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天的黄土大原,总是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躁动,就连那漫山的青草似乎在一夜只见都喝足了水,摆动着水灵的身姿,散发出一股莫名其妙的骚情味儿。
谷雨前后,种瓜种豆,上年是个灾年,雨来的晚了些,地都种上了麦,那些麦苗儿憋足了劲,把一个冬天蕴藏的精气神都展现在刚刚抽出的麦穗上。那些少了土地的人家,不得不扛上镢头,在所有能耕种的旮里旯拉里开出来一片片大大小小的荒地,随便撒上点啥,到了秋里,多少都能收点,去年的灾年不算是大灾年,就算再饿,种子都是不能被吃掉,于是五花八妹的作物都被洒在了黄土地里,有谷,有黄豆,还有玉米。
道观里的庙会已经热闹过了,高宗福照例布施了一块大洋,和往年一样,问起玄润今年的年头,玄润只说了句,今年相生。高宗福对于玄润这些话,始终似懂非懂,可却深信不疑,只要玄润说好,那指定就好。
他没有去开荒,划算着等麦子收了,种上些倒茬的秋庄稼,等了明年,麦是麦,秋是秋,茬就顺了,眼下他只等着再过上月儿半载,麦穗儿一泛黄,让刘三再叫上几个短工,那几百亩的麦子,缺了人手不成。
那些沟沟坎坎里的男男女女们,挥舞着老镢,生怕瞅好的荒地让别家给开走了,就连晌午,都是送饭,累了,抽上一锅子旱烟,高兴了,吼上几句信天游,这边山头上是男人浑厚亢长的一句:天上星星晚上明,哥哥炕头冷清清,只盼着月儿见了星,二妹妹晚上和额亲嘴嘴……对面的山坡上就有个女人亮堂绵长的回上一句:天上星星明是明,妹妹我的心窝热腾腾,只等着哥哥你走过来,咱二人这会就亲嘴嘴。所有能听到的男人们,都停下手里的镢头,哈哈的笑起来,伴随着黄土味儿,在石家沟的川里飘着。
杏儿抱着河儿在大门外的青石上坐着,上个月就给娃离了nai,可着孩子却是调皮,不管人多人少,总是是不是的把手往母亲的怀里伸,杏儿也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在怀里摸着,捏着,直到捏累了,睡着了。
高志飞带着元龙喜从门前的坡上爬了上来,杏儿见有人来了,连忙将孩子的手给抽了出来,可孩子却不依不饶,还要摸,杏儿就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河儿就扯开嗓子哭了起来。高志飞听见娃哭,说杏儿,你咋有打娃了,那么小的娃晓得啥。杏儿见元龙喜也跟着,有些窘,没有搭理高志飞,抱着孩子回去了。高志飞嘟囔着,这些个婆姨,就晓得打娃娃。
过完年都快四个月了,元龙喜的病也好了,在高家从来就没闲下来过,眼里都是活儿,扫院子、驮水、喂牲口,样样杂活只要看上一眼,就都能干,这让高宗福很开心,也让刘三轻松了不少,就连高志飞都觉得元龙喜这小伙子不错,是个勤快娃。今格早上,高宗福嘱托高志飞带上元龙喜,去了东窑下面的那三孔石窑里,将里面那些旧的粮囤都检查了一遍,窑洞里有老鼠,有那么几个粮囤都被老鼠挖了洞,高志飞就和元龙喜将囤抬到院子里,然后和好了细泥,搅上麦糠和稀牛粪,都给补好,在院里排开,这几天日头好,等晾好了,在给挪进去。又在最中间的一孔窑洞里面靠窗的位置,盘了个小炕,安上了一口锅,元龙喜每天都要下去几趟,给灶膛里架上木疙瘩,新盘的炕要用文火慢慢炕干,火太猛了,炕面上的一层细泥都会被炸开,等烧干了炕,就让元龙喜搬进去住,今年手了新麦子,要将那三孔窑洞里的粮囤给装满,这三孔窑洞里的东西,是高宗福的命,也是高家的命,高宗福反反复复的叮嘱元龙喜,要将窑洞看好,就算天塌下来,没有他的话,窑都不能开。
通望东窑的小路,从高家出来,朝东走要下一个大破,然后中间一段是条狭窄的小土路,两边都是红土崖,少说也就十几丈深,路面宽窄勉强只能过去一架马车,在靠近崖畔的地方,是几棵长的七扭八歪半死不活的枣树,枣树的根深深的扎到土里,防止土崖下雨多了被水渗垮,在窄路的另一头,是个用酸枣刺编的大门,只有在挂铁锁的门闩旁,用了两个光溜的荆条,勉强能够容得下一只大人的手,近了大门,左右各一个狗窝,高宗福不知道从哪里捉来两只小狗娃,拴在两边,让元龙喜从小养着,还给起了名,一只叫剩粮,另一只叫余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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