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契丹人呆立片刻后,乌利、曲利、拂郎、文荣四人方才回过神来,急忙掠到师尊身边四下坐定,各自出掌助师尊耶律曷质恢复伤势。
项鸣凫心中也对阳云汉敬畏不已,可他心念转动之下,高声喝道:“大契丹好男儿们,别搭理这个阳云汉,大伙儿并肩子上前杀光这帮宋人。”
大契丹国众人这才醒悟过来,若是大家一拥而上,阳云汉纵有三头六臂,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眼看大契丹国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要上前屠光大宋群雄,阳云汉厉声喝斥道:“住手,尔等大于越说过,没过我阳云汉这关之前,不得伤害我大宋群雄,谁有胆量尽管放马过来和我一斗。”
此言一出,顿时将大契丹国众人挤兑住,大于越耶律曷质此前的确有言在先。就在众人犹豫之际,大契丹国众人中窜出一人,手持寒月宝刀,兜头向阳云汉劈下。
此人正是萧排押,他早就有心击杀阳云汉,替师尊萧挞凛报仇。此刻看到大家犹豫不决,萧排押不管不顾独自冲出,使出寒月刀法,想要劈死阳云汉。
阳云汉站在原地不避不让,感受到寒月刀寒气逼身之际,突然使出“龙甲神诀”之“天圆地方”双手招式。
左手划方,右手划圆,双掌交错,地方天圆。方为吝啬,是为“地载”,死死封住寒月宝刀下劈之势,让其不得寸进。
圆则杌棿,是为“天覆”,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反拍向萧排押身体要害。这一掌不偏不倚正拍在萧排押左肋,萧排押一口鲜血喷出,人跟着倒飞回去,摔落地上爬不起来。
若不是阳云汉内腑受伤在前,只剩十载内力修为,只能依靠“龙甲神诀”之“天圆地方”招式破敌,这一掌过去定是直接要了萧排押小命。
从萧排押出手,到他受伤落败,不过转瞬间发生的事情。大契丹国众人看到阳云汉击败大于越耶律曷质之后,依旧有一战之力,看向他的的眼神愈发高山仰止。
偏偏这时,阳云汉内腑之伤再也抑制不住,一股鲜血从他嘴角溢出,阳云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看到这一幕,大契丹国众人终于明白过来,此刻的阳云汉不过是强弩之末困兽犹斗。
项鸣凫高喝一声:“大伙儿并肩上前,一起将阳云汉乱刀分尸。”项鸣凫究竟还是对阳云汉心存敬畏,不敢独自上前索战,大声招呼众人一起出手。听到项鸣凫的招呼,大契丹国众人终于准备一拥而上。
这时大宋群雄阵中,有一人开口招呼:“阳兄弟,你不要再管我们,速速设法离去。”开口喊话的正是丐帮帮主伍飚扬。
此时身负内伤的阳云汉若是想冲出大契丹国众人的重重包围当然也不是易事,但也好过他护住大宋群雄这般必死之局,所以伍飚扬才出口相劝。
可阳云汉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伍飚扬心中着急,厉声说道:“今日看来我大宋群豪劫数难逃,阳兄弟,你是我大宋武林魁首,若你能冲出契丹人包围,我大宋武学当可传承下去。”
伍飚扬话音方落,阳云汉摇首说道:“伍帮主,你不要再说了,我阳云汉绝不会弃我大宋群雄于不顾。生,亦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何其快哉!”
说到这里,阳云汉仰天哈哈大笑,声震山洞之际,又一股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正在运毒疗伤的大宋群雄听到阳云汉这番话,无不动容。上官碧霄眼中更是噙满了泪水,痴痴看着顶天立地的阳云汉。
少林派掌门福居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阳施主真是大慈悲心。”只听福居大师接着低眉喃喃自语道:“平等心是,无为心是,无染着心是,空观心是,恭敬心是,卑下心是,无杂乱心是,无见取心是,无上菩提心是阳施主。”
这时阳云汉方才大笑完毕,冲对面大契丹国众人朗声喝道:“今日你们只能踏过我的尸体才能伤我大宋群雄。”说到这里,阳云汉眼中精光四射,扫视对面大契丹国众人。
项鸣凫、萧观音奴、耶律题子、萧排押、温若水、野利无名、仁多乾刚、没藏坤柔、尊胜陀罗、持世陀罗、大契丹国诸将和近百大契丹国宫帐军,在阳云汉睨视天下苍生万物的眼神逼视下,惊的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此时有一人缓步走到阳云汉身边站定。阳云汉侧脸看去,这人一身布衣长袍,一对剑眉紧锁,双目寒星四射,正是他的三哥赵破空。
二人并肩而立,赵破空伸手搭在阳云汉肩膀之上。阳云汉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暖,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在这生死之际,依旧有金兰兄弟相伴,阳云汉心中莫名感动,眼眶不知不觉中慢慢湿润起来。
整个山洞内这时都静悄悄的,突然传来一阵骨骼破碎的声音。
阳云汉骤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是三哥赵破空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捏碎了我的琵琶骨么?”
阳云汉木然转身,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熟悉的三哥。
赵破空垂下自己搭在阳云汉肩膀上的手,眼神中混杂着痛苦和不甘,面庞扭曲着,看上去如此陌生,如此遥不可及,“四弟,你又何必负隅顽抗?”
白首相知犹按剑,阳云汉的心如寒冰,不但是心,全身的血似乎都已凝结成冰,“为什么?三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破空却没有回答阳云汉的问话,双眼凝视前方,口中低吟道:“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这首诗正是十余年前赵破空在东京会仙楼酒家回应无梦道人偈语时说过的话。
吟唱完的赵破空眼神中满是萧索之意:“四弟,赵破空并非我的真名,我本契丹人项鸣枭是也。我项家乃是大契丹望族,项鸣凫是我族弟,我是大于越的五弟子。”
听到这番话,阳云汉心头剧震,好似晴天霹雳,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自己结下金兰契约的三哥赵破空竟然是契丹人,竟然还是大契丹国大于越耶律曷质的弟子。
项鸣枭接着说道:“十余年前,澶州之战,我大契丹‘太乙混天八门阵’被宋朝‘天地人三才阵’大败,师尊大于越和萧太后,韩丞相回到大契丹大营议事,众人说起宋朝武林豪杰组成的‘英雄都’威势,均是深以为忧,不知道宋朝之中还有多少‘英雄都’这样的英雄豪杰。
若是如此,恐我大契丹不但无法击败宋朝,只怕迟早有一日会覆灭在宋朝之手。恰好你等夜袭我大营,于是师尊和韩丞相当机立断,向萧太后进言,由我化名赵破空潜入宋朝。随后项鸣凫也受师尊指派,择机混入丐帮之中。
四弟,自我来到宋朝之后,十年时间里四处奔走,弹精竭虑,物色人力,一手创立了威震天下的玄古帮。”
听到这里,阳云汉仿佛又是当头霹雳,一口鲜血忍不住从口中狂喷而出。害得自己和大哥杨千山家破人亡的玄古帮竟然是三哥赵破空创立的,阳云汉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这会是真的。
项鸣枭看到阳云汉口吐鲜血,明白他心中的苦楚,一抹痛苦之色情不自禁再次从项鸣枭眼神中闪现:“其实你在玄古帮里击杀的‘玄黄’只不过是我的傀儡替身而已,我项鸣枭才是真正的玄古帮帮主‘玄黄’。”
直到此刻阳云汉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秦岭之巅的幻清大殿中,堂堂的玄古帮帮主“玄黄”会如此不堪一击,原来真正的玄古帮“玄黄”是自己的三哥,自己那时击杀的不过是个替身傀儡而已。
“当年你等夜袭我营之时,昆仑蛇护法曲善,龙护法隐缭,虎护法伏威,少林派持国金刚灵痴,增长金刚灵笑五人被我师尊和韩丞相所擒。
五人之中的曲善贪生怕死,立刻投降我大契丹,顺便掩护我混入宋朝,并谎称其他四人已经战死。随后曲善返回昆仑派蛰伏,他其实是我玄古帮十一曜星将之‘月孛星将’。”
说到这里,项鸣枭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十余年前,我们兄弟四人路遇‘绿林六鬼’劫镖,其实凭着我的武功原本可以击杀天杀神叶培天,但我却假装受伤,故意放走了他。
而后我邀请天杀神叶培天和毒蝎子铁灌英二人加入玄古帮,成为十六魔中的圣魔和毒魔。我亲自传圣魔叶培天‘疾影灭绝神功’,助他提升武功,他则帮我招揽玄古帮十六魔,助我扩充实力,扫平敌手。”
阳云汉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原来叶培天也是被你拉拢的,他即成了你的走狗,为何在中原分舵之战时,你又亲手击杀了他?”
项鸣枭听到阳云汉问话,想起自己出掌击毙圣魔叶培天之时,他脸上布满惊讶,悔恨,不甘和绝望的表情,那其实不是不相信有人会杀得了自己,而是不相信玄古帮帮主项鸣枭竟会突然向自己下手。
想到这里,项鸣枭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色,反而莫名地浮现一丝温暖之意:“你问我为何要击杀圣魔叶培天,那是因为我答应过一位女孩,一定会为她爷爷报仇,我会亲手杀了害她爷爷的凶手,所以叶培天必须得死。”
不待阳云汉继续追问,项鸣枭接着说道:“随后我玄古帮又以美惑了崆峒派无相真人,他便乖乖成了十六魔中的神魔。接着无相真人又用我玄古帮钱财引诱崆峒派无我真人,让他成为了十六魔中的人魔。这两人名唤无相无我,其实不过一个是人中色魔,一个是徇财贪夫而已。
至于华山派西门宇,我传之以‘疾影灭绝神功’,助长其权利欲望,诱惑帮助他登上华山派掌门宝座,于是西门宇摇身一变成了十六魔中的天魔。只可惜我们精心谋划夺取华山掌门之局被‘风尘四友’无梦道人破坏。
再后来,我又找到李仲宣,答应玄古帮可以助他对抗宋朝以图复国,诱他带着一帮死士加入玄古帮,成了十一曜星将之西方太白‘金星大将’。
收伏少林派北方多闻金刚灵狂颇费了我一番周折,我许他以玄古帮星将地位和武功绝学,他最终才肯入伙,成为十一曜星将之‘罗睺星将’。
不过这灵狂倒也机灵,加入玄古帮后即死心塌地卖起命来,竟抓住降龙罗汉灵智家人为把柄,胁迫灵智成为十一曜星将之‘太阳星将’。
这些宋朝所谓的武林豪杰,名门正派的高手们,在金钱、权利、美色面前还不是一一拜服于我玄古帮么。”项鸣枭脸上浮现鄙夷之色,眼神中满是不屑。
“项鸣凫受命潜入丐帮,他实际是我玄古帮十一曜星将之‘紫气星将’。”听到这话,阳云汉方才明白剿灭玄古帮之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紫气星将”原来就是项鸣凫,只是不知道另外一位“计都星将”又是何人。
“玄古帮创立之后,还有一人千里迢迢来投。此人可是四弟你的旧相识,她就是温若水。”说到这里,项鸣枭看了看对面始终恶狠狠盯着阳云汉的温若水,“她加入玄古帮后,成了十一曜星将之‘太阴星将’。”
“我统帅的玄古帮基业即成,从此横行中原,武林各大名门正派未有敢捋锋芒者。”说到这里项鸣枭眼神中满是寂寥空虚之意,这种神色霎那间让阳云汉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假“玄黄”频死之前不正是有同样的眼神么。
阳云汉忍不住开口问道:“三……”话未出口,阳云汉已经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以三哥赵破空相称,“……项鸣枭,你和大哥杨千山,二哥凌孤帆,还有我义结金兰,是不是只是为了利用我们?”
项鸣枭闻言虎躯震动:“四弟,起初我的确只是想利用你们,可这十余年来你我兄弟感情日深,情同手足,我又岂会只是虚情假意。”
听到这话,阳云汉心中充满苦涩,又一股鲜血从嘴角溢出:“既然如此,项鸣枭,你为何要屠害大哥全家和我阳家?”
项鸣枭神色转为痛苦:“四弟……”
阳云汉插口说道:“项鸣枭,你不要再喊我四弟。我即不是你的四弟,你也不再是我的三哥赵破空,你我二人家仇国恨,如何再做得兄弟。”
项鸣枭想到阳云汉从此以后不会再以三哥相称,自己也无法开口以四弟呼之,眼神愈发痛苦:“自古忠义不能两全,我的心里何尝不是备受折磨,无奈之下只能舍义取忠。你一定要知道玄古帮为何会害得你阳家和大哥一家家破人亡么?”
阳云汉目眦尽裂,无声点头。
项鸣枭苦涩说道:“玄古帮刀魔冯问道垂涎阳家龙雀宝刀,所以想要血洗阳家。温若水投靠玄古帮后,也一直伺机报复阳家。温无鬼为我玄古帮囚禁后,和其他一些顽冥不化的武林正道一样,始终不愿投靠我玄古帮,不过温无鬼被翁蚕所骗,透露了将武学秘籍‘龙甲神诀’寄存在阳家的秘密。但是,”
说到这里,项鸣枭话锋一转:“堂堂玄古帮不会为了刀魔的一把刀,也不会为了十一曜星将的一己私仇,抑或为了一本绝世武功秘籍而血洗阳家。”
站在阳云汉身后的温无鬼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无心之错令阳家罹难,直到此刻方才知道阳家血案原来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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