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闺女,咱试这一回,不做那忘恩负义的人。”
桃花懂了,她娘是说占用人家身子的事儿,既然占用了,就得为人家了去身后事,鉴于这还不错的家人,她也没再多劝,况且如果她的猜想是对的,那么逃荒,尤其是他家这一堆老弱妇残,肯定是多个人多个安全,所以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些啥。
桃花想,穿越来的人可能不知道他接手的是个黄莲王朝,太苦了。
太苦了,桃花简直像个哑巴,事实上她更惨,她有苦,说的出,但,无人信,更甚者,还会把她烧死,说她妖言惑众。
事实上,如今的尚汉朝刚刚经历了干旱,然后落了雨,人们如今虽说瞧见了一些落难的人。
可,多数人还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生蜷缩着,祈祷着,一点点的堆砌起来关于生存的金字塔,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把别人勉强围砌起来的伊甸园毁了,那么这个人一定会被更加疯狂的,失去理智的人,迁怒,然后杀死,最后重新建立起新的信仰。
至少在全部希望毁灭之前,在那人心底直面现实之前,桃花不敢,也不能做那直接推垮希望的人,事实上最好的办法就是犹如一只慢慢馋食树木的白蚁那般,让人们从门缝里就能看见这破烂的生活,慢慢接受这平静之下的暗涌。
因为如此,孟家三房的人,尤其是她爹,在她有意无意的提醒下,早就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所以才那么轻易相信她说的谎言。
事实上,桃花不知道的是,她爹比她想的多,他捡回了那颗屎黄色的石头,带去镇上的当铺卖,虽说成色不好,杂质多,但,那也是个宝石,他卖了五两银子,藏在儿子们炕下的洞里,是以桃花一说,他才那么紧张,一是毕竟来财不堪,他心里也没个底,怕桃花娘知道了,和他闹。
二则是,这东西年成好的时候少说也得十两,金银财宝都不不再动人心了,那一定是发生了更加不可控的事情,这世上,除了生死,再没有比这大的事了,和生死扯上关系的,无非天灾和人祸,天灾已来,人祸想必也不遥远了。
不过一时半会儿,屋外头就传出了声响……
“哟,稀客,稀客!咋滴,这回又是你哪个娘们儿没钱了?”
桃花昏昏欲睡,这尖酸刻薄的声音一出,她的瞌睡虫顿时跑去了大西洋,无边无际。
一屋子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逆着光,瞧不见人脸,桃花和刘女士赶忙站起来,桃花挨个叫人,拉着姥姥,姥爷就坐下,桃花姥姥眼在刘女士肚子上打了一眼,默默低下头,每人斟上一碗绿豆汤,然后麻利的站在一旁去了。
一屋子的人,一屋子的二氧化碳,熏的人汗水直溜溜的淌,这样微醺的四方盒子里,愣是没个人说话。
桃花打了个哈欠,默默观察着屋子里的人,刚说话那个,想必就是她那二舅娘了(和桃花二舅打的火热的寡妇,如今正考虑要不要和二舅结婚!),人不高,估计一米五不到,一脸的雀斑,五官倒是不错,就是嘴说话不受听。
桃花不多看,她身边的应该是她三舅,高高大大的,嘴唇有些厚实,现下一脸着急的在刘女士和她姥姥姥爷之间打转。
桃花对面的,是她大舅和大舅妈,大舅哥和三舅长的像,就是更加壮实更加黑,而大舅妈是个高的妇人,眼睛下面有颗美人痣,瞧着是个和善的。
表姐没看见,估摸着去打猪草了,她姥姥家是个点家底的人,鸡鸭猪都养了,这会儿饿的直叫唤。
“爹,娘,俺带着秀秀来给你们俩老请罪来了,秀秀不方便跪下,俺替她磕头赔罪了”
孟福禄拉着刘女士在堂屋的竹桌子前跪下,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刘女士也大着肚子肚子跪下了,两眼花花流泪,
“爹娘,女儿不孝,以前的事儿,咱也不说了,就看女儿日后的表现吧!求爹娘原谅小女吧!”
“怎么滴?小妹这是折煞爹娘呢?大着个肚子给谁看哩!”暂时的三舅妈田氏凉凉的开口,也不顾自家相公的劝阻。
刘家老两口谁也没开口,坐在凳子上,仔细盯着跪在地上的孟家两口子,尤其是大着肚子的小女儿,说不想是假的,说不担忧也是假的。
可,幺女伤老两口太深,这会儿一个都不想开口原谅她,实在是她贯会哄骗人,有心给她个教训,可自己能给,那田氏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家寡妇,咱们家啥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娘,俺还不是瞧着姑子太不像话了,给你说道说道,免得你们被诓骗了!”
李寡妇心里头不舒爽,面上却是怯怯的模样!
“老大媳妇,听不见猪饿了?还杵在这儿干啥,咋滴?还要俺请你喂猪不成?”
“走走走,李妹子,也该准备夕食了,你给俺搭把手”
孟陈氏连推带拉的拉着李氏走了,心里头忍不住的想,这一时半会的,实在没见过那个没过门的人,跑来人家掺和人家家事的,这娘们脸皮就是绑厚,不过,过了今儿,爹娘怕是更不会同意老二娶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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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扶你爹起来吧!”
刘高地开口了,棕色的皮肤,一双不大的眼,和善的看着桃花,肉眼可见的疲惫,稀疏的头发,挽起来的裤脚上,稀稀拉拉的有些伤口,想必是割稻谷割伤的。
“爹,俺没事儿,秀秀犯了错,俺陪着她一起给你们请罪。”
“刘秀秀你看看,你混账不混账,福禄对你这么好,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像个当家做主的妇人吗?安,你说说,爹娘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的良心都喂了狗了哩?……”
桃花姥姥,泣不成声,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此刻还在娃子们的面前哭泣,忍不住瞪了一眼那还在跪在地上的女儿,扑在桃花姥爷的怀里,放声大哭,
“俺这是作了啥子孽哟!这么娇养着,娇养着,还养出仇来了,老刘啊!这不孝子孙,打出门算了,打出门算了……你看看她做的那些事儿,那个能拿出手哟!俺的娘哩!……”
“不孝子孙,还不赶紧过来扶着你娘……”
刘女士懵了,听老人家哭的这么伤心,感觉自己真该死啊!
“娘,娘,你别哭了,你别哭了,秀宝改,秀宝一定改,一定改,娘,爹,你们不要不要秀宝啊!秀宝知错了,知错了哩……”
刘女士娘一听,自家闺女连秀宝都说出口了,这自从娃五岁就不许叫的名字,今儿个自己倒是叫上了,心底想到软软萌萌的闺女。
脑海里一幕幕回顾她的那些可爱软萌的样子,又转头想到她做的那些混账事儿,对比太强烈,一时难以接受,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桃花姥爷,把孟家几口子交到一旁,细细问询这几个月刘女士的事儿,听闻几个娃子说娘又是做饭又是缝补衣物,见天的蹲在菜园子里时,这心里就信了三分,再见如今这表现又是信了三分,再想到起先看到的请罪书,这会儿道是完完全全信了闺女的话,可她让老妻和自己饱受思念之苦,定不能轻易就饶了去。
“娘,洗把脸,喝个水,再不哭了哩!”
刘楚金,桃花她大舅,打了半盆水,揪了块半旧不新的帕子,过了水,放在他老娘面前,对于妹子,他看了看,哼!害的他们这么伤心,让爹娘这么操心劳肺的,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原谅她。
“有劳大哥了!”刘女士红着个眼,接过帕子,细细给她娘擦了起来。
刘楚金一脸见鬼的走了,啧啧啧啧!见鬼了,他那任性刁蛮,蠢笨如猪的幺妹居然给他道谢了?怎么滴,天要下雨了吗?
他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长天一色,很好,他果然多想了,摇了摇头,跑去海棠树下了。
“爹,事就是这么个事儿,俺们得赶紧准备着逃荒去,把粮食割了,今儿能割多少算多少,明儿个就没了。”
孟福禄把桃花说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一听这话,桃花大舅舅又过来了,认真听着。
“爹,刚才村长还说明儿个军官来收铁器了,俺估摸着要打仗了,咱搞不好还得被强迫着,那家里只有娃子和女人可咋过啊!”这是刘家大儿子。
“爹,那不成哩!那咱们要是去了,咱家老的老,小的小,可咋活?”这是刘家三儿子,刘楚铜。
“老二呢?老二呢?死哪去了?”刘高地思索了一会儿,压下心底的忧愁,抬头一瞧,他那混仗二儿子,毛都不见一根。
“爹,饭熟了,咱赶紧吃个饭,去收粮食吧。”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谁都不搭话,至于老二,切,估摸着又在那个酒馆门口蹲着了,管他做甚,有那闲心,还不如多吃点,隔粮食要紧。
孟家一家人在小庄村搓了一顿有鸡有鱼的豪华大餐,舔着嘴唇,急急忙忙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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