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蒙蒙细雨变的大了起来,大到可以打湿我们的头发和衣服。
安澜的头发被雨水打成了绺,颇有些楚楚动人的感觉。这和她一向彪悍的女汉子作风十分不附。她张着大眼望着我:“又有……什么事啊?”
我看了看她,觉得还是等今晚的事情解决以后,再告诉她虎子舅打死孙有财的事——或者不告诉她。
“虎子舅打来的,他说时哥家来里捣乱的东西了。不过让他撵走了,他让我们放心,时哥家那边他守着,没事。”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安澜眨吧眨吧眼睛,不屑的说:“没事你表情那么凝重干啥?有病啊!”
我干笑了两声:“走,往里走!找小玲去。”说完,潇洒的一转身就往里走,没想到光顾着潇洒了,脚下没留神正踩在一只死耗子上。那死耗子又被不知道哪位神兽大爷祸害的又是汤又是血的,我刺溜一滑摔个大马趴,摔的我是七荤八素。
安澜一脸鄙视的样子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就在我站起身的一瞬间,眼前突然有个人影一晃,是个女的,好像就是陆思玲。人影一闪便消失在位于神道正中间的碑亭里。我顾不得再拍身上的土,喊了一声:“小玲好像进碑亭了。”拉着安澜便往碑亭里跑。
神功圣德碑亭,是清昭陵中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建于康熙二十七年。重檐歇山式的亭顶,四面各开一拱门,下有须弥座式台基。亭中竖立一块重达五十吨的整块石碑,碑的上首用满汉两种文字镌刻“大清昭陵神功圣德碑”,上刻碑文一千八百一十字,记载了皇太极一生的功德。
关于这块神功圣德碑的建造,还有一段“神人点化”的传说。当时没有大型起重设备,对这块五十余吨重的石碑工匠们柬手无策,便求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以谋良策,老者笑答:“我已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匠人思量再三,恍然大悟,于是就用土一点一点把石碑培起来,最后终于把石碑安放到石座上。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不必深究,但经专家研究后得出结论,使用“堆土立碑”是可能的,充分显示古时工匠们的聪明才智。
大晚上的,公园里早就没有人了,就连打更值夜的老头也在正红门外趴着呢,虽然刚刚那个一闪而逝的身影我看得不是很清,但男女不会看错,身形也看了个大概,那么,此时能够出现在陵里的女人八成就是陆思玲了。
我几步跑到碑亭之前,隔着设在拱门里阻拦游人的铁栏杆往里寻视,可里面除了那只驮着石碑的赑屃以及一箱嗡嗡叫的机器以外,哪有什么人影?
安澜也抻着个脖子跟我一起往里看,一边看还一别小声的喊:“小玲,你在里面吗?”喊了两声也没有回应,却用手一指,对我说,“那石碑前边是不是时哥奶奶的灵牌啊?”
我迷缝着眼睛在黑暗里找寻,果然看见一块木板似的东西靠着石碑底座戳在龟背上面,我说:“好像是,我看不太清。你在这等着我,我跳进去把它拿出来。”
安澜居然谨慎起来:“不是说灵牌在什么隆恩殿吗?这……这是隆恩殿吗?”
我摩拳擦掌准备翻栅栏:“不是,隆恩殿还得往里边呢。说不定金花故意骗那群东西的。”
安澜嘟囔着:“不能吧?骗它们也得放个隐蔽点的地方啊,哪能放这啊?大敞四开的,谁一过都能看得见。”
我的那股莽撞劲又上来了:“别管那些了,我先拿出来再说。你在这看着,有情况就大喊,就像咱们在小河沿鸟笼子里取时姥儿遗像一样。”
安澜听了一抿嘴:“那能一样吗?上次是小玲。”
安澜还在疑虑的功夫,我就已经翻身跨过围栏了。要是在古代入碑亭犯的可是“人过杀头,马过削蹄”的罪过。脚底下哗啦哗啦的响着,踩着白天的游客往亭子里扔的零钱和硬币,我小心翼翼的移动到龟背前的,抬头想仔细看看那块木板到底是不是时姥的灵牌时,也不知是眼花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居然看见石头里好像印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立体的,而是同我们平时看电视里的人物一样。
我被这人影惊了一哆嗦——神碑幻影!我的天老爷,这次可算开了眼界了!
相传“神功圣德碑”的背面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每当阴雨天气,上面会隐隐约约浮现出人的形状,其形好似一位身材修颀、头拥高鬓、容貌俏丽、身着宽衣大袍、飘洒如仙的“仙女”。你越是仔细揣摩,这个人形就越加清晰。《陪都纪略》提诗赞誉此景说“古石成形瑞气全,胜似丹青巧手镌。两陵背后生神像,可入陪都志略篇。”所以这座碑又被文人雅客称作“美人石”、“观音石”。
现在外面正好是阴雨天,难道我有幸目睹此奇观吗?不知不觉中,我看得入了迷,仿佛觉得石碑上的美女不再是静止的,而在翩翩起舞。舞姿轻盈漫妙,看得我如痴如醉。连耳边也想起了动人心弦的旖旎旋律:
“宫商角兮弦外羽,纹坪错兮目间举,真草隶兮沙中篆,梅兰竹兮野地菊。我兮我兮思何属,不如流兮随风去。”
歌声凄婉绵长,令我如醉。我再仔细打量石碑上跳舞的人影,她变得越加清晰起来——舞者居然就是安澜!她湿辘辘的头发没有干,身上穿的却不知是汉服还是唐装。她悠扬的做了一翻身,含情脉脉的回眸望着我,伸手拂下了轻若蝉翼的外搭露出羊脂玉石一般的香肩……
太漂亮,安澜太漂亮了!漂亮的简直无以言表。我情不自尽的就想往石碑里走。突然一阵警笛声划破夜空,血红的报警灯忽明忽暗闪烁起来。
石碑上的安澜瞬间消失了,只留下青黑色的石壁和密密麻麻我看不清楚的小字。缠绵悱恻的歌声被安澜的疾呼所取代:“陈光,那个要是灵牌的话你拿了就快出来!你愣什么神啊!”
我从头到脚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再看那龟背上的东西,哪是什么灵牌,就是一块破木头板子,一只黄毛黑嘴的大黄鼠狼子正鬼鬼祟祟的猫在木头板底探头探脑的看着我呢!见我发现了它,嗖的一声便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安澜隔着铁栏杆还着急呢:“你碰着这里边的警报了,那要不是灵牌你就快点出来吧!”
想追上黄鼠狼子已经不可能了,就算让我瞎猫碰着死耗子追上了我又能拿它怎么样呢。我转身就想往外退,猛的一回头,魂没给我惊飞了。
安澜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排携刀配剑的八旗兵丁,正剑拔弩张对我怒目相视。瞅这身打扮,应该就是我们刚进北陵公园时对着皇术极的塑像扣拜的八十披甲,可安澜对身后的清兵似乎全然不觉,还拼命朝里面伸手照呼我快出来。
我大喊了一声:“你小心你后边。”
安澜回头看一眼,又转过来冲我说:“都什么时候了,你快出来,别闹行不!”
那么虎视眈眈的一队人马她竟然视若无睹?刚刚可是我们大家一起看见的披甲兵,怎么现在好像就我自己能看见啊?
我还想继续提醒她,可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铜铃声。安澜下意识的扭头寻找铃声的来源,发现声音是从再里面的方城传来的。
更令我不可思议的是,那群披甲兵听见铃响,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的招唤,纷纷从安澜身后退开,列队跑进了方城里面。
我跳出了铁栅栏,安澜问我:“什么声音?哪里响?”
我说:“好像是从方城里传来的。”
她没有继续追问:“你刚才愣什么神啊,那到底是不是时哥奶奶的灵位啊?”
我摇摇头:“上当了,里面有只黄鼠狼子!我一看到它它就跑了,我……我刚才八成让那东西迷了。”
安澜懊恼的跺了一下脚:“你看你,还把警报给整响了,一会肯定得来人。”
我向方城里面看了一眼,说:“先别管来不来人了,来人不一定是坏事,还是先找小玲。”
在刺耳的警报和嘈杂的铃声中,我和安澜一溜小跑穿过隆恩门,进入昭陵陵寝第二个院落——方城。
满清殡葬讲究个事死如事生,隆恩殿别看是修建在皇陵当中的,其实也应当是小一号的金銮殿。殿内同样设有金砖宝座,让故去的君于风水宝穴之中继续坐享九五至尊。
我和安澜快速的跑到隆恩殿里看了一眼,既没发现灵牌也没看见陆思玲的人影。我有点急了,因为警报一直在响,这么响下去的话很快就会有人来巡查。况且这里还是名胜古迹,警报器直接连着报警中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等一会呼呼啦啦来人一搅和,万一还没找到陆思玲和时姥儿的灵牌就麻烦了。再把警察招来,我们肯定说不清道不明。何况门口还躺着一个受伤的打更老头呢?估计这笔帐也得算在我们身上,定个破坏文物或者盗窃皇陵的罪名也犹未可知。退一万步,就算不给我们定什么罪过,最轻也得把我们撵出去,可子时马上就要到了,时姥儿的灵位仍不知所踪,那可如何是好。
正胡思乱想间,我突然发方城的城墙有人影攒动,似乎还在打斗。
我对安澜大喊一声:“上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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