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闺美人帐,红夜被引领着走回自己房间时,软塌上的炕桌已摆好精致酒菜。书神屋 www.shushenwu.com昭王李隐姿态懒散的斜倚在软塌一侧,手中折扇轻摇,透出十足玩世不恭的味道。
红夜进门后,为他引路的随从便识趣的退出去,顺手关好房门。‘砰’的一声轻响,却吓得红夜一激灵,下意识回头看一看,再转过头来,目光不知该落于何处。
软塌上,昭王咯咯笑:“红舞姑娘,愣着干什么?过来陪爷坐。”
红夜依言走过去,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个人没由来的让她感觉紧张,心口‘扑通扑通’像揣了只小鹿,走近软塌,却似都不知该往何处落座。
昭王李隐轻摇纸扇,笑意盎然上下打量着,此时,红夜身上还穿着抹胸低胯的暴露衣裙。嘿,有意思,敢穿得如此大胆,敢在众目睽睽下与舞伴大秀亲昵,敢公然挑战一群正统学究的承受力,离经叛道连他都要自叹不及。到了现在却突然变成一介娇羞小女儿,咬着嘴唇低着头,手指头无着落的摆弄衣角,倒像是从没见过男人、最符合标准的良家女子似的。
心里想着,浪荡子忽然伸手一揽腰肢,就让她跌坐进自己怀里:“过来坐,站着可要怎么亲近?”
“啊!”
红夜吓了一跳,一颗心跳得更快了,全身的皮肤也因紧张而绷紧。昭王的手抚在腰肢,清晰感受到她的无所适从。嗯,这手感……真不是一般的好,他自命风流,玩转情场,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细嫩雪白的皮肤,和剥了壳的鸡蛋放在一起,只怕都要更胜一筹。还有这如云泼墨的秀发,顺滑如丝缎,香气醉人。昭王看着、闻着、醉心品鉴着。下巴顺着耳际轻轻向下摩挲,很快触及到质地奇特的颈绳。
是了,他一早注意到那颗璀璨耀眼的红珠,此刻凑到极近距离观赏不由更让他吃惊。好奇怪的珠子,凭他王爷之尊,见惯天下至宝,却硬是看不出这珠子是何质地。不仅如此,连那根严密无缝的颈绳都把他考住了,看来看去竟不知是如何戴进她脖子去。
颈上红珠隐约似有奇特光彩暗涌,他看着看着就仿佛入了迷惑,忽然一张口,就把珠子含进嘴里。
“啊!不要!”红夜再度被吓到,连忙向后挪身,躲开叼含。
昭王一愣,倒也不生气,用手轻轻拨弄红珠,笑眯眯问她:“这珠子好奇特,哪里来的?倒让人好奇是怎么戴上脖子的。”
红夜心跳略缓,低声回答:“我也不知道,只隐约记得是阿妈给的。”
“阿妈?”
昭王笑了,招牌式的邪恶坏笑凑在耳边问:“想来一准儿不是凤妈妈,她可没这么大方呢。红舞姑娘和九爷说说,阿妈是谁?家乡又在何处?”
红夜摇摇头:“我不知道,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呵,一句话就打发了?他这下更被掀起好奇心,貌似随意就和她闲聊起来。
“姑娘今年多大了?”
“16岁。”凤妈妈说的,那应该就是吧。
“何日生人?”
“不知道。”
昭王更惊奇:“不会吧?连哪天生日都不知道?”
红夜真被难住了:“九爷,从前的事我真的不记得了。”
嘴严是吧,行,昭王被激起应战之心,面上却分毫不露。笑眯眯拿起酒杯就让陪吃酒:“姑娘可会饮酒?”
“不会。”
“那尝尝看,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半推半就,一杯不算烈的梅子酒送进红唇,立刻引来猛烈咳嗽。天哪,好辣。
昭王看得咯咯笑,随手为她抚背,取笑说:“在这种地方却不会饮酒,姑娘今后可该怎么混呢?来,快吃两口菜,一会儿就能压下去。”
用筷子夹了菜殷勤送到嘴边,他由此接着问起来,平日都喜欢吃什么?偏好什么口味?都喜欢什么玩意儿?最爱干什么消遣?甚至连姑娘梳头喜欢用角梳还是木梳,胭脂喜欢膏脂的还是粉滑的也一一问到……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却实在没有一句是真正随意出口。经验老到的情场玩家,轻松谈笑间已在攻城掠地——从她喜欢和不喜欢的一切,总能探出不愿透露的东西。譬如说生活习惯,见过的人和景,吃过的、玩过的,穿过的、用过的,闲聊中透露的零碎信息,已足够拼凑出关于她的过往大概。
昭王李隐套底的功力不可谓不纯熟,然而谁知到了红夜这里竟一概不灵了。她瞪着一双茫然大眼,基本上所有问题都是一问摇头三不知,或者干脆反问: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雅歌也这样问过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只要填饱肚子就好了?”
“米粒还分圆粒的和长粒的?豆腐还分南北?是说南方做的叫南豆腐,北方做的就叫北豆腐吗?”
……
红夜问得理所当然,昭王却已是头顶飞乌鸦。这个小妮子,装傻充愣的本事也未免太高了吧,看样子倒是他小瞧了这丫头,所有问题能应对得这般滴水不漏,甚至连说话都是字正腔圆,分毫听不出口音,宛若一张白纸没有过去,什么都没有,这就实在很值得玩味了。
昭王李隐目光闪动,继续微笑着问:“从前的事都不记得,那……姑娘是怎么进的供院?这总该记得吧?”
“卖进来的。”
废话,这还用说?烟花柳巷哪个姑娘不是被卖进来的?可是……他越来越觉得有意思,若说吃东西的喜好标准是填饱肚子就行,那应该是揭不开锅所以卖女儿的平民小户,可是看来看去又坚决不可能。莫说平民小户根本养不出这么美的肌肤和头发,而就算养得起身子,又该从哪里养出那般非同凡响的舞技?
于是,他接着问:“被谁卖进来?”
红夜却不吭声。
昭王笑着蛊惑:“放心,在九爷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如果是可恶的人,故意欺负你的人,说出来爷替你出气。”
出气,就能让曾经发生过的伤害一笔勾销吗?红夜暗自伤感,低声回应:“凤妈妈说了,在这京师龙安城,什么都可以放肆,就是一张嘴不能放肆。说错一句话,或许就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红舞陪爷就是,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昭王又是一愣,随即咯咯笑起来:“呵,看来十三娘没少教你,来供院多久了?怎么从前竟没听说过?”
红夜很认真的数了数:“算上今日,有七天了。”
才七天?
他这下更惊奇,未经风月场的训练雕琢,莫非这惊世骇俗的穿衣举动,竟是她的本性不成?可是……若说她本性便是这般大胆风骚,此刻又紧张羞涩成一介仿佛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儿,这又该怎么解释?看来看去,仔细端详,如果说这是装的,就像那些姑娘品着男人的劣根性,故作清高拉开距离,假装冷傲淑女的手段一样,那他不得不承认,她‘装’起这份羞涩清纯,倒真是他至今所见演技最高明的独一份了。
昭王眼中的兴趣越来越浓,接着问她:“刚刚在台上,看姑娘的舞技可谓旷古绝今,凡尘所难有。可是依我看来,满场看客姑娘怕是一个都没放在眼里,纯粹悦己自娱,如果非要说跳给谁看嘛,那也只是凤公子一人了。呵呵,能得舞圣欣然作伴,你们的感情很好吗?”
红夜一愣:“雅歌?我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
这个字眼又让昭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姑娘真会说笑,孤男寡女,我只听说过有爱人、情人、搭帮过日子的人,或者是恨得牙根发痒的冤家仇人。好朋友,还真是新鲜。姑娘倒说说,怎么就和大燕舞圣成了朋友?”
红夜如实回答:“进了紫蓬山那片林子,刚好看到雅歌在跳舞,看着喜欢就凑上去,越跳越开心,就成了好朋友。”
“哦?这么说姑娘的绝世舞技不是从凤公子学的,师从何人?”
“不知道,只是听老伯弹的曲好听,雅歌跳得好看,凑上去就跳起来了,其实……都不知道为何会跳舞。”
昭王越来越惊奇:“那竹林初次会面,姑娘又是怎么去的紫蓬山?有人带你去的?”
红夜再度以沉默当作回答,说不清是伤感还是愤恨,只是一想到那个魔星,就实在一个字都不想说。
然而昭王分明不肯干休,锋利目光闪烁中,就接着问她:“我看刚刚竞价时,姑娘倒似对那个邢大人特别反感,姑娘认识他么?”
红夜扭过脸去,已经很明显的露出不悦:“被那么多臭烘烘的家伙争相竞价,难道还应该高兴不成?”
昭王皮笑肉不笑:“哦?这么说……我岂非也是那臭烘烘的家伙中的一个?”
红夜一愣,一张脸竟不由自主的红了,连忙摇头:“不,没有。爷不一样,爷身上的味道……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什么味道?万两黄金的味道?
昭王想着,不由嗤笑:“怎么个不一样,你倒说说看。”
红夜被问住了,事实上,她根本说不清。为什么对上这个人,就会感觉到一股森然可畏的气势,让她全身上下没由来的紧张。可是……又非恐惧,坐在他的怀里也不觉得讨厌,并不是那种想转身逃走,永远见不到才踏实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她竟真的形容不出来。
“九爷,我……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爷身上的味道很不一样。”
昭王笑了,呵呵,这话听着受用。本来嘛,欢场做戏又何必认真?
另一只手也放肆的揽上腰肢,鼻子凑到香颈喷吐热气:“爷的味道不一样?喜欢么?”
红夜脸上越来越热,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点头:“嗯,喜欢。”
*******
夜已深,石头巷里冷清小院却似弥漫着风暴来临前的压抑。邢桀刚刚走进前院正屋,一只手掌便直甩面门,‘啪’的一声,凤十三娘的手腕被他毫不客气的擒住,耳光落空,邢桀也似被激出怒气,陡然放下脸来一声冷喝:“凤堂主!还请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以帮中职阶相称,他的态度已经很不客气。
凤十三娘胸膛起伏,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邢桀现在已经死了几千几百次。她针锋相对的回敬:“是,属下无礼,冒犯大东家真当万死!只不过……身份?哼,大东家在这样提醒属下时,是否应该先问问自己?你今天又干了什么?在那种场合,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邢桀的眼神随即暗淡下去,凤十三娘愤然甩手,冷哼一声收起怒气,便用无比风凉的腔调笑问他:“黄金五千两啊,啧啧啧,真不敢相信竟有人愿意花五千两黄金,去买一件他明明已经得到的东西。呵,邢大人可否指教一番,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吭声,凤十三娘却偏偏不肯罢休,换上往日放浪轻浮的面孔,拉他坐进软榻,随即攀附上身,搂着脖子痴痴笑着,眼神冰冷似刀。
“知道吗,开场之前我曾经问过她,如果……万一……是邢大人买了你,该当怎样?呵,你猜她是怎么回答我的?她说,那又如何呢?大不了再经一次地狱,任凭留更多牙印也全当被狗咬,难不成还让我陪他唱歌跳舞,说话聊天?”
邢桀嘴唇颤动,扭开头躲避她灼人的目光。
凤十三娘在耳边笑问:“五千两黄金,就是为了买这个?”
“够了!你知道我不是……”
“你是什么意思重要吗?你心里在想什么又与别人相干吗?”
凤十三娘也骤然激动起来,一字一句提醒他:“今日那位置最好、却始终紧紧拉着竹帘,不曾一露真容的包厢里坐的是谁,恐怕也不难猜吧?哼,财忌露富,官忌出头,可是你呢?你今日却当着满朝所有人甚至是皇帝老子的面,把最不该犯的禁忌都犯了,你到底在想什么?莫非真要让一个小妮子毁了你?!”
邢桀也激动起来,咬牙恨声:“那该怪谁?你为何这般一意孤行?为何不肯放过她?竟执意要把她推上这种风口浪尖?官场朝堂,才是最大的火坑!难道你竟不懂吗?!”
凤十三娘笑了:“一意孤行?她现在已经搭上了昭王李隐,这有什么不好吗?让她帮你,而不是毁了你,又有什么不对?”
她伸手捧上他的脸,姿态霸道的不容他逃避,凤十三娘一字一句几乎是在严厉的喝令:“看清楚吧,她现在已经躺在李隐的怀里,命中注定就是一枚棋子!忘了她!听懂了吗?忘了她!才能做回你自己!”
是的,回来!她只求她的爷、她的主公、早已成为她生命中一切之一切的邢桀能够回来!凤十三娘的眼神中闪过哀怨:“这些年,难道你还没有看清,谁才是真心对你……”
伤感呢喃消失于唇与唇的碰触,她吻上他略显冰冷的唇,唇舌放肆搅动,霎那间点燃全身滚热的火。放浪热吻久久不舍放开,她一边吻着,已急切褪掉肩头衣衫,然而,当她伸手去解他的衣带时,邢桀却推开了她。
往日令她销魂的俊美主公,眼神中竟不见丝毫热火,他站起来,淡淡说一句:“我该走了,你好自为之。”
行将出门的时刻,他侧头轻声叹息:“答应我,别亏待她。”凤十三娘掩衣倒于软榻,看着他的背影,努力不让自己哭,鼻子一哼冷冷回应:“爷真会说笑,才一登场便赚入黄金万两,这种烧高香都求不来的摇钱树,换了谁不得像祖宗似的的小心供着,谁敢亏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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