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的皇帝陛下
第四十四章
辛一来警惕地打量着缓缓行来的太子殿下,洗了澡,换了衣服,头发也梳得整齐,托他那身半旧长袍的福,徐庚的样子看着清清爽爽,倒也不像是特意打扮过的样子。
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辛一来满腹狐疑,但没有因此放下戒心。
&下怎么来这里了,会馆住得不舒坦么?”
&是出来走走,听说辛先生在这边盖了房子十分好奇,所以绕过来看看。”徐庚十分敏感地察觉到辛一来的警惕之意,心中顿时一惊,言行间便注意了许多,状似随意地朝院子打量了一番,笑着打趣道:“先生这院子似乎还没修葺好,瞧着有些乱。”
&房子才刚盖好没多久,屋里的家具也是前两日才刚从城里送过来的,不过好歹能住人。到底是自家的地方,就算暂时比不得会馆,住起来却自在许多。”辛一来一边说话一边引着徐庚进正厅坐下。
下人们赶紧奉上茶水,徐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应是辛一来从京城里带来的茶叶,口感鲜爽,香馥若兰。
作为活了两辈子,经历过各种变故的“妖怪”,徐庚就算发现自己对辛家小姑娘有点想法,也不会傻兮兮地立刻表现出来,那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才会干的蠢事儿,所以,太子殿下一如既往地正色向辛一来请教。
&厂的地址先生可选定了?现在要招到能造船的工匠恐怕不容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开工?方才过来的路上我瞧见了顾将军的军营,一溜儿白色的小楼房,真是气派。听说是辛先生教他们盖的房子……”
辛一来果然是工作狂,注意力迅速被这一长串问题所吸引,沉声一一地回答。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下人过来问是不是摆饭,辛一来稍一犹豫,便开口留徐庚在家里用晚饭。
徐庚心里头巴不得,立刻应下,又笑着道:“赶了两天的路,别说还真是有些累。我一向是越累就越能吃,一会儿先生见了可不准笑话。”
辛一来果然放松下来,脸色愈发地和蔼,“殿下说笑了,您吃得多可不正说明我们府里厨子手艺好,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罢,又起身引着他往饭厅方向走。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玳珍她们早就在桌边候着了,见他们进来,玳珍和胡长锦还好,毕竟与徐庚常见,算是熟络,黄家兄弟俩却是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要见礼,被徐庚一脸和气地拦了下来,“又不是正经朝见,不必行此大礼,不然,我以后都不敢随便到辛先生府上走动了。”
大家到底年岁轻,黄家兄弟又不是拘礼之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很快便放开了,黄家二郎甚至还兴致勃勃地与徐庚商议起造船厂事务,又道:“这船厂我们家就算是跟风,姨夫说了,船厂投入高,回报慢,不过风险小,又能看得长远,实在合适不过。此次我与大兄特特地来天津,一是为了增长见闻,第二则是想要看看这边有什么买卖可以做。不瞒太子殿下,说起黄家,京城里的人大多数人都觉得是世家大族,总该不缺钱花,可但凡是大族,谁家里不是一摊子人,麻烦事儿也多,这一年两年的下来,渐渐地入不敷出,眼下都靠着老底子撑着,要是再不想办法,过几年都该喝西北风了……”
原来黄家二郎是打算管理府中庶务的,如此辛先生应该不会相中他了,徐庚脸上露出真情实意的笑容,“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朝中缺钱,我也不会赶着这春寒料峭的时候出京了。朝中总有些迂腐的老古板,张口闭口就是圣人之语,说什么不能与民争利,好像这钱朝廷不去挣就能落到普通老百姓手里了似的。国库若是空虚,什么事都没法做了,别的不说,军饷第一个就要受影响,总不能让那些出生入死的士兵们寒了心。”
黄家二郎笑道:“殿下说得对,正所谓国富民强,若国库不充盈,咱们大梁朝还谈什么盛世气度。不过,那些成天在朝上反对得要死要活的也不一定都是老古板,说不好里头藏着些什么人呢。”他到底年纪轻,心里想到什么就直说了,换了朝中的老油条,是绝对不会开这种口的。
徐庚立刻就明白了他这话的潜在含意,顿时觉得这黄家二郎十分有意思,既然不是竞争对手,而且又是辛家表亲,就可以实施拉拢之计了。而且,徐庚手底下还真缺这样的人——总不能每次有赚钱的差事儿都自己亲自出面吧。
于是徐庚点头笑笑,若有深意地道:“二郎倒是看得透彻。”
辛一来见他对黄家二郎颇有好感,赶紧趁机把帮腔道:“这孩子虽然读书不怎么出众,脑子却机灵,处事也圆滑,就是年纪小了点。不过年轻又年轻的好处,比我们这些老头子有进取心,也有冲劲儿。”
说实话,他眼下带的就是一群孩子兵,最大的瑞禾也才十八岁出头,胡长锦跟他差不多,徐庚过了年勉强能说是十六岁,就更不用说瑞昌和玳珍了。虽说这几个孩子都挺聪明稳重,可年纪轻了到底经验不足,辛一来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不敢轻易托付,以至于他现在忙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徐庚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顺杆而上,“若是二郎不嫌弃,不如暂且在我詹事府做事?先前瑞禾也是詹事府做过一段,只是他要准备春闱,年后才回了府。他一走,我就忙得焦头烂额的,到处找人帮忙。旁人倒是也有举荐的,可我实在放心不下,二郎是辛先生的外甥,自然不同寻常。”
黄家二郎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徐庚招揽,顿时呆住,傻乎乎地看着徐庚,一时竟忘了回话。好在黄家大郎反应快,一边偷偷拽了二郎一把,一边朗声替他应道:“能在殿下身边做事实乃二郎之幸,不说能进詹事府,便是做个寻常的小兵他都要高兴死了。”
二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应承,“多谢殿下栽培,我真是……受宠若惊。”他确实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饼砸得头晕眼花,连话都不会说了,愣了半晌才回了这么一句,黄家大郎气得都想打他。
也不怪二郎如此,他自幼就是个惫懒淘气的,虽然被长辈们逼着读了些书,可到底不出众,不说跟大郎比,就是族中其他寻常子弟恐怕都有所不如,因为这个他不知挨了多少打骂,偏生一直没有长进。
好在黄家老太爷开明,见他实在读书不成,便召了他来问是否愿意打理府中庶务,二郎仔细斟酌后便应了下来,这一个好字事实上也基本断了自己的仕途,二郎便绝了这方面的念想。不料这才刚出京竟然就遇到了这样的好事,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黄二郎这都高兴傻了。
好在徐庚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不满,反而笑着与辛一来道:“我再也不用担心顾詹事三五不时地来找我抱怨了。”
辛一来笑道:“二郎机灵是机灵,不过到底没正经办过差,刚进詹事府恐怕还得适应一段时间。”说罢,又叮嘱二郎道:“顾詹事是个特别正派严肃的人,不用担心要怎么讨好他,把事情办得漂亮,他一准儿重用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来府里问我。”
二郎连忙应下。
玳珍终于忍不住吭声道:“能吃饭了吗?菜都凉了,一会儿吃了小心肚子疼。”
辛一来大笑,“好了好了,这就吃饭。都是我们不好,赶在吃饭时候说这些事儿,都耽误我们家……三郎用饭了。肚子都该饿扁了吧?唔,这天气冷,我让下人再把饭菜热一热”辛府就这么一个姑娘,辛一来当玳珍当眼珠子一般疼,说话的时候语气和态度都与其他几个孩子截然不同。
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他之前竟然没有半点察觉,徐庚觉得他以前一定是瞎了眼睛。
&已经让人去热了。”玳珍摇头道,然后,她又笑眯眯地朝二郎道:“恭喜二表兄要步上我大兄后尘去詹事府做牛做马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詹事府那地方简直忙得要命,就拿几个月,我大兄都瘦了好几斤。”
黄家二郎只晓得笑了,“没关系,我本来就胖,瘦点好看。”
玳珍:“……”
用过晚饭,徐庚虽然很想继续留下来,但也知道以辛一来的心眼儿,他稍一不留意就被会被发现异样,只得知趣地告辞,临走时还特意与玳珍道别道:“若是有什么挣钱的门路可别忘了我。”
玳珍笑,“我娘笑话说我算是钱眼里了,没想到您太子殿下也不遑多让。”
徐庚作委屈状,“当谁愿意啊,还不都是被逼的。要不是攀上你这财神爷,我想挣点银子简直难如登天。”
&了行了,别哭穷了。”玳珍爽快地道:“你放心,我们俩什么交情?有好事儿还能忘了你吗。”她一双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笑容如同山涧清泉一般,干净、清澈,徐庚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
不过,想到身侧如同鹰隼一般敏锐的辛一来,徐庚又赶紧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微微笑着与玳珍辞别。
虽说徐庚动了点小心思,不过眼下却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造船厂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别的不说,光是找工匠就费尽了力气。好在新的天津知州是个能干人,天津官场也被清理过一番,现在身居官位的就算不跟太子一路,也不敢明里暗里地拉后腿。
第二日大早,顾兴便到了府上寻辛一来议事,见面便先谢道:“还是辛侍郎厉害,你写信过来说用竹筋代替那个什么钢筋,没想到还真管用,我让人一试,哎哟,小楼房盖起来结实得不得了,营地里那些小子都快乐死了。我们那小楼房多气派,比天津城里的房子好多了,盖得快不说,屋里又高又敞亮,住起来别提多舒服了。”
辛一来客气道:“我也就是提了个建议,还是顾将军您找的人靠谱。话又说回来,那房子结实是结实,不过跟城里的房子还是没得比,人家那雕梁画栋的,那才叫好看。您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这要是传到毛尚书的耳朵里,保准他连夜从京城赶过来跟你打架。”
顾兴显然也是知道毛尚书的名头的,闻言立刻闭嘴,脸上还露出后怕不已的神情,“那个……咱们是兄弟,私底下说说就好,可千万别跟毛大人提这个。我可是真怕他,你是不晓得,这胖老头收拾起人来那个叫狠啊,我家老爷子都不敢招架。”
辛一来点头表示赞同,“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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