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6点,我到了老唐家,老唐两口子很热情地把我让进了屋,还问我吃没吃晚饭。
我也不客气,直接告诉他俩我正饿着肚子呢,于是老唐的媳妇立刻给我添了碗筷,拉着我坐下一起吃。
在我家出事之前,我经常跟着我爸到老唐家去玩。等我编入刑警队之后,老唐对我更是非常照顾,隔三差五就邀请我到他家来吃饭,所以我在这里丝毫不感到拘束。
我刚一在饭桌旁坐下,老唐立刻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我:“带酒了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
“你自己就是学医的,都生病了还想着喝酒?”老唐媳妇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接着她又笑着对我说:“粗茶淡饭的别介意啊。”
“怎么会!能吃口家常菜最舒服了。”我客气道。
一边吃着,老唐也一边向我问起了最近连续发生的杀人断肢案的事。我把案件调查的进度大致跟他说了一下,其实也就是复述了一下目前局里已经查到的线索,而我那些关于真凶的推断则只字未提。
说完断肢案,老唐又问起新来的法医表现得怎么样。
我没有告诉他我跟齐欣的关系,只回答说新法医很专业,也很严谨,并提到她为了这案子还特意翻查了三十年前杀人断肢案的资料。héiyaпgě.com
话题转到这里,老唐也感慨了起来。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摇着头说:“90年代的技术跟现在真是没办法比啊。要是当年有这样的技术,估计早就把那个凶手给抓住了,可惜啊,可惜!”
“听您这意思,您是认为现在被通缉的郭建华不是当年的那个断肢狂?”我问。
“嗯……”老唐撇着嘴拖长了声音,等了一会儿才摇头说道:“我也说不出来,就是觉着不像。你可能觉着作为一个法医,应该是讲证据而不是仅凭直觉,但是我看了那通缉犯的照片之后,第一眼就觉着不像。你如果说他是个打手那我信,如果说他是三十年前那个缜密的断肢狂魔,我真的很怀疑。”
“也可能他只是模仿,我们也确实在他家找到了不少证据。”我说。
“模仿?那他就更模仿不来了!三十年前那个断肢狂可不一般,他恐怕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心思缜密的罪犯了。他太谨慎了,现场什么证据都找不到,尸体上也没留下任何痕迹,你真的拿他一丁点办法都没有!这个人肯定非常聪明,而那个郭建华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这种头脑的人。”
说完,老唐立刻又笑着冲我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就别听我在这念叨了,免得误导了你,毕竟证据才是最关键的,光靠直觉可破不了案。”
“没事,这就是咱爷俩闲聊,您就当讲故事,想到哪就说到哪,不管是现在这案子还是三十年前的案子,没准突然就能激发点灵感出来呢。”我顺着老唐的意思开始把话题往三十年前的命案上引。
老唐一听就来劲了,他又乐乐地接续说道:“我在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又把三十年前的卷宗借出来研究了一下。当时正好来了几个实习生,我也算是给他们上案例分析课,结果还真有了点小发现。”
很好!
老唐终于开始说到我感兴趣的内容了!
“哦?有什么发现?”我急忙附和道。
“咱爷俩不见外,我儿子跑上海不回来了,我是真把你当我自己家孩子看了,所以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也别跟任何人提。”老唐突然严肃起来了。
“放心,我对谁都不说。”我急忙答应着。
“其实吧,当年,我……”老唐刚要开口,但又突然停住了,接着他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
我也顺着老唐的目光望了过去,就见老唐媳妇一直在冲老唐使眼色,还快速地摇着头,显然是在示意老唐不要乱说话。
“要是有什么为难的,那就算了,要是跟案子无关的话。”我客套着说了一句。
“有关,确实是有关的,不然我也不会特意跟你说了。”老唐说到这儿之后又顿了顿。他看了眼他媳妇,像是在征求意见,又像是在用眼神说服他媳妇,希望他媳妇能让他把自己想说话说出来。
他媳妇最后无奈地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意味深长地叮嘱道:“注意下措辞,别乱讲。”
“我明白!”老唐顿时乐了,如获大赦一般冲他媳妇点了点头,然后拽着椅子朝我这边移了移,然后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刚刚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失误吗,其实这个问题当年我就一直没想通,但这次我研究资料的时候突然明白了,当年的断肢狂并不是一个人作案的!”
“不是一个人?”我惊讶地反问了一句,同时我的脑子里又瞬间浮现出了那个血色的噩梦——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斯文男一边微笑一边朝我招着手。
断肢狂不是一个人作案的,难道说他带着一个小孩儿?我?
自从六年前那个血腥怪梦再次出现开始,我便开始关注三十年前的连环凶杀断肢案。虽然我并不想承认,甚至极力地排斥,但付涛的死、以及他在墓地里跟我说的那些话还是逼迫着我将三十年前的断肢狂和我自己联系到一起。
我在家里从没见过我4岁之前的照片,我也从来没有问过,因为我害怕知道真相,我只想要做现在这个家庭的一员。
但老唐刚刚所说的话却让我不得不认真思考一下我的过去,我脑中的怪梦到底说明了什么?在4岁之前的我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我脑子里开始变得有些混乱了,但我还是维持着一副镇定的表情,并认真地听老唐继续往下说。
“我手头上没有照片,没办法给你讲得太详细。”老唐一边比划着一边说:“不过我后来仔细对比了一下那十二起凶案的尸体照片,我发现从他第八个案子开始,尸体右腿的切口都和其他部分有差别,切面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平整。打个比方,如果他在锯其他部位的时候锯了二十下,那他锯右腿的时候可能锯了三十下,而且不是一气呵成的。”
“从这就能判断出是两个人作案吗?会不会有点牵强?”我保持着严谨。
“怎么说呢……仅凭这个好像是有点牵强,所以我才说这只是我的直觉嘛。而且当时我做尸检的时候并没想到这个问题,只是觉得有点别扭。这次我重新研究那些资料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而在这次的断肢案出现之后,我就更觉得我的猜测是有道理的——那个断肢狂,他应该是在……是在带徒弟。”老唐显然在很小心地措辞,而且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在偷偷看我,好像在观察我的反应。
一个完美的模仿犯,一个完美的徒弟,断肢狂魔正在传承他的“事业”?
如果我梦里的男人真的就是断肢狂魔,难道我其实是他当时正在培养的徒弟?
老唐做出这个判断应该是有依据的,那恐怕并不是什么直觉。他当年在追查断肢狂魔的时候,除了那一滴血之外应该还有其他发现,例如……一个孩子,一个一直跟在断肢狂魔身边的孩子?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老唐或许并不想将这孩子的事说出来,尤其不想当着我的面说,他在保护我?
“狂肢狂魔带着的徒弟其实是个小孩儿吧?”我突然正色望着老唐问道。
老唐整个人一下子傻在了原地,他媳妇手里的碗也啪嚓一下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但她本人根本没听见一样,继续愣在那里傻傻地看着我,而他俩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个小孩儿就是我,对吗?”我继续问道。
“你……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小孩儿啊?”老唐连忙摆手笑着装傻道:“我只是说徒弟的事,希望给你破案一点提示,没有小孩儿。”
“您刚才也说了,咱们都不见外,我一直都把你们当成我的亲人来看待的,尤其是在我爸妈出事之后。其实我有件事想向您坦白。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经常会莫名地做一个怪梦,梦见有个男的蹲在一个浴缸旁边锯一个女人。直到后来我妹妹出生了,我才不再做这个梦。但是这事我还是没跟任何人说过,因为我一直都害怕这并不是梦。”我坦诚地对老唐说道。
老唐再一次愣住了,随后他的眼神也开始游移起来,似乎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把我搪塞过去。
“唐大爷,您就跟我说实话吧。过完年我就31岁了,您觉着这个岁数了,我还有什么事接受不了吗?您不必担心我会因为这事受到什么打击,当年我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都熬过来了,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我真的不是我父母亲生的,他们也永远都是我的父母,我这辈子永远是他们的儿子!”
“唉……”老唐听了我的话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拍着我的肩膀道:“你猜的没错,你确实是我和你爸捡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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