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第58章 人命的重量虎山.陆大红 一村人命

    测试广告1    一夜侥幸无话, 翌日天刚放亮,众人便起来了,一道驱赶了还留恋在林中不肯离的头狼, 将驿丞的残躯收回来,汉子都在脸上扎了脸巾, 将其浅浅埋葬后院——等闲时候, 狼是不下山的,既然昨夜不巧下了山,便惦记没吃完的肉, 葬在林子里被刨,在后院浅埋,锁好了, 狼也翻不进后院来,日后驿丞的亲人还能将他收敛安葬。599小说网 www.xs599.com

    昨夜将驿丞抛弃到外,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因为后院有驴, 像样已经腐臭的尸体是不能和动物或人待在一起过夜的, 盐贩已有了防疫的意识, 害怕传染疫病。今早的安葬则是尽自己的良心, 刘老大等人在驿站常来常往, 和曹驿丞有交情。不惜耗费了一多时辰力做样的事,也可见他们的江湖义气。

    已经平安过了一夜,众人胆气渐壮, 说是冬日, 始终吃冷食,又接触了尸气,更怕害病, 人挖坑时,另一批人便从林子里砍下枝条,烧火热灶,把井水烧开饮用,大锅上头放了蒸盘,熥着光饼、酱肉——酱肉也是陆大红为他们争取配来的‘军粮’,往常盐贩子在外很难吃到荤腥,此时闻着浓香,对陆大红更为亲近,见她手里拈着铅笔,在桌上伏案写着什,不免好奇询问,陆大红道,“我在写日记,回给六姐看的。”

    人目前还都能通读拼音,对简化字认得不多,陆大红便拿起纸张念给他们听,“我分析应该是外过路的盗匪做的,因为周围的山村虽然也多匪徒,但都是本人,和驿丞常来常往,有时还需驿丞给商队带话,杀人抢劫的收益远远抵不过失相识驿丞的损失,而且驿站中的存储也并不多。有外的过路匪,穷凶极恶毫无顾忌,才辣手犯案。他们得手后也不久留,说入山藏匿,恐怕顾忌很多,而且入山很难带马,既然带了马,还是想走官道,但却也很难往许县方向走——路太差了,走得慢,可能折道衢江码头,过河浙江道,那里更富庶,路应当也好走一。”

    对此案的凶手,众人或多或少都有猜测,但却未有陆大红分析得如此清楚明白,仿佛眼见一般,处处都严丝合缝。连刘老大都听得入了神,点头道,“是是,是是,确然是道理,和我想得一般。”

    其实若说,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连昨晚不生火都是过谨慎了,刘老大又解释说,“但或许他们也没有走远,是杀了马当口粮,在附近苟且潜伏着,想抢后来的客商。昨夜若点灯烧火,怕他们在里留了机关,夜里黑灯瞎火的倒是不便应付。”

    既然昨夜没有来,那大概便是走远了,天亮后盐队人多,便不顾忌盗匪。众人都知道陆大红今年不过十五岁,十年来第一次远,见她见事如此清楚,各都服膺,他们从陆大红身上逐渐感受到买活军的不凡,对陆大红身后的六姐也多了一丝敬畏。

    有热水,饼子也是热的,众人吃了早饭,挖坑的兄弟回来,大冷的天热得满头大汗,用热水洗手洗脸,痛吃了六光饼,两大方酱肉,众人又陆续到林子里上茅厕——一次他们很恭敬请陆大红先用,还派了两人给她看守着——便准备上路了,刘老大临走之前还在驿站前的路口叠起石子做了标记,是为了方便后续也走条路的盐队兄弟。

    陆大红和他们不同,从身后的背包里掏一黑色的大盒子——背包她是从不离身的,虽然在外头缝了蓝花的包袱布做掩饰,但众人都知道是六姐的配给,也十分眼馋,背囊比褡裢、包袱都方便许多。陆大红从那黑色盒子中抽一条银色的细柱,又在空上走来走,按下按钮,凑在唇边说,“大红呼叫总台。”

    黑盒子里传来刺耳的‘刺啦’声,过了一,有年轻声突然传了来,“总台收到收到。”

    众人无不骇得目瞪口呆,小耳朵刚趴在驴上绑绳子,此时怕得从驴鞍上滑落下来,有刘老大很镇定,甚至还微带好奇,张大了嘴仔细看——他听马百户说过,买活军有一种东西可以相隔很远传声,没想到十余里都能互相传话。而六姐对陆大红竟宠幸至此,把屠龙器给她带在了身上!

    “许丰驿驿丞被杀,死亡时间七天以上,应当是外匪,许丰驿无柴无煤无粮,需来往商队自带补给,说完了。”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说完了。”

    “从许县往码头和许丰驿的道路急需整修,没别的事了,我关机省电,说完了。”

    陆大红说完之后,便收起银色的细柱,又拨弄了机簧,珍而重之重新将此物收了起来,跟她来的男买活军解释道,“次我们走得最远,六姐便把此物带上了。”

    男买活军姓候,所以很自然便有了猴子外号,十分和气跳脱,浑身使不完的劲似的,前前后后什都看,什都学,彬山那边不太用毛驴的,他一日走下来却已对驴性很熟悉了,也早和盐贩子们打成一片,称兄道弟,人又热心,早上自告奋勇挖了坑,儿看着劲儿还很足。有他居中斡旋,第二日大家走得更热闹一,里一路上就他们行人,不像昨日那样首踵相连,说什都被旁人听了。大家一面走一面谈笑,手里都拿着刀,时不时就劈砍道边横生的草木。没人走的路没那烂,但是南方,一条路走的人不太多,一旁的草木便逐渐蔓延过来,所以速度实在也说不上很快。

    走了两时辰,大约走了十里路,他们卸货让毛驴吃草料,自己歇了歇,怀里掖着的小水囊外头都包了毛皮,此时还有热气,各自喝了点热水,又吃了光饼,便重新上路,往驿道边的一条小路向着山上走,条路就更不好走了,崎岖狭窄,毛驴的步子迈得很慢,全靠领头的老毛驴,都跟着它的蹄印在走。——就是老驴的作用了,批驴子有没走过条路的,没有老驴在前头带路,便迟疑不前,甚至是挣脱缰绳逃跑,因此商路也精心的呵护运营,一条商路如果数年没有走过,少了老伙计带路,路上就多不少挫折,跑一头驴,便能追回来,那途中被甩到上的货,损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

    盐贩和陆大红谈了一上午学习的意义——陆大红告诉他们,自己的本领都是跟着六姐学来的,并且表示了认字之后,书写的作用,说书写能够整理绪、培养路、巩固记忆,还谈了学算学的用处。盐贩对扫盲班的态度已热衷了许多,但在山路上他们不谈笑了,一来上山路走得气喘,二来他们都很警惕听着山林间的动静。“昨夜的狼平日都在片林子里,日落前进村,否则今晚又不太好过。”

    大家不做声走着,汗珠顺着脖颈滚落,脚下是嶙峋的碎石和长满了青苔的泥土,每一步都稳之又稳,陆大红眺望山势,心里想道,“样少,路又难走,却始终不肯下山,应当是隐户聚居的村落。”

    她曾听六姐说过,很多官家小姐的志向都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陆大红非常喜爱看书学习,不过她同时也很务实,觉得简直就是梦话,和游记中记载的不同,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即便对她样身体健壮又有武艺在身的军人来说,旅途仍然无聊且危险,山林中是有狼的,而且那狼肯定吃过人,所以草木的悉悉索索都让人一下紧张戒备起来,偏偏路又走得慢,给精神上带来了额外的压力。

    好在狼群昨晚也吃了人,所以并没有饥饿到来打一大群人的主意,路上也没有什变故,他们在夜幕落下之前看见了山坳里的小村落——一二十间土屋零零散散遍布在山坳中,村墙自然是没有的,没有瓦,都是茅草做的顶,也没见到牛,周围零散开垦着梯田和茶田,应当是很早就有人在做活时瞧见了他们的身影,村长已经在村口久等了。

    盐队的到来对村落自然是件大事,村长倒不认识刘老大,但吴老八是老走条线的,彼此很热络用土话问候了,里距离许县直线或许甚至没超过十里,但方言的口音已有了很大的不同,陆大红混在盐队里仔细听着,分辨着土话中的含义,她可以间或听懂不少单字,串联起来也能猜八成意,寒暄过后吴老八便开始介绍自己带来的盐和布,并问着村里的茶和山货收获如何,有没有木头、竹子卖。——马上就春耕,村民们自然是没有余粮来买盐的了,盐队也不爱收粮食,路太难走了。

    里好在是南方,即便是冬天也还有猎物可以打,村长带着他们到一间大土屋前落脚,回身又叫着让人招呼了一番,过来的村民都很瘦小,眼神混浊,他们中甚至许多人没分辨陆大红的性别,全是一心奔走着搬货换盐,陆大红知道他们人多数都有夜盲症,入夜后便不怎能行动了。

    村子里乎没有老人,村长四十岁上下,已经是村内最老的一人了,所有人的穿着都相当褴褛,有甚至能说是破布条的集合,没有胖子,一概精瘦,陆大红目光所及之处,没有见到任何铁器,她心里有数了:逃民聚居,非常的原始,里的人因为身份不能见光,和外界沟通很少,梯田的产不多,也不能用牛,久而久之恶性循环,产太少,连盐都吃不起,猎物也很难套到,但没盐又没有力气。老年人根本没有足够的米粮活下,人——虽然能够生育下一代,但村子里的人太穷了,恐怕连远期利益都难以顾及,能顾着眼前的利,村子里性一定非常少。

    她一起和谢六姐开了次,针对数种可能做了预案,如今心下有了判断,便对吴老八道,“吴哥,你和他们说,我们买活军到了许县,现在许县不收丁口钱。”

    吴老八现在很信服陆大红,闻言忙翻译了过,陆大红听着他是如实讲述,没有添油加醋,心底给吴老八加了一分。见那村长也先是一惊,又摇摇头露.不信的神色,又道,“他们村是许县分来的,定有亲戚在山下的,应该听说过我们买活军的做派,告诉他可以问问亲戚,还有,我们买活军招人种田做工,不收人头税,一亩田没打到三百斤,我们分文不取,三百斤以上的收成才是我们的。”

    她试着用许县土话来说,村长半懂不懂,吴老八翻译得也吃力,村长勉强听完了,便肆意大笑起来,指着吴老八用蹩脚的官话说道,“吴哥哥,你孺人!”


    他自然是不可能直接和陆大红对话的,毕竟从他的话里听来,村长毫不怀疑把陆大红当成了吴老八的太太,而且对吴老八带眷的行为颇是不以为然,吴老八慌忙争辩,却被陆大红止住了,她从怀里掏一小包盐,展开给村长看,慢慢说道,“是我们买活军的盐。”

    她猜得没有错,样的村落吃买活军的精盐完全是浪费,帮私盐贩子从买活军里趸了精盐,都是往丰饶县样的县城卖,流民村,他们若来也是为了维护自己在附近的统治力,顺便消化从前那杂质青盐的存货。村长望着雪白的粉末,笑容逐渐凝固,他不可置信转向吴老八,吴老八连连点头,陆大红示意村长把手捧过来,在他手指头上倒了一点,村长舔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大了,陆大红道,“包我送你的。”

    她又从怀里掏小油纸包,打开给村长看了,是一捧雪白的糖粉,村长根本就不识得是什,还当又是一包盐。陆大红让他取一海碗热水来,“叫村里的眷孩子都过来喝糖水。”

    热水是早有的,预备了群私盐贩子来喝用,但村长显得很迟疑,似乎拿不准主意他该不该听懂,直到吴老八重复了一遍,才连忙舀了一大葫芦,陆大红把糖粉都抖落进,搅和了下,自己喝了一口,村子里的孩童也都被叫了过来,村子一共就二十多间屋子,成人数十,孩童就三,眷有可悲的两人,看着都憔悴瘦削、衣衫褴褛——陆大红甚至觉得一眷的衣服很眼熟,刚才好像见到一村民穿过,也就是说,她平日里是没有衣服穿的,能和丈夫轮着穿唯一的一件衣服。

    人看不年岁,从外表来看,都是苍老得走路扶,神色也很畏惧,吴老八用临城县的土话失望对陆大红说,“第一次见到村里的眷,没想到少。”

    陆大红倒觉得很合理,村子的规模是受梯田规模的限制,而如此低下的生产力,连自己苟活都成问题了,生育、赡养奢侈的需求便完全无法顾及了,她觉得座村寨至少在如今的生产力和人口规模下,没有什存在的必,许县和临城县都需大量人口开那适合开的土。最好请村里有威望的农户买活军盘里看看,随后可以通知六姐准备搬迁人口进许县了。

    至她被掳掠的风险……看来也不存在了,里的生产力低到孩子都养活不了,也就缺乏抢人的动机,看来至少在座山里,她的危险不大。村民常年营养不良,武力上也很难和私盐贩子抗衡。而且丰饶县的盐队也很久没来了,一人的诱惑大也比不过稳定的食盐供应商。

    “山里还有别的村子吧?”

    她把甜水先递给了跑来的孩子,都是男孩——婴在种生产条件下根本不可能有耗费粮食的资格,孩子们在村长面前很守规矩,他们都很瘦小,肚子大,四肢瘦弱,是长期饥饿的表现,五六岁的年纪,看着和三四岁差不多,话也说不太清,陆大红觉得他们也很可能活不过一寒冷的冬天,或是一场不太好的收成。即便是样也进山,理无疑是很显然的,那就是在山下死得更快。就是‘外头’的日子,所有人都在死,或快、或慢,谁也不知道死到什时候才能算头。

    像小野兽一样的孩子对外人都很畏惧,他们动作很慢,胆战心惊喝了一口热水,眼睛蓦便瞪大了,若不是村长眼疾手快,一把拿住了葫芦,便乎把葫芦瓢打翻!

    “狗栽的种子!”孩子很快被扇了一巴掌,却压根不觉得疼,眨巴着嘴眼也不眨望着那葫芦,如果不是大人当面,乎便立刻推开两同龄人,争抢着多喝口。生物本能便是如此,糖样的好东西在一瞬间便无疑重塑了孩子的世界,陆大红不怀疑,为了争抢一口甜味,他是可以上手打人的。

    剩下两孩子们的表现也没好到哪,若不是村长连声喝骂,他们能喝到呛住,两眷强有限,半点没有让给孩子的意,而是贪婪啜饮着烫口的甜水,陆大红并没有和他们多交流的意,等水喝完了便对村长说道,“如果你们不搬许县,以后生了孩子也可以卖给我们买活军,我们孩子做活。养到五岁就买,一孩子五十斤盐。”

    任何事情,倘若一方表现得过积极,描绘的远景特别美妙,便让人本能生疑心,陆大红番话反倒让村长放下了戒备,他不顾陆大红是眷,理论上来说,他的耳朵似乎天然是不能接受眷声音的,而是忙追问吴老八,“五十斤盐,当真吗?”

    吴老八斩钉截铁说,“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气氛一下就被打开了,吴老八连篇累牍对为村民们描述买活军为天下带来的改变,六姐赐下的仙种,丰富而廉宜的铁器,大片无主的田——以及最重的,不收丁口钱,没有徭役,没有摊派,而且也没有主了。

    不知不觉间,村民们乎全都聚到了村长屋前,在昏暗的火把光下听着吴老八的描述,陆大红不断让吴老八别描述得太逼真,往苛刻里描补句,否则农户们恐怕都不敢相信是真的,毕竟听起来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背后不藏着什阴谋都实在说不过。

    当晚他们吃的还是自带的干粮,卤肉、光饼、热水,毛驴们吃的是村里打来的草料,盐卖了斤——往常走一趟,十斤还是能卖得掉的,一次销售额的缩水,主是因为村里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农户都决定,在春耕开始之前往许县走一趟看情况,所以便不必买太多盐了。

    “就算有一半是真的,也足以看一看了。”

    “更何况他们有糖水喝。”

    “主是那种丰产的六姐稻。”

    “他们有糖水喝。”

    一碗糖水起到的效用超了私盐贩子的预料,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动身的时候,村子里绝大多数人家都决定往许县迁徙,他们的凭据便是那碗白糖水,“我们也知道我们的份量,能给我们一碗糖水喝的姑娘,还贪图我们什呢?必定有好意。”

    不管买活军前路如何,不论在许县等待他们的是龙潭虎穴,又或者是暂时的安稳,对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村民来说,次冒险让他们赌上了身家前程,甚至很可能有无回,如果耽搁得久了,错过春耕的时节,今年的冬天便难以过了,他们为此付的代价将是自己的生命。

    但他们依然勇敢为了陆大红的馈赠走了深山中的村落,陆大红倒不觉得村民们淳朴仗义,有多相信自己,她是觉得他们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苦了,以至在村人的认知之中,自己的份量也不过就是一包糖粉而已。能拿包糖粉的人,是一定不骗他们的,哪怕是就样死了,在死前能多喝一碗甜水也是好的。

    一村人命,便值一钱白糖。就是当今世上,人命的重量。

    陆大红在心中为今日的日记起了标题,又慎重加了一行备注,“以后越来越值钱的。”

    她越产生了一种焦渴,此时此刻,她仿佛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遍的挣扎在生死之间的生命,她想获得一种力量,能够对他们大声呼喊——快许县吧,快从山里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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