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我就默默开始给自己的性命煽风点火。
从独立开始就一直在内乱的叙拉古只有一个好处,“乱”。
律法的定义随时都在改变,强者负责制定规则,而弱者负责接受。
事实上也没有人在乎,大家只在乎利益。
只要肯支付足够的弗洛林,再奇怪的东西也可以为你贴上标签。
古内薇拉·西西里除外,这大概就是她的魅力点所在。有时候知识是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接受过两国精英教育的她很多时候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记得她有次和我提过一嘴,在她父亲向家族长辈公布她将被送往拉特兰学习时,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她的父亲是准备放弃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另找继承人。
就是那么好笑。
那些所谓的传统,在人心中根深蒂固,以至于任何变革都能让他们龇牙咧嘴。
我全副武装找了几个专门贩卖情报的街头混混随意攀谈,把话题带开,果然不到三天整个叙拉古都在传西西里夫人即将出任灰厅主导人,而我将成为下一任西西里家首领的消息。
不出三天,街头小报的标题也愈发离谱:
“震惊!叙拉古史上首位外族家主即将诞生?”
“西西里家族,一手掌控未来?”
“仲裁与独裁:叙拉古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等等。
出任聚会时我也没法再摸鱼睡觉,反倒是主动或被动开始注意那些来自不同势力的动静,摸查制定相应的清理计划,推测暗桩的上下线,确保做到出手快准狠。
你问我,我区区一个人,怎么有把握搞那么惊人的肃清活动?一口气把十几个家族隐藏在暗处的獠牙清理干净?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就是知道自己能办得到——
也许这种任务对于“前世的我”而言,大概也只是小菜一碟吧。
或许从另一种角度,哪怕失败了也无所谓。
我会跑路。
不过命运就是那么好笑。
就在我将目标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有个确切的情报送到了我手上。
照片,枳实的照片。
和平常穿女仆装或者高叉旗袍什么的完全不一样,穿着一身笔挺深蓝色西装,坐在烟雾缭绕的会议室中。
大概是几年前拍的,那时她脸上的稚气尚未褪去,也没有学会掩饰与年纪不成比例的杀气。照片中,枳实外露的皮肤上有明显的淤青,眼神也相当浑浊,和相处时判若两人,大概过得不很好。
我最后扫了眼附带的档案,感慨原来她的真名居然那么长,长到我压根记不住。
还是枳实这个名字适合我们。
下次见面,如果我突然在床上叫她的真名,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会突然一愣然后捂着嘴偷笑吗?
还是会来个一百八十度态度大转变呢?
就算我被骗了也没关系,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我说着不着边际的烂话。
不过命运就是这么好笑。
还没有等我和她上演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只是我回到家的第二个早晨,我坐在餐厅翘着二郎腿吃煎蛋,无意间看见女仆正在收拾西西里看过的报纸,触目惊心的头条照片吸引了我。
真是见了鬼,枳实工作的地方,大半夜遭遇了炸弹袭击,连带那一片都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
死光了。
火烧了一夜,连尸体都没办法处理,直接变成不成比例的人体黑炭碎在废墟上。
使用火焰的施术者,像是处刑一般,使人体内的水分全部蒸发。
越是用力,便越是只能留下一手黑色粉末。
我难以置信,真的太好笑了。
正确顺序不应该是我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在枳实终于下定决心要捅我刀子的时候一把握住她的手问为什么嘛?
一份报纸不够,我又出门买了今天所有的早报。
通常的帮派火并在叙拉古已经算不上什么新闻,清理风俗业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一夜之间那一片所有人都在睡梦中被炸死烧焦,还是一跃成为了今天的头版头条。
我又不顾西西里家各路阻拦钻进现场。
好像只是一小会,又好像过了很久。臭气熏天中,我找到了我送给她的首饰和衣服,以及烧焦黑的脸连着一只受了刀伤而包扎起来的手。
好像是上个世纪的故事,她给我做菜时,分心和我讲话不小心切到。
“你要负责。”
“好,那你就等伤口养好了,再给我做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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