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一前一后抵达鹤汤,中途桃子醒了过来,懵懵懂懂地,还以为自己是在车上睡迷糊了。
星野暗中打量她的反应,结果桃子毫无察觉,只以为是做了个梦,以至于连什么时候上车都忘记了。
她不由心生寒意,青圭介这个男人确实有着令人忌惮的一面。
而且越是了解,她就越发怀疑——所谓的,在他面前有着何等力量。
几人从车上下来,北泽小田先一步走进大堂,说要单独和小泽园子聊一聊。
桃子则打了个呵欠,打算去泡温泉然后补觉,离开前还不忘和青圭介暗示下一次再一起出游。
泽树大友趴在方向盘上,咬紧牙关,等众人离开后,才狠狠砸了一下喇叭,刺耳的鸣响在山林里回荡,惊起了几只黑色的乌鸦。
青圭介和星野走在长廊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话题,只是在聊晚上要吃什么。
一起走进青圭介的房间后,星野才想到已经很久不见yuki。
“你的猫呢?”
“唉,可能是在外面被自由迷住心智,不愿意再当宠物了。”
青圭介说着和实情截然不同的玩笑话,等星野眼神变冷,他才乐呵呵地修正说法。
房间里已经被收拾干净,空气里还有清新剂的味道。
“请坐吧,社长。”
青圭介拿出陶制的茶具,随手泡上劣质的茶水。
“看来事情很快就要解决了。”他笑着把一杯茶推到星野不二子面前。
“是吗?”
星野不置可否,对于梦中的景象,她感觉似乎还有着浓重的谜团。
旅馆的茶果然一般,既不香醇,也不酸涩,唯一给人的印象只有寡淡,所以青圭介喝两口就放下了。
反倒是星野一直在小口喝着。
天色逐渐变暗,青翠的山林逐渐转向阴翳,潜藏在其中的神秘仿佛也要随之喷薄而出。
星野稍加用力地攥住茶杯,指节都有些发白,耳边仿佛又有朦胧低语在呼唤她,要她步入黑暗中,去寻找那座大山中的湖。
但仔细分辨时,却只是窗外摇曳树影的声音。
“他们谈的是不是有点久了?”她闭上眼睛尝试寻找话题。
“嗯……”青圭介期待地说:“会有反转吗?”
比如说这些人突然纠集一群人,要将他们杀人灭口。
又或者北泽小田、泽树大友突然因诅咒死亡。
星野叹了口气,懒得去纠正青圭介恶俗、无聊的念头,只是让他赶紧去员工区域问问。
“一起过去吧,社长。”
星野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于他此时敏锐的观察力,还是应该说——青圭介对自己的了解也在加深。
“……好。”
这种感觉对星野来说,算不上愉快,但也绝对不讨厌。
只是在胸口蔓延开的情绪,让她有些警惕、陌生。
她从来不曾期待他人,也不期待别人的回应,凌然好像山崖上的花,诞生就在等待死亡。
她是一面坚冰,只冰冷映照接近的人,却绝对不允许触碰。
青圭介大概也正是因此,才对她如此特别。
两人走出房间,决定先去前台问问情况,结果在大堂碰到了来回走动的泽树大友。
他拿着手机,焦急地在不断拨打某个号码。
“泽树先生,你在做什么?”
“啊!青圭……先生,星野小姐。”泽树大友看见救星一样,急跑过来求助:“大事不好,园子和北泽警部都联系不上了!”
青圭介和星野面面相觑,没想到还真有意外展开。
“你先不要着急,把事情跟我们讲清楚。”青圭介把泽树大友带到大堂的角落去,避开接待员好奇的目光。
泽树大友开口解释说:“回来之后,北泽警部先去找了园子小姐,结果得知她之前就已经开车下山去了。
呃……听北泽警部说,她应该是准备到镇上去等他。”
泽树大友尽可能把两人暗中阻挠青圭介他们调查的行动说得委婉,但并没有意义。
北泽小田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双方的“合作”,所以在手机联系不上的情况下,立刻决定亲自去把小泽园子找回来。
另外还有一个信息则是——小泽园子并没能抵达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
“所以现在,连北泽小田也联系不上了?”
听完泽树大友讲完这件事,青圭介不由感觉有些啼笑皆非。
这是机缘巧合下的必然?
还是又一个巧妙的安排?
“是……是的。”
青圭介若有所思,星野则靠过来低声告诉他,泽树大友大概率没有说谎。
“惊动警察去搜查也不太方便。”青圭介沉吟了几秒钟,随即发散灵性,瞬间控制住旅馆周边几只归巢的鸟。
因为鸟类晚上大部分不具备视力,所以他索性将其转化成灰雾之灵,赋予神秘学的破幻能力。
“我会确认他们是否已经在路上发生意外,在这段时间里,泽树先生,烦请先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坦白告诉我们。”
“是……是!”
眼下正好是晚饭时间,三人索性让人找了个包厢分别坐下。
送上饭菜之后,泽树大友又一口气喝了整瓶清酒。
回忆过去的事,对他来说是撕开痛苦的伤口,但为了愈合,只能将腐烂的肉给割下。
他开始缓缓说起过去的故事。
“我和园子小姐、北泽警部当初都生活在大泽山里,村子的名字叫做小泽村。
那已经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我当时才十几岁,早早就跑到了镇上打杂工,所以对村里的事情并不怎么关心,直到出事后,我才听说了相关的事情。”
泽树大友的语速变得稍显缓慢低沉,他接着说:“当时小泽家是村里的主家,德高望重,一直担任村长的职位。
除此以外,还有黑泽家,是神社神主一脉,神社的名字是……”
泽树的脸上明显浮现出痛苦的神情,大泽山里的灵性再次开始鼓荡,在逐渐漆黑的夜里,发出宛如野兽般的凄厉咆哮。
悲恸的雨水再度落下,并迅速演变成倾盆的暴雨。
雷鸣响彻天空。
“神社的名字是……丰津神社!供奉的神,是大泽山的神,丰津神!”
泽树大友说完痛苦地蜷缩倒地,脑袋和思维都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青圭介起身拂去他与大泽山突然产生的共鸣,减小诅咒对他的影响。
“休息会吧,泽树先生。”
“不……不用。”
青圭介坐回位置,默默思索着,为何只是提及名字,就会对他们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难道他们每次提起、想起都会如此?
倒也未必吧?
“社长,你也是被选中的人,现在有什么感觉?”
“嗯……”
星野闭目感受,但这份惩罚却并未扩散到她身上,她只感觉到此时的暴雨是如此悲伤,让她好像也该为此落泪。
但她早已不会哭泣,更没有多余的怜悯去施舍给别人。m.
“没有感觉。”她回答说。
“是嘛,那就请泽树先生继续说吧,要来杯酒吗?”
“好的……谢谢。”
突如其来的暴雨搞得旅馆一团混乱,大堂里到处是躲雨的旅客,也有闻声赶出来聊天的同伴。
“所以说夏天的天气真是……”
“好讨厌,赶快去泡澡吧!”
“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好像有老虎在叫!”
“疯啦你,哪来的老虎?”
“需要毛巾的客人,请到前台领取~~~”
过道传来嘈杂的声音,青圭介三人所在的包厢里却很安静,两人都在等待着泽树大友开始讲述。
已经人到中年的泽树大友喘了几口气,从难言的惶恐中脱离出来,继续回忆道:
“以前,小泽村每年都会为丰津大神举行祭典,求祂庇佑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这个祭祀的传统,在小泽村已经延续了数百年,不过我那个时代,因为外界的冲击,很多年轻人都开始认为这只是无用的习俗,当时还和大人们闹出了不少矛盾。
我应该也算是其中之一,很早就受不了那些传统跑出了村子。
后来再收到村子里的消息,是有人告诉我……
有人杀害了黑泽家的老神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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