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藏 第290章 匹夫无罪

    至此许家在洞天中的秘密已经揭开，卫渊还从许十七的视角知道了一些当年的秘事。

    当年洞天破碎，此地又是深处地下，不好搬迁。自有了那天生千秋剑体的婴儿后，此处的价值就大幅下降，几万少男少女不过是活死人，而且大宝瓶不灭净土转生阵不可逆转，逆转就是魂飞魄散，所以他们也搬动不得。

    区区几万人而已，在许家眼中自然随时可以抛弃。

    此后那女孩怨气不知为何化为怪物，许十七的法体肯定也不是原本就在星斗阵中。从布衣剑士留下的种种布置看，他至少能忆起部分前尘往事，同时也有自主的神智，自不可能再为许家卖命。

    小女孩化成的怪物和许十七的持剑法躯在一起，就算是真君也要退避，何况当初洞天破碎，虚空暴露，真君在这里待得稍久就有可能引来虚空深处那些极厉害的怪物，此地也不能逗留。

    以上种种，许家不得不匆匆撤退，都来不及毁掉地下祭坛。

    小女孩生前的执念之一就是在和母亲同住的家中，也就是卫渊进去检视过的那间土屋。其次就是最后埋葬之地，这等因执念怨气而生的阴灵鬼物无法离开执念之地太远，也就出不了洞天。

    但她或许是吸收了虚空之力，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力量格外强大，普通法相遇到她都难逃一死。此后许家又派人进入洞天碎片，或许是想要察看洞天破碎进度，但都被女孩斩杀。

    外面那许家老者或许因此认为洞天碎片中有必死之局，才会想办法激卫渊进来。

    到此虽然还有一些细节不是很清楚，但基本事实已经大体明了。

    洞天碎片中最珍贵的就是秽土白莲，它虽然才刚刚生长，但已能延寿百年。而延寿只是它功能中不是那么重要的部分。

    此物不能离开那一汪幽泉秽水，想要带出去的话需要以仙宝级的宝物收取，但通常做法是把它留在原地，就地修建新的密封药园，以适应它的生长。

    一般来说，如果知道此处有株秽土白莲，许多宗门世家都会选择抢救这块洞天碎片，通行的做法就是让一位真君的心相世界与此相连，重新补全洞天。

    不过此刻还有一个额外的选择，那就是把这株白莲移入卫渊万里河山，就如月桂仙树和红莲菩提一样。

    卫渊需要在万里河山中置出一片阴绝之地，以供白莲继续生长。这倒是好办，女孩化身怪物时喷吐的毒液就是阴绝秽极之物，现在卫渊道基里还有好几块焦地。正好挪到一处，都利用起来。

    此等仙物移植，自是要小心再小心。卫渊也表示这株白莲算是大家共有，如何分配等出去时再议。而且它也才刚开一次，远远还未到长大之时，此时就分了，未免暴殄天物。

    卫渊只是粗通药理，于是孙宇和锄禾真人联手给他恶补了一阵药理法阵知识，让卫渊能够在万里河山中布设阵法，约束阴绝之力。

    被狠狠灌输一通知识之后，卫渊才知道原来延寿也有重重限制，延寿百年只是它此刻的理论功效。比如一位修士原本寿元一千，但为了突破服用了各种燃烧寿元的仙丹，此刻只剩下寿元三百。那再服用此药时能延续的寿元就只有三十，而不是一百。

    一阵忙碌之后，卫渊总算把秽土白莲收进了道基，安置妥当。它栽植之处离玉山足有几百里，周围已经布置了完好的法阵，法阵繁复细致，流光游动，品相非同一般。

    这算是卫渊最上心的仙植了，想当初月桂仙树来的时候就是随手一插，还经常拔起来看看发芽了没；红莲菩提来时稍有点仪式感，但也不多，都不如此物精细。卫渊就在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对仙植们太不重视了，以后对它们好点？

    此时孙宇已经用神识粗略扫过所有的少男少女，道：“共计四万七千人，体龄十二至十五岁不等。不过，以后有得教了。”

    孙宇问过几个少年男女，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生活，最初几年识字修炼，初步锻体之后就被送入地下，此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们不谙世事，也没有羞耻心，觉得赤身裸体十分正常，反倒是对众人的衣物十分好奇。除此之外，他们对卫渊都有本能的依赖和服从。在失去记忆前的那些年中，他们早就学会了绝对服从，所有敢于反抗的同伴全都被会严厉惩罚和毒打，还会忽然消失。

    在卫渊身上，他们隐隐感觉到了一种战栗畏惧的力量，完全生不起反抗之心。

    看着这数万少男少女，卫渊也是很有压力，决定回去后就去兑换一批因果相关的书藉，弄明白自己究竟都担了哪些因果，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最好再修炼一两门因果秘术，以防万一。

    所有少男少女都是经卫渊道基转生，卫渊对他们魂体也是了如指掌，当下挑出了四十七个魂体明显强大的出来，每人负责一个百人小队。卫渊也来不及取名，直接以数字命名，从卫一到卫四七。

    初步分好队伍后，他们第一个任务就是拆和挖，将广场上一切能拆的都拆走，广场地面是用青玉冰石造的，这也是中品的阵法材料。反正现在人多，卫渊就让他们把全部青玉冰砖撬起来，一块一块的往外运。

    还好卫渊带了一千修士，也准备了大量工具。他本就是打着把洞天里再拆一遍的主意来的，现在许家耗费至少上百年修建的法阵完好无损，正好派上用场。

    出了洞天碎片，卫渊就在入口周围再设几道埋伏，果然有不少许家探子，结果杀了十几个，又抓了五六个，山谷就清净了。

    小山谷内环境变化都是源于洞天内的气息泄漏，现在阴气已绝，自会慢慢变回原样。

    拆迁洞天工作量巨大，卫渊紧急调了万人过来，先把道路拓宽，然后再开凿水路，将一处处水潭湖泊连接，让平底舟船能够开行。

    这些舟船吃水不过三尺，相当能装。但是青玉冰砖一块就是三四百斤，一船也装不了几块。想要全部运回界域，怕是得几个月。

    近五万少男少女忙碌了整整七八日，才把广场所有砖全都起出，想要运出来还是个浩大工程。

    卫渊和余知拙商议后，就用几千平民替代这些新生少年，自己带他们先回界域。余知拙则是留下一位师弟在此地主持。接下来还要在斜井中铺设轨道，架设矿车，没有天工殿弟子主持不行。

    用矿车运用青玉冰砖效率会大增，比纯用人力背运要高出数十倍。

    于是在进入洞天碎片后的第九天，卫渊方带着几万少男少女一路返回界域。

    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洞天外面的世界，对任何东西都很好奇。不过服从仍然是第一位的，赶路过程中无人说话，都在快速行走。

    走出一段，卫渊忽然回头，看着那依然阴沉的山谷。

    那里曾经有过一家人，本可以和和美美，平淡一生，却横遭磨难，一生凄苦。

    如果许十七不是生有宿慧，不是某一位的转世身，或许不会经历这些。正如史书上经常看到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想到这里，卫渊就觉得写史的人在胡说八道。有罪的为什么是怀璧的匹夫，不应该是想要夺他玉璧的那些人吗？只不过那些人有写史的权利，笔下阴阳倒置，明里暗里总想让人觉得是匹夫之错。

    回头看看一路跟着自己的漫长队伍，卫渊忽然觉得，只有当匹夫怀璧，可以正大光明的拿出来展示，交易，换取自己所需，而无须担忧强权欺压，巧取豪夺，那时才是盛世美景！

    山谷中，洞天内，小女孩已经被重新安葬。许十七的肉身已毁，只有巨剑和剑柄留下少许残骸。莲柱上的妖魔尸身也被取下，由锄禾真人以真火融炼成灰，和许十七遗物、女孩尸身葬在一起。

    当妖魔尸体被取下时，原本历劫难毁的躯体忽然间遇火而化，所有执念怨气全部消散。当时卫渊身体元神都轻松了一些，化解掉了一些因果。

    这一家终于团聚，再过些时日，洞天碎片也会崩毁，他们将永远消失。

    卫渊惟愿他们再不入轮回。

    新生的少男少女都有筋肉大成的境界，只用半日就走完了百余里路，进入界域。

    卫渊已经在靠近主峰偏北处选择好了地方，要在这里新建一城，专供他们居住。卫渊估计，至少要过上一两年他们才能学到足够知识，能够和外人相处，这时才会慢慢融入到人类的生活中。

    几天下来，卫渊忙得像是脱了一层皮。

    几万人吃喝拉撒，哪怕再小的事数量多了也变成了大事，卫渊忙得根本没合过眼。虽然道基修士已经无须睡眠，但还是需要打坐来补充精神，卫渊连打坐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忙碌之后，现在卫渊走在新城中，看到的少男少女现在至少每人有一件外袍，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饭堂，每个街区都至少有两座厕所。

    厕所这事还要感谢晓渔，他留下的建城规划章程中专门用一篇写厕所，建在哪，怎么建，多少人要建一座，写得极为详细。

    城中还来不及建屋，全是盖的木棚，棚内是通铺。有些已经休息的少男少女都是整齐睡下，就算睡觉也象在排列军阵。

    此刻晚霞当空，落日余晖染红世间，城中处处烟火，虽然简陋，却是生机勃勃。

    到了明天，这座城市会更好，青冥界域也会更好。

    卫渊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精神总算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秽土白莲一动，又展开了一片莲瓣，一缕清气扶摇而上。

    青冥界域忽然震动，晴空生雷，狂风乍起，数百里内的天地元气全部显现，向着界域中心汇聚而去，转眼之间，在青冥界域上空就形成了一处风暴！

    万里河山震动，以玉山为中心，地面不断翻涌，大片大片沃土出现，且不断向周围延伸，昔日荒地已经化为有无尽生机的沃野。无须灵植，沃野自生丝丝灵气，而所有灵植都有不同程度的生长。

    玉山顶上的幼芽又抽出枝条和新叶，已经初有一株小树苗的模样。只是所有枝条和叶子都是一样，仍是一妙宝树。

    月桂仙树在风暴中不为所动，但只忍了片刻，就树皮开裂，不得不弹出一根新枝。枝叶间又有一道淡红剑气浮动。

    红莲菩提则是安安稳稳，只补上掉落的那片树叶，就不再多取。

    万里河山不断吸入天地元气，卫渊的元神也渐渐通透完整。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卫渊终于固基圆满，成为一名道基中期修士。

    玉山之内，黑水潭上，枯木又生长了些，门也变得更大。卫渊此时忽然看懂了门上那行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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