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字褪去,画面浮现,无数钢铁巨兽印入眼前。
头戴钢盔身着战服的人民保卫军战士排成整齐的队列,一眼望不到尽头。
“敬礼!”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大音响中爆出。
“唰”只有一声,数千只手齐齐上扬,干净利落整齐如一。
“我们的名字!”低沉男声发问。
“人民保卫军!”数千位战士的声音融为一体,瓦釜雷鸣。
“我们的使命!”
“保家卫国!”
“我们的职责!”
“守护每一寸国土!守护每一位国民!”
镜头转换,一位将长发随意扎起面着淡妆的女记者面色郑重地说:“各位远江同胞,你们好!我是原都市频道实习记者李静,刚才我们看到的是现在驻扎在远江市区内的258旅战士们。”
“相信大家对近几天来所发生的,超出我们理解范畴的大灾难已经有所了解,先是病毒爆发,而后各大医院又爆发了类似生化危机的尸潮,无数人因此丧生,其中可能就包括,包括我们的亲属。”
女记者李静说着说着,声线就开始颤抖,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用手捂着嘴发出呜咽的声音再说不出话。
镜头转黑不到半秒后,女记者再次出现在了画面中,脸上淡妆已经哭花,长发也已经解开披在肩后。
显然她中间情绪失控的部分已经被处理剪辑。
“我是都市频道的李静,对不起。”李静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相信大家都像我一样感受着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但,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自暴自弃。因为258旅的战士们还在为了拯救我们的生命和家园而浴血奋战,请不要让他们的鲜血与汗水白流,请不要放弃希望,请珍视自己的性命,不要轻生。”
“接下来,我会对临时避难营地里的许多人进行采访,之后的采访内容我们不会进行任何剪辑或修改,我一定会给大家带来最真实的记录。”李静说完,冲镜头点点头,“首先,我会前往部队驻扎营地,采访258旅旅长,赵江大校。”
画面抖动,一个国字脸的军装中年人出现,军装的松枝绿色肩章底版上,缀着两条金色细杠和四枚星徽,显示着他的身份。
“赵旅长,您好。”
“你好。”赵江微微颔首。
“能简短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形吗?”李静砍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废话,上来就直入主题。
赵江略微思索后,给出答复:“几天前,远江爆发空气传染的变异病毒,已故的刘市长下令封锁全城。之后,被病毒感染而死的患者们全都变成了具有强烈攻击性,见人就吃的怪物——按你们的定义说,是变成了丧尸。当时我部已经进入市区准备支援受灾严重的各大医院,而后天降穹顶,阻绝了我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到目前为止,我们尚未发现打破穹顶或是与外界联络的方法。”
“好的,这也正是我所知的。抱歉,您刚才说,已故的刘市长?”
“是的。”赵江沉痛地说,“防空洞指挥所发生意外,刘市长和其他人已经壮烈牺牲,目前我们正在全力营救受灾市民,并尝试与其他部门、机构恢复联系。”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258旅仍在孤军奋战,是吗?”
赵江点头说:“是的,之后我们会扩招新军,收拢军警残部,也希望预备役战士们、已经退伍的战士们和有能力的同胞们站出来,主动加入我们,为家园城墙的建设添砖加瓦。”
“您有信心守住远江,保护好远江的所有居民吗?”
“我们258旅必定会尽最大努力,保证每一位同胞的安全。但也希望离我部较远的居民们能够战胜恐惧,勇敢起来,努力自救!”
“赵旅长,请您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您有信心保护好远江的所有居民吗?”
赵江默然,而后肯定地点头:“是的,我有信心!”
“好的,我也对您和您的部队有信心。”李静转过头,面对镜头说道,“截止日前,258旅已经歼灭多次尸潮,几无伤亡,接下来的短视频是其中一次灭尸作战,因由手机录制画面并不清晰,请大家谅解。”
短视频一开始就是一副炼狱场景。
惨叫遍布医院内外,血液漫流成河,却看不到多少尸体——所有尸体都进了那些吃人怪物的肚子。
数不尽的丧尸在狂奔,只要被追上便难逃一死。
腥臭的狂风仿佛要从屏幕里刮出来,未经处理的骇人场景即便是胆大包天的人看了,也会冷汗直流。
“轰”
晴天霹雳,狂雷炸响。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所有障碍物,所有制高点统统在炮弹降临的尖啸中化为乌有,铺天盖地的爆炸接连不断。
砖块、混凝土、残肢在半空纷飞,刺鼻难耐的硝烟味盖过腥臭,天地震怒般的炮火盖过尖叫。
强光过后,镜头前的世界仿佛被毁灭性的打击抹去所有颜色,只剩灰黑。
当画面再次清晰时,令人胆颤的恐怖丧尸只剩几十,三三两两,零星地徘徊在各处,恍如断线木偶。
紧接着机枪开火,哪怕只有一发子弹掠过,被击中的丧尸也立时断手断脚,如果有头部被击中的,整个脑袋当场被12.7mm口径的子弹打炸。
几挺重机枪组成的弹幕扫过,丧尸只剩下几只还保持着行动能力,它们终于找到了目标,开始向258旅的战士们发起冲锋。
但在狙击手的精确打击下,它们最终没能冲出十米距离。
经过多年步炮协同训练的步兵连战士们戴着面罩,无奈地停留原地,上级下了死命令:严禁非必要的近距离作战。
“如大家所见,丧尸在现代化军队的火力压制下不堪一击,请大家与我一样对258旅的战士们抱有信心。”女记者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让我们采访一下被营救到临时避难营地的市民们。”
穹顶之下来来去去的直升机带回一批又一批痛哭流涕的幸存者。
他们都被安置在临时避难营地内,未清扫完毕的区域再没有人敢入住。
“您好,我是原都市频道的李静。”李静在帐篷区里找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解释了自己的来意,“请问您有什么话想对电视机前的同胞们说吗?”
“我老伴没了,儿子和孙子一家都失踪了联系不上。”老人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被褥,把它们叠成方块。
“我很理解您的悲恸,我也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亲人。请问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我活得够久了,现在也没什么指望了。想发挥一下余热,但他们说我太老,不让我重回队伍。”叠好被褥,老人起身努力站直,大声说道:“当年我开坦克的时候,他们还没出生!我想好了,不管他们让不让,我老头子就是拿把菜刀,拿把拐杖,也要跟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拼到底!”
李静半晌没有回应,最终还是道谢后沉默着离开,找到了下一位受访者:一对年轻夫妇。
“能有什么说的,我俩从偏远地方来城市打拼,好不容易攒够钱买套房子,现在一下炸没了,以后我们可怎么活。”年纪轻轻的少妇哭天抢地,身边丈夫紧咬牙关闷头抽烟,
“请问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说的话你们真的会放到纪录片上去?不会改?”男人问。
“是的。”
“我大概会去参军,爸妈,如果有一天你们看到这部纪录片,但没有看到我回去,那就原谅孩儿不孝,不能为你们养老。”男人突然跪在地上说道。
“谢谢你的勇敢,谢谢你愿意挺身而出为保卫远江尽自己的一份力。”李静说道。
男人摇头说:“我不是满腔热血那种人,我跟我媳妇商量很久了,谁也不知道这天上的穹顶会存在多久,现在食物分发还算足量,但以后肯定越来越少。我想政府军队肯定不会养闲人,早点参军,不光能保证自己在这有一席之地,还能学点本事保护自己。”
女人哭声更大:“谁跟你商量好了,我不同意!我怀孕了啊,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孩子生下来没爹可怎么办。”
男人去劝,女人拳打脚踢,李静再次沉默着离开。
一个又一个受访者回答着李静相同的问题,而李静一次又一次沉默中离开。
“最后,我们要采访两位258旅的保卫军战士。”李静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他们在之前的作战中,因面罩脱落可能被感染,已经被分开隔离。”
隔着厚厚的玻璃,李静与一位战士说着话,平平淡淡的对话。
“那现在有什么打算或者想法吗?”李静最后问道。
“没啥,我爹娘死的早,又没结婚。抚恤金都不知道该谁领,如果我被感染了没救的话,我就想个办法自己把头给爆了。”年轻战士面如死灰,“我是真不想变成丧尸,太恶心了,想想都受不了。”
“那你害怕吗?”
“怕,最怕的不是死,最怕就呆在这等死,时间过得太慢了,要不是排长给我想办法弄了点解闷的东西,我都想自我了断了。”战士回答。
李静答谢之后又去采访第二位被隔离的战士。
这一次,与之前一张张灰头土脸如丧考妣的面容不同,镜头前出现的脸庞竟精神奕奕目光明亮。
“你好。”李静迟疑了一会儿,显然也对对方充满劲头的样子感到困惑。
“你好你好。”战士笑着回答,露出一口白牙。
“我是……”一段简单的问答之后,李静再次抛出问题:“那现在有什么打算或者想法吗?”
战士点点头说:“努力锻炼,如果最后没被感染,就重回前线,如果被感染了……”
年轻战士停顿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说:“如果被感染了,我就自愿转变成丧尸,供营地里的科学家医学家研究,希望他们能好好利用,也希望我家里能多分一点抚恤金,我妈一个人很不容易。”
画面定格。显然不止李静,连摄影师都被震惊。
“你,请问为什么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李静脱口问出。
“我爷爷打过抗战,我爸打过越战,他们两说过一句话我从小就记得。”
“为国捐躯,一次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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