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女孩一只猫 54 挖地六尺也得挖

    第二天,草儿就去上学了。

    阳春三月的白雪还没褪尽,点点晶莹映着初升的朝阳,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教室里的朗朗书声是那般的悦耳动听。草儿轻轻地翻动书页,清新的油墨香在纸页的摩擦声中,是那么的沁人心脾。对于草儿来说,这一切一切, 都是崭新崭新的。

    放学的时候,草儿去了老屋,房东的栅栏门紧紧锁着,草儿进不去。房子还是那座房子,院儿还是那个院儿,邻居也还是那些个邻居,如今却是人去屋空,了无生气。草儿绕过池塘,往二大爷家走去,她想爷爷了,她想看看爷爷。

    走到二大爷家房后的时候,偏巧碰上二娘,她放下后背上的一背麦秸,拢了拢乱兮兮的短发,一截金黄的麦秸就被抓在了手心里。她把麦秸在手指间翻转了一个圈儿,圆鼓鼓的茎管顺在了拇指食指间。她用力把茎管捏了个扁,扔在脚底下,呸!往上边吐了口吐沫,又用脚尖儿狠狠碾了碾,“咋跟贴树皮似的,不要个脸!”

    草儿知道,二娘那是指桑骂槐呢。二娘恨不得把自己也捏扁了吐上口吐沫再碾吧细碎细碎的。草儿是猫,九条命呢,哪那么容易说碾吧碎了就碾吧碎了。“二娘,我想看我爷。”

    “看你爷?养都不能养活,还看!不让看!滚!离我家远点儿!再让我看着你上我家来,我就打折你的腿。”草儿二娘翻愣着三角眼睛,白眼仁儿几乎全翻了出来。草儿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了,那白眼仁儿实在是既阴森又恐怖。

    草儿目送着一队人字形的大雁从头顶飞过,等待又成了空梦一场。寒来暑往,雁去雁回,送雁走的时候,草儿把对妈妈的思念也捎上了,每一个春天盼着雁回的时候能从远方给她带来一点妈妈的消息,然而每一次都是雁过了无痕。

    一个断了线的风筝挂在刚刚打苞的杨树叉子上,两支芦苇花做的长尾巴在枝桠间飘忽着。风筝飞得再高再远,都应该有一根线牵着它,当这根线断了,它就失去了飞翔的方向。草儿不知道,自己的这根线如今攥在谁手里,若是这个人撒了手,自己是不是也会像那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呢?

    “在这晃悠啥?一会儿你老姑又找你了。”杨林从老左太太家回来的路上,看见草儿在她二娘家房后转悠。

    “我想看我爷,我二娘不让。”草儿收回跑了十万八千里的愁绪,低下头,小手指缠绕着自己的衣角。

    “你都不想想,她能让你看吗?她不把钱哄下来,你就看不着你爷,她得防着你爷把钱偷着给你。你不知道你二大这两天干啥呢吧?他把你们家屋都挖地三尺了,也不知你爷到底在屋里埋了多少钱,能把人整成这样。他们不能把你爷怎么地,倒是你,别让你爷操心就行了,啥时候你爸回来就好了。快回吧。唉——”杨林边说边往家走去,一声叹息裹在东风里,砸在草儿心上。

    挖地三尺,王老二绝对干得出来。那次王老爷子丢钱找钱事件,在小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满屯子都知道了老爷子的钱就埋在他家屋地。这房子郝所长说让王老二禁管,他心里美得不行。他知道老爷子能想起来的钱,兴许是在离开这所房子之前就挖出来了,也兴许是都埋在哪个角落给老疙瘩留着呢。他养老,他送终,他可不能便宜了老疙瘩。即便是挖地六尺,他也得挖。

    两间土房,一个仓子,王老二搬光了所有的东西之后,甩开膀子抡起洋叉和铁锨,整整挖了三天,一毛钱也没挖出来。王老二又沮丧,又生气,他一屁股坐在窗台上,耳朵丫子旁边横着的铅笔上下直跳。“老张,这房子你给搭搁搭搁(联系的意思),有买的我就卖了它。”

    老张抹嗦着嘴巴子,眯着眼睛寻思了一会儿。“你能做主?”


    王老二的眼睛瞪得溜圆,他好歹也是被人叫过东家的人,说他做不了主,那是瞧不起他了。他敢说,就敢卖。这房子郝所长说让他禁管,他凭啥禁管?那几马车粮食和那些破东烂西的就想打发他,不可能!民不举官不究,他卖了谁还能去告他吗?就是真有人告,他也拿得出章程来对付。“老张你别从门缝里看人,就这么两间破房子,我咋就做不了主?老爷子那身板不好大伙没看见呐,卖了房子,我给他看病。”

    “行!就冲你这孝心,房子我买了。你出个价吧,一会儿我就打发老大去她老姨家拿钱去。”老张的大儿子结婚半年了,还住在他家后道厦子里,买了这个房两家离得近,也好有个照应。再说,再说……

    老张一心花怒放,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他不惜借钱也买这房的心思是:再说,他王老二没找到的钱,兴许他老张家就找到了呢!真要是找到这笔钱,这房子就等于王老二白送他的,没准儿还能大赚一笔呢!这好处,哪能搭搁给别人!就是找不到,他也不亏,老大早晚得搬出去不是。

    王老二和老张俩人一拍即合,草儿家的房子从此和草儿再也没有了瓜葛。老张交钱那天就里里外外都换了锁,他带着大儿子把整个屋子又挖了三天,确定每一个犄角旮旯都没放过之后,才收拾了一下失望的心情,帮着老大把家搬了进去。

    放学路上,草儿听见英子妈她们在道口悄默声的议论,貌似猫头鹰又进屯子了。她们嘁嘁喳喳相互警告这几天要关好门窗之后,一溜风一样倏忽不见。英子妈家养的老母猪在年前下崽的时候难产,死了,一个猪仔也没剩下,整个人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没了。一大年的心血,赔了个底朝天。从那,像老苍子一样浑身都扎撒着的刺儿全耷拉了下来,和邻里的关系也软化了。还没等她们到家把门窗关好,草儿就听见有人喊“快来人哪!卖豆腐的卡了个跟头,卡死了。”

    男人女人们陆陆续续从各个方向跑了出来,草儿二大也去了。那卖豆腐人家也是从山东过来的,豆腐做的极好,日子也过得富裕。晌午他还敲着木头梆子卖豆腐,这会儿说没就没了,人的生命有时候真的很脆弱。小村发送老人有句话,叫“七不埋八不葬”,阴阳先生半闭着眼睛一掐算,明儿就是初七,今儿无论如何也得在太阳落山之前下葬。卖豆腐家老太太和孩子们一听乱了阵脚,再怎么悲痛欲绝,也得听阴阳先生的呀!

    王老二说别乱别乱,别看人去得急,死者为大,怎么着也得让他铺金盖银的走。他说他家有里外三层现成的寿衣,最外面的长袍绣的可是福寿图,大黄的褥子加上绣八仙的白被子,一套东西就全了。他家还有一副上好的红松棺木,这都是自家老爷子的,先救急,日后老爷子用的时候再买。你们只需打发人去供销社扯上几尺孝布,就齐了,啥都耽误不了。卖豆腐家老太太流着眼泪说那感情好,俺不能白用,多少钱老二你出个价。

    阴阳先生说你扯孝布子的时候别忘了买窗户纸和黄纸,再着急下葬也不能不做灵头旛,也不能不剪纸钱。人家王老爷子是干啥的?人家王老爷子给自己准备的东西能次了?这套东西有价在那摆着呢,就怕你舍不得钱。老太太一滩子烂泥似的窝在哭成一团的孩子们中间,顶梁柱都没了,还有啥不舍得?“舍得,舍得!这家业都是他卖豆腐挣下的,都花了也舍得。”王老爷子为自己准备了多年的寿衣和棺木,转眼间就被王老二以一笔高价易了主。

    草儿虽然前后耽误了一个多月的课,但是一点都没影响她的成绩,不管是什么考试,草儿都能拿第一,这让全学校的老师都喜欢得不得了。甜柑儿长出穗子的时候,草儿当选了少先队大队长。脖子上扎着鲜艳的红领巾,胳膊上带着象征最高荣誉的三道杠,当草儿在飘扬的五星红旗下举起拳头,当嘹亮的国歌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草儿的眼睛湿润了。草儿想,她一定要把这件事亲口告诉爷爷。

    长出穗子的甜柑儿挺拔俊美,草儿躲在篱笆墙跟下,探头探脑地穿过甜柑儿垄看着二娘家的院儿,门关着,窗开着,也不知二娘在没在家。

    “草儿,你这是干啥呢?”冷不丁一声问话,草儿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兵牵着马在身后。自从草儿搬去姑姑家,离大兵家远了,就没见过大兵。偶尔在学校看见,俩人也不曾说话,那个年代男生女生在学校几乎都不说话。

    有一次大兵妈去草儿姑家借坯模子,嫂子和三孩儿都喊她老舅妈,草儿也跟着喊了声舅妈。来姑姑家串门的人有很多她都不熟悉,嫂子就说她叫啥草儿就叫啥。慢慢的,草儿习惯了跟着哥嫂用同样的称呼去称呼一个人。

    草儿从来没叫过舅妈,她叫的和哥嫂们叫的还不一样。他们叫的那个妈是轻声,听着像是“老舅母(mu,轻声)”,“老舅们”。草儿叫的却是妈,平声,而且是分开叫的,因为,自从她记清楚事情起,她就没叫过妈,感觉好陌生:“舅——妈——”,那个妈字,拉得又长,又轻,又真切,又有点儿胆怯。

    “哎!哎!这孩子,又水灵了!”大兵妈该是也注意到草儿改口了,眼神儿有些恍惚,蓦然间空气有些潮湿起来。草儿想,若是她真是自己妈,那该多好。草儿想,她以后就这么叫了,这么叫,比叫婶儿亲切多了。

    “大兵,你去我二大家看看有没有人行吗?我想去看看我爷。”大兵的出现,让草儿心里敞亮起来。

    “行,你等着。”大兵毫不犹豫地应下来,他把马拴在篱笆墙旁边的一棵小柳树上,撒开腿向院儿里跑去。



54 挖地六尺也得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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