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日后,大宋边疆突然飞来一骑,马背上端坐一人,鼻梁挺直,龙眉凤眼,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英武中带着一股儒雅之气,此人正是重新踏上大宋疆土的阳云汉。
阳云汉脸上布满风霜之色,双眸却愈发温润深邃。这一段时日不眠不休,历经无数生死之战,阳云汉虽然疲惫,武功却愈发精进。
刚刚踏足大宋疆土,远处就迎来十几骑。阳云汉目光锐利,早已看清头前一人正是丐帮帮主伍飚扬,在他身后是十来个丐帮弟子。
双方又骑近了一段,丐帮帮主伍飚扬这时也看出来人是阳云汉,远远地高声呼喊:“阳魁首,可把你盼回来了。”
双方疾驰到一起,各自勒住马匹。丐帮帮主伍飚扬满脸的兴奋之色,哈哈大笑道:“阳魁首以一人之力横扫大契丹群雄,威名震动天下。我大宋武林中人欢呼雀跃,大宋百姓更是扬眉吐气,谁还敢再说我大宋无人。”
阳云汉淡然一笑:“伍帮主过誉了,我不过做了大宋百姓该做的事而已。另外伍帮主还是莫以魁首称呼我为好。”
听了这话,伍飚扬又是一阵爽朗大笑:“好,好,那我还是称呼你为阳兄弟。你也别再喊我帮主,飚扬我虚长几岁,阳兄弟喊我一声伍兄可也。我已在此守候多日,终于把阳兄弟你给盼回来了。”
阳云汉心中感动,微笑回道:“劳烦伍兄和诸位在此等候多日,想来到大契丹接应我的人也是伍兄所派吧?”
伍飚扬又是一阵畅快大笑:“自从听闻阳兄弟在大契丹遭遇,不仅仅是我们丐帮,整个大宋武林各大门派都派出精锐弟子到大契丹相助阳兄弟。”
听了这番话,阳云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拱手说道:“劳烦大家了。”
伍飚扬连忙摆手说道:“阳兄弟何须客套,能为阳兄弟尽区区绵薄之力,乃是我大宋武人的荣幸。不过。”说到这里,伍飚扬脸上骤然浮现为难之色:“我到这里来迎接阳兄弟,其实是另有一件为难之事,想向阳兄弟求助。”
阳云汉心中诧异,以丐帮弟子遍布天下的实力,加上帮主伍飚扬的高明武功,丐帮还有何事需向自己求助。
阳云汉问道:“伍兄,不知道丐帮有何为难之事,请伍兄但说无妨。只要我力所能及,定当相助。”
伍飚扬听到阳云汉这番话,喜色再次浮上脸堂,话语之中却还透着沉重:“阳兄弟,这回倒不是我丐帮有事,而是那商王宝藏被人劫走了。”
此言一出,以阳云汉定力,也是吃了一惊:“商王宝藏不是已经被押送到朝廷了么?还有何人敢劫走它?”
伍飚扬一声长叹:“阳兄弟,那商王宝藏押送到东京后,存放在了龙图阁之内,由周王赵元俨派人严加看管,准备分批发给那些深受黄河水患的饥民们。不料一个月前的午夜子时,竟有一伙强徒趁夜闯入,强行劫走了商王宝藏。”
阳云汉闻言追问道:“商王宝藏在龙图阁必定是看守森严,怎么会被人劫走?”
伍飚扬回道:“那夜来抢劫商王宝藏的几十位强徒中有一个绝顶高手,竟连毙几百位龙图阁武士,生生强行掠走了商王宝藏。此人武功之强,飚扬恐也是自叹弗如。”说到这里,伍飚扬一声喟叹。
听到这话,阳云汉也不禁脸色微变,倒不仅是惊讶这个绝顶高手武艺高强,更是惊叹此人竟然有胆魄公然率众在京师重地劫夺商王宝藏。
阳云汉略一思討,接着蹙眉问道:“伍兄,就算这位绝顶高手能率众劫到商王宝藏,他们也要能逃出东京才行。”
伍飚扬点头回道:“阳兄弟所问极是,此事奇就奇在这里。这伙强徒劫得商王宝藏后,竟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连人带宝藏全都不知所踪。”听到这番话,阳云汉心中震动。
只听伍飚扬接着说道:“周王受此事牵连,已经被当今圣上责罚。另外还有一人也受到责罚,此人也是阳兄弟的老相识。”
看到阳云汉面露好奇之色,伍飚扬说道:“此人就是当朝宰相寇准。寇相被当今圣上复相之后,行事依旧刚直不阿,为当朝‘三鬼’所忌惮,一直伺机构陷寇相。恰好商王宝藏在天子脚下被公然劫掠,‘三鬼’借机在朝堂上谗言陷害寇相。
说黄河灾民早已知道有商王宝藏财富要救济大家,无不翘首以盼,结果期望落空,民心不稳,局势堪忧,这一切皆是周王和寇相之过。”
原来寇准在澶渊之盟后,声望达到顶点,但他没有采纳无梦道人陈正拨点拨,早早功成身退,终于是被王钦若设计陷害,在景德三年(1006年)被免去相位,贬到陕州做了知州。
寇准离开中书之后,王钦若朋比为奸,勾结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珪几人把持朝政。这五人虽然也颇有才华,却一味媚上逢迎,伪造天书,编造祥异,粉饰太平,迷惑视听,搞的朝堂之上乌烟瘴气,时人称这五人为大宋“五鬼”。
到今年,也就是天禧三年(1019年),“五鬼”之中的陈彭年和宦官刘承珪早已一命呜呼,只剩下“三鬼”王钦若,丁谓和林特。不过“三鬼”之中,挑头之人已经由王钦若换成了丁谓。
恰在这一年,皇帝赵恒得了风湿之症,在病榻上又想起来寇准来,将其重新启用为相。寇准门下弟子虽劝他莫要再入中书,可心怀家国的寇准却依旧毅然赴任,一心想重振朝纲。
无奈“三鬼”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处处掣肘寇准,令他难以施展。更为可恨的是,皇帝赵恒得病之后,皇后刘娥开始参与朝政,“三鬼”又拼命谄媚刘皇后和太子赵祯。自此刘皇后凡事皆问丁谓之流,渐渐开始疏远寇准。
听到是寇准受到牵连,阳云汉心中挂念,开口问道:“不知道寇大人可还安好?”
伍飚扬叹气回道:“当今圣上限令周王和寇相在半年内侦破此案,否则二人会被削职夺权,恐有牢狱之灾。于是周王和寇相二人责令龙图阁学士钱惟济统率龙图阁死士彻查此事,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他们想到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消息最是灵通,于是找到伍某。我们丐帮自然是要全力相助周王和寇相追查商王宝藏的下落。不过……”
说到这里,伍飚扬又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们丐帮前后追查了一个月,竟然也是一无所获。周王,寇相和我商议,这些人既然有如此通天本领,在天子脚下公然抢劫商王宝藏,而且还有一位绝顶高手相帮,我们也需寻到强援,方有可能勘破此案,于是我向周王和寇相推举阳兄弟。二人对阳兄弟是翘首以盼,期望阳兄弟能到东京一叙,共谋对策。”
阳云汉听完伍飚扬的叙述,慨然应道:“既是寇大人和周王有难,我自当全力相救。伍兄,我们这就走吧。”
伍飚扬脸现喜色,大笑道:“好,好,伍某果然没有看错人,我们走。”
说罢,丐帮帮主伍飚扬拨转马头,和阳云汉一起带着十来个丐帮弟子向东京打马绝尘而去。
多日之后,东京周王赵元俨府邸前,有两骑驰来,正是丐帮帮主伍飚扬和阳云汉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东京。
阳云汉见周王府邸占地不大,看上去极为简朴,门口更只站了区区六个卫士,心中不禁暗暗诧异,没想到周王赵元俨会简朴如斯。
阳云汉却不知道大宋亲王绝大多数不能世袭,于是很多皇子皇弟封王之后干脆就住在皇宫东北的王宅之中,即使有出宫修建自己府邸的,往往也因为子孙不能继承王爵,府邸修葺的都不是很大,倒并非周王赵元俨刻意简朴。
就在二人翻身下马之际,周王府邸里面迎出三人,头前一人年过三旬,广颡丰颐,身着大宋蟒袍,气度雍容沉稳,正是周王赵元俨。
第二人年近六旬,一张四方脸,颔下有须,身着宽袖广身紫锦袍,正是大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寇准。十几年岁月流逝,仕途起起伏伏,消磨的寇准看上去老态毕现,面现倦容,满脸的褶皱犹如刀刻斧凿一般,唯独一双明目依然炯炯有神。
第三人身着紫色公服,头戴硬翅幞头,腰间束着革带,丰神俊朗,貌若潘安,正是钱惟济。
原来丐帮弟子消息灵通,早就提前飞鸽传书告知帮主伍飚扬和阳云汉抵达东京时日,寇准和钱惟济一早来到周王府邸等候二人。
阳云汉对周王赵元俨,宰相寇准和龙图阁学士钱惟济三人均有过相救之恩,因而三人见到阳云汉都甚是热情,亲自出迎将伍飚扬和阳云汉接入府中。
众人分宾主落座后,也未过多客套,周王赵元俨轻咳一声:“阳壮士,商王宝藏之事要劳烦于你。我所虑者并非是受到皇兄责罚,被消除王位。而是顾虑这商王宝藏的确是价值连城,如今被歹人窃取,只怕会用来兴风作浪,生出无穷的祸事来。”
寇准在一旁点头道:“周王所言极是,如今我大宋朝堂上王钦若,丁谓,林特,钱惟演之辈皆是奸佞之人。”说到这里,寇准看了一眼钱惟济。
钱惟济脸色泛红,原来那钱惟演也是吴越王钱俶的儿子,为钱惟济的兄长。只是这兄弟二人见地不同,一个投靠了周王和寇准,一个却依附了“三鬼”。那钱惟演更是逼迫自家妹妹嫁给了刘皇后那来路不明的哥哥刘美,攀附上皇后和太子一党。
寇准一贯直言直语,丝毫没有给钱惟济留任何情面,只听他接着说道:“老朽联合王旦、向敏中等老臣上奏圣上,力主选择正大光明的大臣来辅佐太子监国。没想到‘三鬼’竟然蛊惑刘皇后,驳回了我等提议。
此事也令‘三鬼’声势愈发嚣张,恰在此时商王宝藏被劫,朝局愈发动荡。‘三鬼’欲罢免老朽的相位也就罢了,只怕他们还要将大宋朝堂的正直之士一网打尽啊。想我大宋这十几年来外患消弭,只恐这次内患将起。”
说到这里,寇准阡陌纵横面孔上浮现深深的忧虑之色。
阳云汉听完二人这番话,方才明白周王赵元俨和寇准心意,心中对二人钦佩不已,暗自下定决心,要立助二人勘破此案,夺回商王宝藏。
想到这里,阳云汉开口问道:“周王,寇大人,不知道商王宝藏被劫是否与那‘三鬼’有关?”
寇准摇了摇头道:“商王宝藏被劫,我们首先想到是否是那‘三鬼’所为,不过伍帮主和钱学士细细查探之下,‘三鬼’一党这些时日并未有何不妥之处。况且‘三鬼’若是劫夺商王宝藏,只是为了打击周王与老朽,那所冒风险着实太大。
若是被查实,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以‘三鬼’胆魄,恐怕还不敢如此恣意妄为。因而‘三鬼’虽未脱嫌疑,却可以料定另有其人抢走了商王宝藏。
所以周王和老朽才愈发忧虑,不知道是何方奸邪之辈犯下这惊天大案,他们此举一定包藏了巨大祸心。而夜袭龙图阁强徒中的那位绝顶高手武功之强,以伍帮主的卓绝武功也是有所不及,所以我们才议定要请阳壮士出马助我等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寇准深深看了一眼阳云汉,方才接着说道:“所幸近日来钱学士已经查探到一些消息。”
听到这话,不仅阳云汉精神一振,伍飚扬也是大喜过望。
龙图阁学士钱惟济拱了拱手,方才说道:“阳大侠,伍帮主,属下的龙图阁死士近日探查到消息,那商王宝藏好似被人秘密运到了大理国。”
伍飚扬闻言追问道:“钱学士,这消息可靠否?”
钱惟济略微迟疑,方才回道:“这消息虽不确切,却是我们当下唯一线索。况且那大理国早有不臣之心,断然和此次商王宝藏被劫案脱不了干系。如同那南诏祸乱大唐一般,若是大理国得到商王宝藏,迟早也是大宋的祸患,前世之乱依旧历历在目啊。”
说到这里,钱惟济低声吟诵道:“
百蛮乱南方,群盗如猬起。
骚然疲中原,征战从此始。
白门太和城,来往一万里。
去者无全生,十人九人死。
岱马卧阳山,燕兵哭泸水。
妻行求死夫,父行求死子。
苍天满愁云,白骨积空垒。
哀哀云南行,十万同已矣。”
钱惟济此言一出,众人尽皆神色黯然,个个默然不语。
原来大唐在玄宗之时曾两次调集十万大军征讨南诏国,却均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平白折损了二十万精兵。随后安禄山叛乱,长安无精兵可守,才被叛军轻易攻占,大唐从此走向衰败,中原就此大乱,百姓生灵涂炭,南诏国倒是始作俑者之一。
自此之后的中原帝国尽皆对南诏故地采取安抚方略,再没有谁枉费气力去征讨无法长期镇守的南诏国。
而那大理国是在南诏故地立国,比之大宋立国尚要早些年头。早在南诏大明七年(937年),段思平攻灭大义宁国杨干贞,改国号为大理,建元文德,定都羊苴咩城。时至今日,大理国已经传位至第七代皇帝段素廉。
那大理国距离大宋腹地山高水远,道路崎岖,加之大理国内瘴疫横行,民风剽悍。故而大宋人士到访大理国者甚少,即使朝堂之上名士亦是如此,均是对大理国知之不祥。
不过在场众人均默认钱惟济所言,若真的是那大理国劫夺了商王宝藏,如此巨大财富足以支撑他们快速招兵买马,大宋西南边疆断然再无安稳之日。
伍飚扬边皱眉思索,边说道:“如钱学士所言,虽然消息还未确切,不过大理国地处西南边陲,事关我大宋西南安危,即便是捕风捉影,也得去查证一番。不如我和阳兄弟走一遭大理,看看能否查出些端倪。”
阳云汉闻言接道:“伍兄,我看还是由我一人独自到大理探查一番为妥。一来我一人前去,方便见机行事。二来伍兄留在这里,还可以和钱学士一起继续查探线索。万一商王宝藏不是被大理国劫掠,我们还有转圜余地。
不过我此行还需要伍兄安排丐帮弟子为我们互通消息,这样大理和大宋两头皆可兼顾,以免我们二人同往大理而顾此失彼。”
听到阳云汉所说,其余四人皆以为然。于是五人又细细计议了一番,阳云汉方才辞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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