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大律师 第一百九十一章 雨夜杀人时

    第一百九十一章雨夜杀人时

    “只有我们这些边防军才知道，那位总统是多么了不起的雄主，可就是这样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他的白痴弟弟谋杀夺位？”

    “澜哥哥，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刘玲儿今后一生大概都会后悔，因为那位总统应该是真的爱她，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敢真的爱她的男人。”

    “我听不明白。”

    “没什么。”

    小楼沉默很长时间后，忽然开口说道：“你认为是刘玲儿杀了总统？”

    项澜没有直接回答，说道：“看来你平时的笨果然都是装出来偷懒用的。”

    小楼低头行走在黑色披风下，微微攥紧小小的拳头，说道：“证据呢？”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证据的。”

    项澜看着伞外丝丝缕缕落下来的雨丝，说道：“当年她去草原既可以化解国内部某些神棍的攻击，又可以在与第一夫人的争斗中示弱以换取主席的怜惜，还可以赢得华夏国子民的尊敬，甚至还可以在草原上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力量，但她不可能永远呆在草原之上，主席年龄越来越大，继位的人选总要尽快定下来，所以她需要回来，而做为总统深爱的女人，她想回来只有一个办法。”

    小楼低着头，低声说道：“可是宝秘书长决定远嫁草原的时候，才十二三岁。”

    “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杀匪徒了，人的能力和年龄并不见得成正比。”

    项澜撑着黑色披风，渐渐加快了脚步，摇头说道：“刚才说的只是刘玲儿有做那件事情的理由，并且可以收益，但在我看来，最能证明此事的，还是先前我说过的那句话。”

    “我们都知道那位英年早逝的总统是怎样了不起的男人，这样了不起的男人很难被人陷害杀死，除非动手的人是他最相信最爱的那个人。”

    小楼低着头抿着薄唇，轻声咕囔道：“总之都是澜哥哥你的猜测。”

    项澜说道：“我也希望猜测是错的，我也希望这个世界上都是童话故事，王子和刘玲儿最后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但你看……草原上的国王死了，刘玲儿回家了。”

    小楼抬起头来，一滴雨水自她微黑的脸颊上滑落，她看着他有些恼怒问道：“澜哥哥，为什么你眼睛里的世界总是这么黑暗？”

    项澜停下脚步，沉默看着她，看了很长时间后冷声说道：“因为从我活下来开始，到在路边死尸堆里拣到你，我所看到的世界就是这么黑暗。”

    说完这句话，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羞恼地大步向街道前方走去，不知道是古武家族旧书楼在精神上投下的阴影，还是因为马上要去杀人，他总觉得黑色披风外的雨丝不再那么清爽，显得有些暗沉。

    小楼站在雨中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追到那黑色披风下，追到那个家伙身旁，然后伸手向上捉住他右手垂下的袖角，再也不放。

    黑色披风下不时响起主仆二人的对话。

    “我以为澜哥哥你又要骂刘玲儿是白痴。”

    “动什么都别动感情，最后只会伤人又伤己，所以她确实挺白痴的。”

    “那为什么刚才澜哥哥你没有骂？”

    “以后我会少骂这两个字，因为那些动感情的白痴们……都是可怜人啊。”

    ……

    黑色披风就像一朵黑色的莲花，在长安城的雨雾之中缓慢流动飘离。

    小楼不知何时松开了手中紧握着那角衣袖，仰着脸蹙着眉尖问道：“澜哥哥，先前在刘玲儿府里你和小妖在说什么呢？我看那些女人们的脸色很难看。”

    项澜看着小女孩儿故做沉稳的神态，忍不住想起那些年在岐山里经常发生的情景，当时他背着她从这座险峰爬向另一座险峰，从这个山寨偷往另一个山寨时，要忙着探路寻道，又要忙着给背篓里的小女孩儿讲童话故事哄她，忙的一塌糊涂，忍不住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说道：“讲童话……你知道我这个拿手。”

    小楼好奇问道：“讲的哪个？灰姑娘还是三只小猪？”

    “小王子。”

    小楼蹙眉认真问道：“小王子？他听得懂吗？”

    项澜一怔，心想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在深春细雨之中，主仆二人一路闲聊一路向北，穿过几条街道便回到了东城，没有走进将夜大街，而是绕过巷口向东城的更深处走去，墨石居今日闭门休息，不知何时小楼悄无声息抱回了一把被布紧紧裹住的朴刀，肩上微有雨痕。

    雨渐渐大了起来，东城街巷上的行人都被迫回到了自己家中，项澜和小楼走到东城某偏僻贫民坊外停下了脚步，撑着黑色披风站在一处香火廖廖的破落庙檐下，望向坊内默默听着雨中隐隐传来的打铁声。

    小楼安静轻声说道：“再过一会儿店铺便会关门，年轻的师傅们会忙着收拾今天的订单，陈子豪则会回后院休息，听说这些年他已经极少亲自落锤了，那时候院内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刚好今天下雨比较方便。”

    项澜看着天上的乌云黯光默默计算着时间，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把手中的黑色披风递给小楼，说了声等我，然后从身后取出一顶不知从哪里拣的笠帽戴在头顶向坊西方向走去，在越来越大的雨水中穿过两条巷道，靠近坊内的打铁铺后院。

    坚韧靴底踏在坑洼不平的坊间石道上，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啪轻响，在雨天里根本不引人注意，项澜看着不远处那道简陋的木门，缓步向前，握着裹布朴刀的左手越来越紧，心中默默回忆着这第二个名字的所有资料。

    油纸上的那些名字，是在将军家灭门案和小村案中的重要人物。

    陈子豪，四十七岁，前项澜他父亲麾下中将，因首举大将项轩辕叛国，被上面嘉奖，后于建国四年因妄起战衅故被剥除一应功勋，逐出军队。

    其后家中又连遭祸事，妻子与其和离，带着两名幼子返回家乡，而此人却留在了长安城中，变成了东城贫民坊某间打铁铺里的师傅，贫困潦倒不忍言说。

    油纸名单上的那些人，在灭门案和屠村案后，除了有两三位高官依然享着厚爵清名，其余人等混的都非常不好，已经死在他手中的那位武者已然毙命，有的人惶恐终日，而眼前雨中那扇院门后方的陈子豪则是潦倒度日。

    项澜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按照惯常推断或是话本小说上面的常见桥段，当年曾经残害忠良阴谋卖主的家伙们在复仇开始之时，必然是烈火烹油鲜花怒放嚣张快活地一塌糊涂，如此方能让复仇的人们更有先天正义感和快感，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那些他矢志复仇杀戮的对象们，似乎并不比他活的更好。

    隐约猜到了应该是那位主席的手段，但他无法确认，也不愿再去想，今日恰逢大雨，恰逢刘玲儿家召唤，正是杀人报仇的大好时机，日后无论公安怎样调查，想必也不会怀疑到，也不敢怀疑到他的身上，这点比较重要。

    他微微低头看着笠帽边缘滴下的雨水，缓慢移动脚步，离那扇门又近了些。

    脱漆木门表面微湿，手指摁在门板上感觉有些冰冷，他侧耳认真倾听院内更前方那家铁作坊传来的声音，听着那些重锤敲打砧铁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他握着布裹朴刀的左手缓缓提起，右手轻轻用力把木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