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爵士在哪?”
“占星塔,皮媞亚大人也在那里。”
“麻烦您带路了,塞维尔大人。”
神官却向埃莉诺身后看了眼:“刚才您一直与这位先知在一起?”
“这位就是伊莎贝拉女士,”埃莉诺微微笑着向旁一让。
“初次见面,伊莎贝拉女士,”塞维尔向发愣的少女颔首致意,“现在不是自我介绍的时候,请您见谅。”
眼看着塞维尔与埃莉诺要一同离开,伊莎贝拉捡起面具,匆忙跟上来:“我是皮媞亚大人的学徒,我也一起去。”
与埃莉诺视线相对,伊莎贝拉瞥了塞维尔一眼,恨恨咬住了嘴唇,加快步子走在了前面,朝着圣域中心唯一的高塔而去。
占星塔以青灰石块砌成,石缝中布满了灰白的苔藓。塔身全无装饰,尖顶镂空的长窗后可见一口巨大的青铜钟。
三人匆匆穿过底层门扉,身裹黑纱的皮媞亚静静站在底层的火炉边,面色凝重,看到伊莎贝拉后先是一皱眉头少女在导师严厉的注视下一吐舌头,飞快地将面具重新戴好。
乔治坐在另一侧的石台阶上,两旁各站着一位黑袍先知。见到埃莉诺,乔治立即起身:“夫人。”
埃莉诺与他对视须臾,没多动作,转而向女先知行礼:“皮媞亚大人,能否请您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塞维尔大人。”皮媞亚疲惫地咳嗽两声,伊莎贝拉立即上前扶住了她。
“那么就容我整理一番事件经过。我、埃莉诺女士与乔治爵士,在第一位死者被发现时,都在正殿倾听神谕。那之后,乔治爵士留下与皮媞亚大人稍作交谈,而后前往中庭,却发现埃莉诺女士失踪,便独自进入圣域寻人,却在西风院发现了第二位死者。两位死者都面朝下躺在水池中,池边有白色玫瑰花瓣。”塞维尔以眼神征求乔治的意见,得到首肯后转向埃莉诺:
“您与我一同前往中庭后,为什么又回到了正殿?”
“一位先知告诉我,有人在正殿等我。”她朝伊莎贝拉瞥了一眼,“我在那里见到了伊莎贝拉女士。”
“向您传达消息的先知”
埃莉诺似笑非笑:“那位先知说话声音很低,又戴着面具。”
“是我让埃斯梅传话的,我可以作证。”伊莎贝拉突然开口。
埃莉诺讶异地看向对方,戴着面具的少女别开脸。
“皮媞亚大人,据您所说,溺亡的伊索德与特里斯坦都是有资历的先知,此前向梅兹送去了反对埃莉诺女士与罗伯特大人婚事的预言。”
乔治却猛地出声:“溺亡?您确认过了死者遗体?”
皮媞亚坚定地摇头:“只要还在圣堂,先知的躯体不可受侵扰。”
塞维尔抿唇默了片刻,提议:“我已传信给最近的圣所,渡灵人大约需要两日才能抵达。在那之前,同为诺恩神殿中人,能否由我前去稍作检查?”
“不可。”
埃莉诺与乔治交换了一个眼神,向前踱了半步:“皮媞亚大人,只要穿上先知袍戴上面具,犯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混入德菲作案。”
“但乔治爵士无法否认,他可能与第二桩凶案有关。”伊莎贝拉突然插口。
“萨维尔大人在圣堂周围布下了禁止出入的结界,我已经令全体先知在祭坛集合清点人数。”皮媞亚拢紧了黑发巾,面带忧色地凝视乔治,“今晚就请你留在这里。如果凶手已经离开,只要再没有事件发生,便能洗脱你的嫌疑。”
塞维尔捕捉到了话中深意:“您难道预见到”
皮媞亚扣紧了伊莎贝拉的手臂:“我看到了更多的血这还没结束。”
“安全起见,能否请伊莎贝拉女士先行离开这里?神殿的人会保护好她。”
伊莎贝拉肩头微微一颤:“您”
金发神官温和地注视少女面具后的双眼:“我是萨维尔,奉教宗之命前来征询您的意愿。只要您愿意,我会护送您前往梅兹与希尔德加女士见面。”
“我”
皮媞亚却抓住伊莎贝拉一晃,虽然声气沙哑,态度却不容置喙:“与圣所和神殿不同,侍奉斯库尔德之人绝无重回俗世的先例!”
塞维尔身姿挺拔,在圣堂至高无上的皮媞亚面前也毫不退让:“我等同样遵从主父引导进入神殿,所有神职者都应当自愿将一生献给神明。据我所知,伊莎贝拉女士当时并不愿成为先知。”
伊莎贝拉闻言不自禁绞紧了双手。埃莉诺见状侧眸微微一笑。
“但她已经是了,”皮媞亚闭了闭眼,憔悴的脸容一点点揪紧,“斯库尔德垂怜伊莎贝拉,赐予她成为下一代皮媞亚的才能,我不能让她离开”
“皮媞亚大人!我的母亲需要我!”伊莎贝拉的声音和全身都抖得厉害。
“你已经没有母亲了,你要侍奉的只有斯库尔德。”
伊莎贝拉强忍着没发出呜咽,一转身就夺门而出。
皮媞亚一把扯住塞维尔:“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这样太危险了,至少得有人”
女先知却吐出了冷酷的话语:“如果斯库尔德让伊莎贝拉命绝于此,我会毫无异议地接受。”
塞维尔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沉声谴责:“她是您的学徒!”
皮媞亚哑声笑了:“接受命运,服从命运,这就是圣堂中人的宿命。”
“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出凶手,避免出现新的牺牲者。”乔治打破了两人间僵持的沉默,“既然皮媞亚大人坚持维护死者的尊严,就只能从现场入手。”
他顿了顿,看向埃莉诺:“为了避嫌,我不会离开占星塔。这件事能否交给您与塞维尔大人?”
塞维尔不自在地绷紧唇线,却没拒绝:“好。”
埃莉诺颔首:“先去西风院。”
如皮媞亚所言,除了来回巡逻的圣域卫队,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了中庭和祭台附近,圣域中愈加寂静得可怕。
“这座喷泉原本就是坏的?”埃莉诺绕着方庭中央的水池走了一圈。白玫瑰花瓣已经被风吹散,她从水中拈起一片,凑到鼻端嗅了嗅,没有半点香气。她将花瓣揉碎,随手一丢,转而察觉到了别处的异常:“水池里的水是温的。”
“德菲后山有一口温泉,圣堂喷水池也从那里汲水,中庭的蓄水池也不例外。刚才我确认过,那里的水依然是热的。”塞维尔显然不是第一次造访德菲,边解释着边俯身触碰水面,蹙眉,“但这座喷水池的机关似乎坏了,否则池水不会那么凉。”
埃莉诺撩起袖子,指尖抚过池底光滑的石面,水面刚好没过她手腕。她盯着水面荡出的波纹,轻轻说:“如果那两位先知被扔进水池时还有意识,只要稍作挣扎就能离开水面,完全不可能溺亡。”
“那么凶手从后按住了死者?又或者,凶手使用迷药或是已经勒死了他们。”
“我不知道,”埃莉诺的神情一瞬有些奥妙,“我不擅长侦查这种事。”
塞维尔也拈起一片玫瑰花瓣,苦笑道:“很少有人精于此道。”
埃莉诺垂睫,毫无缘由地笑了笑。她随即正色问:“中庭是否有人看到了可疑的身影?”
“我询问过先知,皮媞亚接受神谕时,中庭不允许任何人逗留。”
她顿觉棘手:“这两件事还有什么不对劲不如再回中庭看看,您意下如何?”
“只能这么办了。”
为了勘察地形,两人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穿过圣堂后花园,取道东侧前往中庭。沿途他们遇见了卫队士兵,再三确认了他们的身份才容两人通过。
德菲圣堂的建筑物极为对称,东侧也有个方形小庭院,喷水池中耸立着另一座水泽仙女的全身像。而这一座喷水池,同样安静得异常。
“女神啊,难道”塞维尔与埃莉诺走入庭中,突然驻足。
埃莉诺却已经冲到了池边。
黑袍如同被雨浇透的乌鸦羽翼,在水中散开。第三个人以相同的姿势俯卧在水中一动不动。洁白的玫瑰花瓣在池边四散,随风轻轻颤动。
不假思索,埃莉诺双手扳住那人的肩膀,想将他拖离水面。
触手冰凉,她打了个寒颤。
“埃莉诺女士!”
她充耳不闻,费力地将躯体翻转过来,双手一抖,重物落回池中,水花四溅,碰上冬日寒凉的空气立刻冒出腾腾水汽。
脚步声响起,圣域守卫队也赶到了,直接将埃莉诺从池边拨开,吹响了警告的号角。她像是感到很冷,木木的被推了一记差点跌倒。
塞维尔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发现埃莉诺竟然在浑身打颤。
“埃莉诺女士?!”
她抓住神官的衣袖:“尸体发现顺序未必就是杀人顺序”
塞维尔还没来得及应答,从圣域深处传来又一声尖锐的号角声。
“女神保佑”两人对视一眼,穿过僵在原地的卫兵队,向着警报来处狂奔。
这次出事的是后山温泉汇入的最后一个水池。
他们到得太晚,池边只围着一群噤若寒蝉的卫兵,水中什么都没有。
有人在水边嚎啕大哭。
塞维尔没多想,拉起埃莉诺就挤进人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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