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
这个词汇的意思,达纳斯并不是不知道。
可这一刻里,达纳斯却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眼前的至高存在所说的话的意思。
化身?
什么化身?
自己是化身?
谁的?
魔王...?
怎么可能呢?
达纳斯的脑海里,一句句的疑问就接连的出现。
可是,伴随着这些疑问的出现,达纳斯却发现,自己的心跳反而越来越激烈了。
那已经不再是紧张和恐惧,而是仿佛血脉相连般的共鸣出现时的激烈反应。
所以,达纳斯几乎是一下子明白了。
雾中的魔王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早就发现过,自己有一个化身存在。”
“可惜,我不像那个女神一样,那么全能。”
“她的化身可以与【勇者召唤】的大秘仪结合,化作一个完整的化身,我的化身却不同,即使诞生了,那也仅是不完整的概念,只能游荡在我的身周,还不具备完全的意识,除了我以外,谁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我本以为,只要有机遇出现,那他应该就能和那个女神的化身一样,在与什么事物结合以后,就能完整的诞生下来了。”
“谁曾想,一直到我死去为止,他都一直游荡在我身边,从未真正意义上的诞生过。”
雾中的魔王的声音就越来越显得哀伤,越来越显得黯然,如同能够勾起天地间的负能量似的,一点一点的传入达纳斯的耳中。
“没想到,时隔千年,他竟是在失去我以后,找到了自己理应得到的机遇,和赫利米斯的一个未出生的子嗣结合,终于完整的诞生了下来。”
就这样,名为达纳斯的魔王化身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更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哪怕是达纳斯自身,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真正身份。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达纳斯身上发生的一些奇迹,就能够解释了。
比如,为什么他生来就有意识。
因为他的意识早已存在于世间无数年,只是一直没能成形而已。
比如,为什么他生来便有缺陷,不具备他人所有的潜力和天赋。
因为作为其诞生之源的魔王的力量不像至高神那般全能,汇聚其绝望所诞生的化身,哪怕完整的出生于世间,依旧会留下一些局限。
再比如,为什么他吞噬了自己的父亲,成就完全的魔人以后,他会以那么快的速度掌握过去绝对无法想象的力量,成为比他的父亲更适合、更理想的魔人。
因为比起他那个身为不完全魔人,有一半是一般魔族的父亲,达纳斯反而才是完全自魔王的力量中诞生出来的存在,性质上和六大魔人极为接近。
有鉴于此,达纳斯才能像现在这般,成为远超过自己的父亲,乃至超过其余大部分魔人的魔人。
这样的达纳斯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真正出身,却如魔王所说的那样,本能的一直在渴望她的存在。
所以,达纳斯才会在无意的追求着名为“魔王”的存在,并不惜花费大力气,将其复活过来。
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在无意识间给自己寻找了一个莫须有的理想,一个莫须有的梦想。
现在,这个理想和梦想,却被魔王给拆穿了。
“我想,你的身上应该有一些超出常轨,没有被那个女神制定的【理】所限制的奇异之处吧?”
雾中的魔王便不知是哀叹还是同情般的说了这么一句。
“例如,你成为魔人以后,觉醒了两个独有技能之类的事情。”
此话一出,达纳斯脸上勉强挂着的笑容,终于完全消失不见了。
显然,他被说中了。
“这就是你身为我的化身的证明。”
“我的力量,就是连那个全能的女神都束手无策的东西。”
“既然如此,身为我的化身,哪怕不像我这般,完全不被【世界之理】所管制,那也会有一部分类似的性质,可以摆脱【世界之理】的规则。”
魔王就像是在啜泣一般,说着这样的话。
“如此一来,我就连找你泄愤都不行了呢。”
毕竟,复活她,严格上来说,并不是达纳斯的本意。
“又是这受到诅咒的力量,让我没能死成而已。”
“没错,又是如此...”
魔王如此呢喃,并缓缓的自雾中站起了身。
“嗡!”
魔力之雾立即颤动了起来,突然化作旋涡似的,被吸到了魔王的身上。
而随着魔力之雾的缠绕,魔王少女的身上,一件黑色的礼服逐渐成形。
达纳斯等人这才看清了魔王的外貌。
那是和莱夏及菈夏完全一模一样,没有一丝差别的精致美貌。
可是,眼前的少女即不像莱夏那般,充满千金大小姐般的高贵感,更不像菈夏那样,如同完美的女仆长般充满神秘感,而是散发出古老、沧桑、深邃、压抑的氛围。
理所当然,她那精致无比的美貌上携带的即不是莱夏那般时而玩味时而好笑的表情,更不是莱夏那样,满是古井无波,而是充满着哀伤、悲伤的感觉。
尤其是一对殷红如宝石般的眼眸,里面的哀伤及悲伤几乎都快化作实质了。
这就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只会给人带来无尽的伤感的少女。
“我问你。”
魔王向着达纳斯询问了一声。
“这个时代,有勇者吗?”
是的。
这是复活的魔王唯一关心的问题。
理由很简单。
只有勇者,才能再一次的给她带来死亡。
达纳斯便看着这个美丽的魔王陛下,心中的复杂情感被其逐渐压下。
“有。”
达纳斯言简意赅的回答。
“是吗?”魔王眼中稍微出现了一些神采,随即又是问道:“他,强吗?”
这个问题,达纳斯几乎是想都不想,直接回应。
“强。”达纳斯说了一句,然后好像觉得不够,又是强调了一下,道:“很强。”
“很强?”魔王眼中的神采又多了些许,然后继续询问道:“有多强?”
达纳斯这才被问住了。
回想起前两天,在精灵之乡的时候,对方举手投足间便将自己给打成重伤,险些丧命,还是多亏了对方手下留情才得以活命的事情,达纳斯苦笑了起来。
“个人认为,他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勇者。”达纳斯如此说道:“密特拉以及命运女神之流,或许已经完全无法跟他相提并论了。”
听到这句话,魔王眼中的神采才彻底的亮了起来。
她不知道,那个勇者是什么来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逝去了千年,这个世界还会有勇者出现。
明明照理来说,在自己逝去以后,这个世界应该不会再有勇者被召唤了,结果居然出现了一个那么强的勇者,这足以让人惊讶。
但魔王不在乎这些,更不在乎这背后有什么原因,只在乎那个勇者有多强,又能不能杀死自己。
想到这里,魔王转过视线,望向遥远的远方。
她的视线瞬间穿透了空间,甚至穿透了时间,望向极为遥远的天际的另一边。
很快的,她“看”到了一座繁华的都市。
都市里,一座豪华的宅邸中,一个贵族似的青年坐在庭院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看到这个青年贵族,魔王先是一怔,紧接着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没办法。
“好像...”
这是魔王的第一感觉。
“他,和那个孩子,看起来好像...”
虽然氛围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亦完全不一样,可就纯粹的外貌而言,这个勇者,和早已铭刻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挚友,真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不过,这个勇者的力量可比那个孩子强多了。
那个孩子根本无心变强,且极为畏惧战斗,即使天赋才能高得离谱,花了好几年的时间,还是没能触及生命的极限,更否提超脱。
眼前这个勇者却不同。
即使魔王无法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可对方身上那股深不见底的魔力波动及神圣波动,却是怎么都隐藏不住的。
那魔力的波动及神圣的波动,比千年前那个抵达自己跟前的勇者,确实强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魔王便发现,仓促之间,自己竟是完全无法看出对方的虚实,看穿对方的真正实力。
更惊人的是,对方竟是给自己带来了刺骨般的危机感,令自己心中生出了警兆。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对方的力量,已经能够确实的威胁到她了。
这是连千年前的勇者密特拉都没能办到的事情。
至少,那个勇者还得联合至高神的力量,才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这个勇者却不同。
他,单凭自己便给身为魔王的她带来了危机感。
这让魔王不惊反喜。
然而,没过多久,魔王眼中的神采蓦然颤动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
她,看到了。
看到那个勇者的体内,不仅有着一把前所未有强大的圣剑,甚至还有一蓝一红两颗宝玉。
那宝玉,魔王是再熟悉不过。
其中,甚至有一颗就是她的东西。
“我的宝玉,还有那个女神的宝玉,居然都在他的身上...?”
魔王失神般的呢喃出声。
“而且,这种感觉,他的身上,竟是同时具备我、女神以及勇者三者的力量...?”
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魔王在心中如此问着自己,越问,心跳便越快。
只因答案,已然悄然出现在她的心中。
“三大至高之力...”
“和那孩子如此相似的外貌...”
“还有让我以及那个女神的宝玉都心甘情愿的寄宿在身上的特质...”
这样的三个特征,最终导出的答案,只有一个。
“是她吗?”
“是她的孩子吗?”
“原来,她已经有孩子了...?”
魔王一边失神,一边露出了不知该喜该悲,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迈出脚步,打算前往那个孩子的身边。
这一步,只需要迈出去,即便宝玉还未回归,她都能瞬间抵达那个孩子的所在地。
可在这一步即将迈出时,魔王生生的滞下了自己的脚步。
她,突然胆怯了起来。
“我能见他吗?”
“我有资格见他吗?”
“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一连三个疑问,令得至强的魔王竟是心生胆怯,硬生生的收回了自己即将迈出的步伐。
但,就在这时,魔王视野中的青年,好似心有所感一般,转过头,看了过来了。
没错。
那个勇者看了过来。
就好像发现了魔王少女的视线,和她的视线对上了一般,笔直、径直、率直的望来。
那一幕,让魔王心中猛然一震。
于是,下意识的,魔王瞬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心中的胆怯,让被称为魔王,被视为终焉化身的这位至强者,居然完全不敢正面与那个勇者视线相交。
此时此刻的她,看上去已经不像个魔王,更像个害怕被责备,被责骂的一般少女。
“魔王陛下?”
同样心绪万千的达纳斯自然不会没有发现魔王的异常,疑惑般的唤了一声。
魔王反应了过来。
“......没事。”
她轻轻的别过视线,乃至是转过身,背对向达纳斯,让达纳斯完全看不到她此时此刻的表情。
不过,犹豫了一会以后,魔王出声了。
“他叫什么名字?”
闻言,达纳斯眼眸闪烁了一下。
“希恩。”
一会以后,达纳斯做出了回答。
“希恩...”
魔王少女低语着,重复念叨了好几遍这个名字,像是要将其完全记下一样。
见状,达纳斯深吸了一口气,又是说了一句。
“明日,那个勇者就会过来,与我等决战。”
达纳斯便报上了最后的现状。
魔王少女沉默了。
良久以后,她才幽幽的出声。
“这样也好...”
少女的声音,再次带上了浓郁的哀伤。
“死在那孩子的手中,对我来说,或许才是最理想的结局,最大的救赎...”
当初,自己夺走了他母亲的性命,让他的母亲见到了地狱及噩梦。
如今,自己把这条命给他,貌似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才是我该拥有的终末吗?”
“这样也好...”
“这样,就好...”
幽幽的少女轻泣,在峡谷的废墟内回荡。
许久,都未能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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