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尚在震惊之中,申不害将笔小心的清洗干净,将石砚盖上,笔头的水滴净,挂在笔架中间,再轻轻的对着桌上的画哈着气,一遍一遍,从头至尾都没有看柳时延一眼,等画彻底被吹干,申不害抬头看了看天,夕阳正浓,太阳在远处,如同被青山托起的火球。
“这是降书,拿去吧。”柳时延见申不害不说话,站起身来,将降书放在自己身前的几案上,上面压上了一个瓶子,头也不回的向着书院外面走去。
“等等。”申不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就怎么走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可你就这么容易放下?”
“我本来就不是来寻仇的,我只想要个公道。”
“什么公道?”
“我爹死了,和你爹比试完没多久就死了,不是因为生气,而是病死的,可他死前想的就是能再比一场,可惜他做不到了,我来比试,就是想看看他念念不忘的这场比试有何出奇之处,我想我该赢。”
“现在呢,比完了,你输了,什么感觉?”
“很精彩。”柳时延一脸神迷之色,抬头看了看天,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补法稳健,倒像是一个胜利者,周围的人被其气度慑服,不自觉的退开,让出一条路来,“那瓶是上好的疗伤药,是给那位受伤的小哥的赔礼,告辞了。”
这是人们才反应过来,欢呼是属于胜利者的,一瞬间人们向着申不害围了过去,道贺之声不绝于耳,听波书院的众学子都来不及说话,就被挤出了圈子外,好一会儿才听到申不害的惨叫的求救声,可惜众怒难犯,书院众人有心无力,一直到几近入夜,申不害才好不容易得了空子,随便找了个借口从书院后墙翻出,也没来得及和云虎及苏先生打个招呼就匆匆忙忙的回到家中,为防万一,还特意交代管家,若是有不认识的人来访,通通推了,要是有熟人就让他们从后门进来。
几日过去了,张云虎的身子渐渐好转,柳时延也不知去向,镇子上的人渐渐平静了下去,可临近地方的读书人,又有不少赶来,一时之间,申府门前热闹非凡,不像是人住的宅子,倒是更像集市,管家每日接待之人多达数十人之多,有的只是普通的慕名而来的学子,还有些则是庆水府里有名的学子,自古文无第一,申不害出名了,这些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此时像是闻到血腥味儿的鲨鱼一样,从各地敢来,挑战书一封接着一封的递到申府上,还是后来申叔不厌其烦,在门口贴出告示,说公子因有所感悟,除外游学,这才渐渐有所好转,不死心的人不少,却碍于脸面,也不好过于纠缠。
“申叔,今天外面人还多么?”
“还有不少,看来短时间少爷出门是不成了,不过公子若是烦闷,-不如从后门出去,现在估计除了前门那些前来挑战的学子,应该是没有多少人盯着少爷了。”
申不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便知道这恐怕是唯一的方法了,更是暗道当初修建宅子的时候留下一个通向府外的暗门是多么明智,就在申不害换好衣服将要外出的时候,管家来通报。
“少爷,云虎少爷来了。”
“云虎怎么这时候来了,申叔,咱们往外走,正好,有他护着,我出去的几率更大一些。”
说话间,张云虎已经进来了,申不害迎面险些撞了上去。
“不害,你这是准备往哪儿走啊?”
“出府,我是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要是再在府里待上几天,非闷死不可。”
“可你怎么出去啊?”
“后门啊,你怎么进来的,我就怎么出去。”
哪知云虎听了这话,直接坐在了堂上,拿起水啦,“咕咚~咕咚~”,大半壶下去了,张云虎才停下,缓了口气才对申不害说道。
“不害,别去了,我进来就是从后门,差点儿没要了我的命,估计是申管家他们出去买东西被人给盯上了。”
“唉,至于么,我不过就是运气而已,再来一次,我还真没把握赢过那个柳时延。”
见申不害一脸苦闷,云虎喝了口水,笑呵呵的反倒调笑起申不害来:“呦呦呦,当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才子去哪儿了?”
“唉,现在我才知道,往日里种种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所以这几天我都在家里闭关读书,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的赢别人一把。”
“那你还出去防风,这不正好吗,外面还有人给你当免费的护院。”
“那我总也得去先生那里拿乡举的公函吧。”
“哈哈哈,这不是给你送来了吗。”张云虎从袖袋里掏出一卷布轴,递到申不害手里,“这就是公函,是竹子的轴心。”
申不害在那里细细的看起了公函,上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大概意思就是说持有公函之人乃是地方经过一年考察之后,推举到府中,此子德才兼具云云,最后是乡举之人的画像和各种信息,末了是推举之人,和地方文举院的印信。
张云虎见申不害不以为然:“先生说了,公举的时候用的公函,便是这样竹子的轴心,有朝一日前往万圣天城参加会试,那时候轴心便是黑犀牛角做的,卷轴也变成了丝绸,要是能进了殿试,那才厉害,轴心乃是白玉,通体透亮,冬日常温,卷轴更是用寒蝉的口水代替丝线,还有天山顶上的藤蔓做成书面,那物件,便是放眼天下,也都是一等一的宝贝了。”
“云虎,你觉得我能有那么一天么?”
“当然有,那天你不是就赢了那个柳时延了么?你还怀疑什么?”
“那是运气而已,做不得真的。”
“那满书院几十人为什么没有一个有这个运气的?”云虎见申不害不答话,又继续说道,“从小我就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又天分,只是你习惯了逃避,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你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去做什么,可你明明能做的好。”
“我····”
“你就是不愿意去做,先生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么?”
“说的什么?”
“天下人各有各的命,有的是为了自己,有的是为了别人,可总有自己必须去做的事情。难道你就不想去做那些你必须做的事情么?”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那就顺着自己的意思走吧,我没有你的天分,这辈子也未必能到了万圣天城,可我也想看看那天下人都称之为宝物的白玉卷轴,也想见见天下间上万学子共襄盛举,我去不了了,你就帮我拿回来,让我看看,可好?”张云虎语气低落,可对申不害的那种信心却没有办点动摇。
云虎走后,申不害回到书房,静静的坐着,书桌上放着的是两本书,一本是先生当年入学的时候,亲手交给自己的三字经,另一本这是那本破旧不看却内有精彩的残书。申不害轻轻的把手放在那本三字经上,慢慢摩挲着,眼睛却看着残书,一动不动,直到深夜才去休息。
第二天开始,申不害便关门不再见客,闭关读书,不拘是何书,凡是可读之物,尽数读了,如是一本书在手上独到精彩处,舍不得放下,书不离手,便是行走坐卧都要将其读完方能如常,申不害天资极高,悟性颇是不凡,一个月的功夫,便将家中藏书读了大半,读书便如吃饭一般,吃的急了,难免噎着,申不害便是如此,几日下来,再读书还是竟然如漏斗一般,所读文字皆是自脑中的大窟窿露了出来,半点都留不下的,只好暂时放下书本,准备休息几日,养养脑子,否则,依着现在的样子,再如何辛苦,也只是做了无用功。
这些日子在家里可是闷坏了,申不害少年心性,虽说是才情不凡,可到底不是泥塑的圣贤,有心出去走走,便将申叔叫来,想听听这位家里的老人怎么说,毕竟当年也是跟着申员外在外游历过的,想来见闻广博,申员外出行之前曾说,若是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尽可以问询申叔。
这些时日,申不害闭关读书,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几日围在宅子外面的人早就散的差不多了,申不害听申叔说,正巧,近几日,临近的寒山镇有人办了个赛诗会,据说是个有名望的富贾,虽说算不得什么盛世,但是本来寒山镇便是附近不少来往商人的交易地点,到时候想来也是热闹非凡,当下申不害带了盘缠,拿了基本消遣的小说,又将残书贴身收好,便叫管家雇了马车,准备前寒山镇上看看。
“少爷,等等。”将走未走之时,申叔突然过来,手里举着一封书信,“老爷从天城来信了。”
申不害拆开信封,拿出信纸,一抖,将其展开,定睛一看,晴天霹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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