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高宗福让高志飞和元龙喜给短工们都装好了粮食,带不动的,就折算成了钱,嘱托他们明年了再来,老高家不会亏待他们。,然后再将这些短工们送到了大门口,目送着他们都远走了,回到屋里,让高志娟给烧了点热水,刮净了胡子,再用湿毛巾将身上擦了一遍,换了个干净的汗衫,出了大门,去石崖上找玄润,今年收成好,不能不去将观里施点钱财,也让神仙们知道,老高家心里敬畏着他们哩。
拜完了神像,玄润和高宗福两人坐着拉话,可玄润的话总让高宗福觉得有些不着边际,他说,高东家,你满脸咋都带着哭呢。高宗福摸摸自己的脸,除了那些黝黑发亮的褶子,没觉得哭,就说,道长你是不是看错了,我那有哭相。玄润就叫玉通来看,说你看看高东家是不是哭哩。玉通盯着高宗福的脸看了会说,面子是笑,骨头里哭。玄润摸了一把山羊胡子,笑眯眯的说,看嘛,我就说哭哩,我这个弟子,学的快着哩,过阵子就能挑大梁了。高宗福又有些摸不着头。干脆就挺平了脸,玄润又说,肉能挺平,骨头挺不平。高宗福觉得这老道是不是有些疯了,咋几天不见就说起了胡话。玄润又问高宗福收成好不好,今年都种了些啥,高宗福说好着呢,种了些倒茬的秋庄稼,等明年茬就顺了,啥吃的都有了。玄润慢腾腾的说,明年再说明年的,今年的得吃上。高宗福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问玄润说是不是下半年又要旱。玄润说不旱,雨水多着哩。高宗福说那是要涝,玄润说,也不涝。高宗福拍了拍头说那咋就吃不上了。玄润说,说多了也没用,高东家,咱俩可算是老相识了,这世上,有报应的,一会我送你个东西,你戴着,好好等着吃秋里的庄稼。
俩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拉着,高宗福原本的高兴劲也都让玄润给说没了,临走的时候,玄润给了他一个铜板,上面钻了个眼,系了根红绳。高宗福接过来一看了几眼,也没看明白。玄润说,这是个符咒钱,你戴上,咱俩个老家伙大半辈子的交情了,这玩意,能保你吃秋庄稼,但吃了就不好说了,明年恐怕咱俩就难见面了。
高宗福将铜钱挂在脖子上,脸上堆满了奇怪的表情,玄润继续说,缘嘛,有聚就有散的。高东家你别多心,不准将来那天,咱俩可要在一起了。高宗福戴好了铜板,问玄润说,道长是不是又要云游。玄润说,修道的人,自然而然,一切都没有定数。
高宗福实在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玄润的话,带着满脑子的疑惑离开了道观,下了石崖,对面就是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的老院子,可他远远望去,总觉得有些恍恍惚惚。难道是自个真老了,不行了,眼都花了。
高家的院子里,来了个杂货郎,挑着个挑子,大热天的上身穿了个脏兮兮的汗衫,下身却是黑粗布的裤子,两个裤腿用绑带帮着,凸这圆滚滚的小腿肚子。屋里的几个女人围着货郎,挑着货郎挑子里的针线,河儿手里拿着个拨浪鼓,呵呵的笑着摇着,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大人都听不懂的话。
女人们都挑好了自己要的东西,问了货郎价钱,然后又去屋里取了零票,交给货郎,货郎一点点头哈腰,一边盯着院子里的窑洞,似乎要看清楚那些土窑洞里都藏着啥。高宗福背着手,吭了声。货郎回过头,看着有人来,点着头,脸上堆满了笑。高宗福没有搭理他,径直回到了屋里,货郎对高志娟说,妹子,能不能让我靠在你那墙下凉快会,你看这天,晒的人受不得。高志娟说行,货郎就将挑子挪到了墙根下,靠在墙角阴凉的地方,撩起汗衫,扇着风。又对高志娟说,妹子,你屋里有水没有,俺口渴的很,高志娟说有哩,我给你舀。说完就到屋里在水缸里舀了慢慢一瓢水,高宗福问端水干啥,高志娟说给那个货郎喝。高宗福又说,出门跑江湖的不容易,你再给拿上个窝头,大晌午的,让吃上两口。高志娟又去拿了个窝头,一并递给了货郎。货郎吃了喝了,就要到门口来谢高宗福,高志娟带着到了高宗福门口,货郎没敢进屋,在门口鞠了个躬,说了声,你这家都是好人。高宗福从炕沿上溜下来对货郎说,没啥,你热了就在院里歇会,天凉快些了再走。货郎说不了,趁天天日子长,多去卖点。然后去挑起挑子,转过身,笑着朝高宗福点了点头。
晌午的太阳下,货郎的那微黄的面皮,让高宗福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再那见过,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去年是个灾年,谁家没几个面黄的人,更何况是个跑江湖的小货郎。
货郎挑着挑子,顺着大路,唱了几句:红红的太阳天上挂,谁来和我拉话话,前面那个妹妹呀,哥哥我就要撵来啦……
高宗福隐约听到货郎那低沉而有些沙哑的信天游,嘟囔着,大热天,这嗓门,还唱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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