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段平家在帝京的城郊,是以前的老房子,二楼的平顶搭建了一大半,还没有完全完工,因为段平死了,房子也就这么放着。
院子里还堆了一些沙子和砖块,角落里用塑料布盖着一包一包的水泥。
“那些都是记者,看来岳家是铁了心的要将事情闹大。”汽车里,关煦桡看了一眼车窗外,很容易在人群里发现一些隐藏的身影,都是一些小报杂志的狗仔。
关煦桡将车子停到了远处,这才下了车,比起面容俊朗的关煦桡,跟在他身后的谭亦和商弈笑做了伪装,看起来就普通多了,绝对是不引人注意的角色。
“几位是?”一看到关煦桡,居委会主任连忙的走了过来。
这几天段家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上面要求他们居委会配合一下工作,至少不能出乱子,如果是记者或者警察来了,也要帮忙接待一下,有事说事,绝对不准胡说八道,也防止村里的村民添油加醋的胡说。
关煦桡将工作证拿了出来,“陶主任你好,我是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关煦桡,这两位是我的同事。”
“关队长,你们好,这边走,里面人多杂乱的,段家人现在情绪也很激动,有什么事关队长可以询问我。”陶主任态度变得极为热情,将关煦桡三人带到了旁边一出空闲的屋子,里面摆了桌椅,看来是居委会临时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
倒上了茶水之后,陶主任立刻就说起了段家的事,“段平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妈死的早,他爸后来再娶了,也就是蒋红霞,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不过好在蒋红霞一直没生孩子,所以段平他爸对段平还不错,毕竟也要有个儿子给他养老送终。”
都是一个村的,居委会主任绝对是连屁大一点的内幕都清楚,“五年前段平他爸脑出血,半身不遂的躺在床上了,脾气也是越来越差,去年自己喝了农药自杀了。”
“段平自己是个泥瓦匠,平日里在工地上干活,小时候被蒋红霞给磋磨了,性子有些的木讷,不过手艺挺好,虽然初中毕业,但是听说多的时候一个月也能赚到一万多。”
段家的事也就是最普通的老百姓家的事,只是段平相对而言倒霉了一点,亲妈死的早,后妈也是个泼辣不讲理的,不过好在后妈没儿子,段平靠手艺也能养活自己。
五年前,段平也结婚了,三年里有了两儿子,也算是幸福美满了,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早意外去世。
“陶主任,段平是怎么摔伤的?”关煦桡看了一眼远处段家的房子,门口摆放了不少的花圈。
“这不是前段时间说什么拆迁不拆迁的,蒋红霞就趁着年底工地没活干,让段平把自己平房上搭建一个二楼,说是隔热层,其实也就是违章的搭建,他们怕城管来查,也不敢找人,就段平晚上偷偷摸摸的盖,谁知道半夜一脚踩空了掉了下来,一条腿断了,一条腿骨折了。”
现在对违建查的严,段家说盖个隔热层,居委会也不能不让他们家弄,段家也是想着尽快完工,段平白天晚上连轴转的干活,这不就出事了,房子盖了一半,人就这么没了。
“段平和他家里人的感情怎么样?”商弈笑听完之后问了一句,和后妈没什么感情很正常,但是自己妻子呢?
段平妻子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段平就这么死了,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儿子,婆婆还不是亲婆婆,这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你也知道段平性子木讷,长的和他爸一样,不好看,黑瘦矮小,不过能吃苦耐劳,干活的手艺也好。”陶主任说着说着,犹豫的看了一眼门外,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道。
“段平他老婆小崔平日里喜欢打麻将,两个儿子就丢给蒋红霞这个婆婆带,自己花钱也大手大脚的,不过她们婆媳关系倒是挺好。”
商弈笑和谭亦对望一眼,这其中就有猫腻了,蒋红霞这个后妈对继子段平不怎么样,小时候还磋磨这孩子,但是对儿媳妇却很宽容,小崔去打麻将,她还在家里带两个孩子,说实话这两孩子和蒋红霞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陶主任,麻烦你去叫几个和段家熟悉的邻居或者亲戚过来也行,一个一个的过来,有些事我们还想要询问一下。”关煦桡将陶主任送到了门口。
“行,我知道,我这就去叫人。”陶主任连忙点着头,这事闹的这么大,警方这边会谨慎一点也正常。
陆陆续续来了五个人,不是段家的相熟的邻居,就是段家的亲戚,因为是段家这边的人,也不会隐瞒蒋红霞这个后妈的情况,段平的姑妈说的时候还是气愤填膺的。
“蒋红霞这个女人最是两面三刀,嘴上说的好听,对我们家段平怎么怎么好,其实最会装了,也会吹枕头风,我家大哥也是个蠢的,否则段平的性格也不会这么木讷老实,连高中都没有上。”
“不过蒋红霞估计年纪大了,心倒是软了,对两个孩子倒是不错,只可惜现在平子也出事了,不知道能赔多少钱,关键是要保证两个孩子以后能平行安安的长大。”
段家姑妈说话嗓门很大,语速也快,但是看得出是个麻利的性子,至少不像蒋红霞这个后妈,明显就是个虚伪的。
送走了段姑妈,关煦桡回头看向商弈笑和谭亦,明明两个人只是坐在一块,并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偏偏关煦桡感觉两人黏糊的厉害,似乎被暧昧的粉色气息包围着,让关煦桡都有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之前查到了段平买了一份意外保险,是三年前买的,根据买保险的销售员说,还是段平的妻子小崔让他买的,说是在工地上干活不安全,买个保险也是图个安心。”关煦桡并没有感觉这保险有什么奇怪,只是根据邻居的说法,蒋红霞这个后妈是很小气抠门的,怎么说的让段平买保险?每年也要交上一万多。
蒋红霞这个后妈小气抠门,就好比小时候段平上学,学校要交什么钱,蒋红霞也不是说不交,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抱怨学校贪钱,说什么九年义务教育,可是今天这个资料费,明天那本资料费,一学期下来都是好几百,还不如直接给报名费呢。
而且给钱也是拖拖拉拉的,基本都是到了最后截止日期了,老师都催好几遍了,蒋红霞才将钱给段平,不过她是后妈,也没生下个一子半女的,所以蒋红霞抠门,将钱都攥在自己手里头也正常。
“难道是蒋红霞弄死了段平,然后想要拿到这个保险的赔偿?”商弈笑惊了一下,这要是世家豪门的算计家产还正常,普通人家即使有家长里短的争吵,也不至于闹到杀人的地步,这也太可怕了一点。
“我已经查了,保险的受益人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和蒋红霞这个后妈没关系。”关煦桡一开始也有这个推测。
毕竟段平的死亡很蹊跷,不过受益人是他妻子,按理说小崔不可能和蒋红霞弄死自己的丈夫,普通人哪有这么狠辣的心思。
“去段家看看吧。”谭亦站起身来,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再和段家人实际接触一下,以他们的观察力,不管是蒋红霞这个后妈还是小崔这个妻子,如果真的有问题,应该能看出来。
农村的灵堂总有一些陋俗,段家此刻就是,明明人已经去世了,还是意外横死的,偏偏却请了丧事一条龙的人在这里吹拉弹唱的,只要有人来祭拜,敲鼓的、打锣的、吹喇叭的齐齐的响了起来,吵得人耳朵都痛了。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的跪在一旁给祭拜的人磕头回礼,此刻他们刚磕完头,蒋红霞连忙将两个孩子给抱了起来,给他们揉着膝盖,又哄了几句,拿着烫好的牛奶给两个孩子喝。
“三位警官。”陶主任在三人鞠躬祭拜之后,快步走了过来,看了面色憔悴的孩子,脸上也带着几分心疼,“就是难为了孩子,小崔这个当妈的也太不懂礼了。”
按照村里的规矩,死者的孩子跪在棺材前给宾客还礼,可是两个孩子太小,最大的也就五岁,小的才三岁,按理说让小崔这个妻子代替孩子还礼也是可以的。
偏偏小崔嫌累偷懒,自己躲在一旁图清净,让两个小孩子遭罪。
“她婆婆没有说话,就任由小崔躲懒?”商弈笑看了一眼,小崔在里屋作者,她娘家的亲戚来了几个人,此刻正在房间里陪着她说话,蒋红霞则是在灵堂里照看着,主要是照顾两孩子,杂七杂八的事情,是段家两个老一辈在处理。
“好像也说了,听说昨晚上还吵了一架,估计蒋红霞现在也是怕小崔带着两孩子离开了,所以就处处忍让。”陶主任低声说了一句,有些看不上小崔的行事。
蒋红霞是个后妈,丈夫死了,现在继子也死了,媳妇要真的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了,蒋红霞就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守着这屋子,也没有经济来源,意外保险收益人也不是她。
段平死亡了,即使得到了死亡赔偿金,可是小崔这个妻子和两个孩子也要占大头,蒋红霞这个后妈也分不到多少钱,而且到老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即使有点钱也过不好。
陶主任估计就是这个原因,所以蒋红霞才处处忍让小崔这个媳妇,对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也格外的疼爱。
“陶主任,我们过去和蒋红霞谈谈。”关煦桡对着陶主任说了一句,并没有贸贸然的过去,毕竟是来了解情况的,不是来看她撒泼胡闹的或者胡乱攀扯贺氏医门。
“我明白,我这就去和她说一下。”陶主任快步向着哄孩子的蒋红霞走了过去,低声和她说这话,指了指关煦桡这边,“那是来了解情况的警官,你情绪要克制一下,有什么说什么,你真胡闹了,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知道,我不会胡闹的。”蒋红霞抹了抹眼眶,看起来还有些的伤心,拍了拍两个孩子头,让他们在椅子上坐好了。
关煦桡问的都是寻常的问题,蒋红霞也没有了之前在贺氏医门闹事的泼辣刁钻,关煦桡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小平摔断腿之后我们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医生说回来调养身体就行了。”蒋红霞说话的时候,视线依旧停留在两个小孩子身上。
“小平回家头三天还挺好的,后来突然就高烧起来,吃了退烧药也没用,诊所的医生也来打了点滴,高烧一会退下去了,可是过两个小时又烧起来了。”
反反复复的发烧,医生也没有查出什么病因,最后直说段平可能是体质太差,身体有些的虚,自身抵抗力下降了,所以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烧。
“西药没什么用,我们就听人去找了中医……”蒋红霞抹着眼泪,看起来真的很悲伤,完全不像是个后妈,“吃了中药之后,段平反而烧的更厉害了,医生说是药性发挥了,正邪交替,等高烧退下来人就没事了,谁知道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小平就没呼吸了。”
其实只要尸体还在,段平的死因绝对能查出来,目前棘手的就在这里,没有尸体,真的弄不清楚段平是怎么死的。
商弈笑忽然拉了一下谭亦的胳膊,“我渴了。”
“我去倒水。”旁边的陶主任连忙应了一句。
“我去。”谭亦沉声开口。
陶主任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对上谭亦那略显得清冷的凤眸,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子威慑力,陶主任的双脚就钉在了原地。
谭亦拿着一次性纸杯倒了一点热水,又从饮水机里加了一点凉水,半杯水看着冒热气,其实也就是温水。
二哥这个妻奴!关煦桡看着端着杯子回来的谭亦,想当年谁敢指使二哥端茶倒水啊,端看二哥那份冷傲的气场,他们也不敢那。
商弈笑对着谭亦眨了眨眼,伸手接水的时候,谭亦手一松,纸杯里的热水向着旁边两个孩子洒了过去。
“宝宝!”一旁蒋红霞脸色一变,动作极快的伸手挡了过来,好在只是温水,并不烫。
“抱歉抱歉,我没接好。”商弈笑连声道歉着。
蒋红霞吓了一跳,这要是热水烫到了孩子那就麻烦了,此刻对着商弈笑也没了好脸色,“警察同志,你不能注意一点吗?这里还有两个孩子呢,小孩子皮肤嫩,烫伤了你们负责吗?”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嘛。”旁边的陶主任连忙打着圆场,拿过纸巾给蒋红霞擦了擦手,“只是温水而已。”
半个小时后,回到车子里,沦为司机的关煦桡回头看向后座的谭亦和商弈笑,“二哥,你和笑笑刚刚是干什么呢?试探蒋红霞对两个孩子是真关心还是虚情假意做给外人看的?”
“那是蒋红霞的本能反应,她是真的在乎两个孩子。”谭亦当时看的清楚。
蒋红霞看到水洒出来的时候,本能的用手去挡了一下,再结合居委会陶主任还有邻居的说法,蒋红霞真的将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孙子在宠着。
商弈笑皱着眉头思索着,越想越感觉这其中有猫腻,抬眼看向身侧的谭亦,“你说什么情况下,一个小气刻薄的后妈会疼爱两个没血缘的孙子,会纵容懒惰好赌的儿媳妇?”
蒋红霞或许是年纪大了,喜欢小孩了,可是家里为了盖房子,却让段平这个继子没日没夜的干活,最后过度劳累导致从二楼摔下来了。
而且医生说段平高烧是体质太虚弱,抵抗力差,这也间接说明段平不但身体疲惫,营养也没有跟得上,所以可以看得出蒋红霞还是当年那个泼辣小气的后妈,她并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变的温和慈爱。
关煦桡怔了一下,随后面色冷凝的开口:“除非这两个孩子真的是蒋红霞的孙子,这个媳妇也真的是她的儿媳妇。”
“蒋红霞如果还有一个儿子的话,那么这一切都说得通了。”商弈笑说到这里,眼神突然晦暗了几分,“那么段平真的是意外从二楼摔下来的?三年前就买了意外保险,或许是谋财害命。”
一时之间,商弈笑感觉有点的可怕,如果段平小时候意外死了,估计村里人还会怀疑蒋红霞这个后妈下的毒手。
但是现在有了小崔这个媳妇当人证,她说是意外,就不会有人再怀疑了,毕竟小崔不可能帮着蒋红霞这个后妈害死自己的丈夫,她自己还要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
“如果蒋红霞真的有儿子的话,过几年小崔就可以再婚了,甚至还将蒋红霞这个婆婆带着一起居住,他们只要离开了村子,到时候孩子长大了,即使和生父相似,也不会有人在怀疑了。”关煦桡想想也感觉到心惊。
他平日里抓捕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暴徒,有些则是因为感情纠纷或者钱财纠纷冲动杀人的,但是段平为了这个家任劳任怨,最后却被算计而死,甚至买了意外保险,再加上这一次的死亡赔偿,加起来估计都有几百万,足够蒋红霞一家人生活了。
“段平的父亲真的是喝农药自杀的吗?”商弈笑再次的开口,因为段平的死,她已经不敢相信蒋红霞了,她能谋杀段平,就同样能谋杀段平的父亲,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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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子,吃过饭了吗?这几天听说你赢了不少钱那。”早上十点半,棋牌室门口的老板热情的招呼着从电动车上下来的小青年。
对方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的倒是人五人六的,只是一大早就来棋牌室消遣,这绝对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
“没吃,给我叫一份水饺送过来,昨晚上打到两点多,最后赢得八百块钱又输了。”周刚打着哈欠,接过老板递来的香烟,坐在门口晒着太阳。
老板打了电话,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不远处的早餐店就将水饺送过来了,周刚一边吃一边跟旁边几个牌友显摆起来,“我天天在棋牌室里待着,能做什么生意,不过最近的确发了点财。”
“行了行了,别卖关系,说出来让我们兄弟也沾沾光。”旁边一个男人笑着恭维了两句,谁不知道周刚是什么货色。
听说他爸妈早些年就离婚了,外面谣传周刚是他爸在外面鬼混的时候,外面的女人给生下的孩子,但是周刚他爸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
家里还有老婆和一子一女,再多一个儿子根本养不活,最后周刚丢给勒他爷爷奶奶照顾长大的,后来周刚他爸听说借了高利贷逃到南边去了,十几年都没有消息了,有人说早就死在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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