那一段路本来就窄,一下子涌来这么多鬼众,顿时造成了交通堵塞。
苏宁不是一般的鬼,他可是击溃鬼伯达三万鬼军的盖世英雄。他的佳话,短短一年时间,在阴间已广为流传。
“山东琅琊,就是那个煎饼卷大葱的地方,一个了不起的英雄鬼汉啊。”“听说生前家世颇丰,是琅琊城的织产大佬哎。”
众鬼惋惜苏宁。在鬼界,像苏宁这样的英雄豪鬼,千年难觅啊。
南天门这个地方,是三界杀场。何为三界杀场。就是说,在这个地方行刑,不仅鬼界的灵魂能看到行刑的场面,人间也能看到行刑的场面。当然,神界就更不用说了。
话说回来,能在南天门开刀问斩的囚犯,都不是一般的囚犯。苏宁只所以被押到南天门,完全是丰都大帝在背后怂恿的。丰都大帝只所以意志如此坚决,完全是鬼伯达在背后怂恿的。
也就是说,苏宁跟鬼伯达结下了梁子。
原因大家都清楚,苏宁劫了曲雪白小姐,坏了鬼伯达的好事,让鬼伯达续娶的美梦变成了泡影。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苏宁并没受什么刑罚,没受拷打之苦。因为苏宁是羁押在泰山的,是泰山大帝的地盘。泰山大帝怎会让苏宁受苦呢。
泰山大帝能保证苏宁不受拷打之苦,却保证不了苏宁的性命。作为一个分管阴间和人间祸福的神灵,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经得起大众目光的检阅。苏宁公开挑衅丰都,击退了三万鬼军,给丰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尤其是名誉上的损失。从此以后,丰都大帝的脸往哪儿搁啊。
所以,苏宁不除,众鬼难服。
着急的是于沁。
一大早,于沁亲眼看着苏宁被一队行刑的刽子手拉着,往南天门奔去。苏宁的手上戴着夹板,脚上戴着铁镣。面无表情。
无奈,于沁现在只是一个小神,甚至,还没有脱离实习期,她没有能力去救苏宁的性命。人死为鬼,鬼死为聻。假如苏宁真的被处死了,从此以后,她再到哪里去找他,难道去鸦鸣国吗?鸦鸣国周围好几百里大,太阳月亮都照不进那个国度,常年黑暗,只能以乌鸦的叫声来区分昼和夜。
一想到这些,于沁就有些害怕。
最后,于沁去找碧霞元君。向碧霞元君陈说了她和苏宁往日的情缘。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有说出这些,或许碧霞元君能考虑她的情面,或被他们的真挚情感打动,伸出援助之手。
碧霞元君听了,沉吟片刻,好长时间都没表态。于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生怕碧霞元君拒绝她的请求。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你对苏宁的感情很深吗?”
于沁含泪点头。
“深到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的性命吗?”
“如果可以,我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换回他的性命。”
可是,尽管如此,碧霞元君还是救不了苏宁的性命。“这是泰山大帝的旨意,任谁也改变不了。”
“可是,您可以去求泰山大帝呀?”
“就算泰山大帝也无能为力。”
“为什么?难道这道命令不是他下的吗?他为什么不能收回?”
哎,于沁的阅历还是太浅。神有神道,鬼有鬼则,任何一个组织流派,一个门类,都有一定的行事规则。规则是千百年形成的,具有共同的约束力,泰山大帝怎能收回成命。
于沁很伤心,抹去脸上的泪水,辞别碧霞元君。碧霞元君见于沁真的很伤心,也动了情。将于沁唤回,道:“你可以去找找秋姑,或许,她能帮一帮你。”
“秋姑?秋姑是谁?”
“就是在泰山脚下设摊卖茶的那位鬼婆婆。”
“那是我的姑姑呀!”
碧霞元君含笑看着于沁道:“是的。”
在鬼间,有两个鬼姑,一个是春姑,一个秋姑。春姑在丰都,住在烟楼,经营一家蜮堂春。蜮堂春名号下的烟楼鬼女子,一个比一个漂亮,在丰都很有名气。
相比较而言,秋姑的境况却没有春姑那样光鲜亮丽。之前,她只是像赤脚大仙那样到处游荡,只在最近,在泰山脚下,鬼语巷的对面,设了一个茶摊,才算安顿下来。
姑姑能帮上自己什么忙呢?于沁心里狐疑。就算如此,于沁小姐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飞速去找姑姑。
此时,秋姑正坐在他的茶摊跟前。由于正是冬季,也没有什么生意,茶摊显得异常冷清。但是秋姑却不犯愁,一副悠然自得,落个清静的样子。
“姑姑,你还能坐得住?苏宁都押到南天门,快被斩首啦?”
“你依然在外边闲逛,我为何坐不住?”
“姑姑,你快别取笑我,你快想想办法,救一救他吧。”
“看你这么着急,你是喜欢他喽?”
“姑姑——”
于沁是一个含蓄的女孩子,才只年方十六,像这种事情,在亲近的人面前,她怎能说得出口?
“好吧。到时候,你把这碗茶给他敬上。他只要喝下这碗茶,就可以保他一命。”
这——一碗茶能有那么大的神力?秋姑看见于沁一脸怀疑。说:“放心吧,照做就是啦。”
于沁半信半疑,揣起秋姑的一壶茶水,又拾起一只碗,匆匆离去。
沿十八盘路而上,于沁看见,登临泰山的人们络绎不绝。有的甚至举着苏宁的照相,眼含悲泪。苏宁要被问斩的消息,都散布到人间去了。
所幸,他们并不能看到她,否则,她真的害怕极了。
更让于沁难过的是,苏宁的爸爸、妈妈,也夹杂在人群中,往南天门上挤。他们也知道了这一消息,也想来看看苏宁,送一送他们的儿子。哎,可怜这一对老人,他们把惟一的儿子送进阴间,还要再把他从阴间再往前送,一直送到那个无比黑暗的国度呀。
于沁发现,相隔一年,苏丙坤夫妇已明显苍老了许多。
丧子之痛呀!
人群之中,于沁没发现周晓葵,她的画家表姐。据说,这个周晓葵,已经和一位地产商的儿子,隋响订立了亲事。或许她已经把苏宁给忘记了。当然,这样也好,这也符合人间的行为规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于沁不敢怠慢,努力往南天门上挤。
远远地,于沁看见,苏宁被绑缚在一个石柱子上,脚跟前放着一个大石盆子,那是用来装血的。
一切已准备就绪,专等午时三刻,斩立决。
就在苏宁被绑缚的石柱子的不远处,泰山大帝和丰都大帝并排坐在那里,另外还有两位大神,大概是从天宫请来的吧,作为行刑的见证一方。他们神情严肃,谁也不说话。
按照程序安排,原本还有像领导讲话什么的仪式,是丰都大帝的主张,到了最后,被泰山大帝婉言拒绝了。泰山大帝觉得,毕竟苏宁在鬼间,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如果那样的话,极有可能会激起鬼众的愤怒。如果闹得不可收拾,反倒节外生枝,惹出新的麻烦。
丰都大帝只得作罢,心里想,只要斩了苏宁,一了百了,也不错。
其不知,尽管如此低调,还是激怒了大家,无论是从鬼间来的观众,还是从人间来的观众,有几个已经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冲破禁军的封锁,冲了进去,但很快又被戒严的鬼军擒住,扭送到一边。
站在远处的几个,开始往中间仍石子儿,一片叫嚣声。
于沁怀里揣着秋姑的一壶茶水,拨开众鬼。
大家看见于沁,都自觉地让开一条道儿。他们已经知道,于沁小姐是苏宁的恋人。苏宁正是千里迢迢,从艾山到泰山看望她,才被丰都大帝设计擒住的。
苏宁看见于沁小姐朝他走来,手里提着一个茶壶,心里五味杂陈。
禁军们和行刑的刽子手,看到于沁小姐,都怜念三分,自觉退开一步,让于沁小姐与苏宁见上最后一面。
于沁小姐倒了一碗茶水,端到苏宁的嘴唇上,说:“喝一杯茶吧,路上渴了没处寻。”
苏宁看了看于沁,没说话,一饮而尽。
于沁小姐说:“你不该来,上了丰都大帝的当,害得送了性命。”
“能见到你,我不后悔。”
于沁小姐听了,两行热泪自面颊上流淌下来。
“这个小茶碗才盛多少,在咱琅琊,喝茶都是嘴对着壶嘴,那样喝才痛快。”
于沁小姐笑笑,将碗搁在一边,举起壶嘴,抵在苏宁的嘴巴上。
苏宁咕咚咕咚,一口气将一壶茶喝得一干二净。大喊一声:“爷已经喝足了,快送爷上路吧。”
此时,午时三刻已到,只听得一阵骚乱,一阵密集的鼓点敲响,山石碎裂,震彻寰宇。
只见监斩官喝叫着,验名了苏宁正身,投下一只火签令。令牌落地,一名刽子手在行刑台立定,举起明晃晃的鬼头大刀,刀锋掠过,鬼头落地,血溅南天门。
此时此刻,站在远处的苏丙坤夫妇,哈呀一声,双方倒在地上。
于沁小姐回转身,却无暇顾及,因为她也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
到底秋姑的一壶茶水,能不能保住苏宁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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