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斌听着这不卑不亢的恭维像往心里灌着蜂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布满脸额的皱纹像花瓣一样四处绽放。显而易见,石祥地把功劳都归到了他头上,因为队伍的作风建设是他管的,当然,他也当仁不让,所以,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石祥地的恭维,在接受的同时也不免客气一下,他说:“主要还是你领着干的,但是,没有一个好的环境也不是那么容易干啊,就像烤面包一样,如果没有合适的温度,再好的面包师也烤不出来香喷喷的面包。”
石祥地听出了他的话音,又把这个烤得香喷喷的面包塞到他嘴里,“这几年您对我的工作支持很大,没有您这个坚强后盾,恐怕我工作起来要难得多。”
杨德斌得意地一笑,说:“功劳是大家的。”
石祥地觉得给他迷魂汤灌得差不多了,把谈话转到正题上,“是啊,要说出力最多的还是下面的干部职工,特别是一些中层干部,他们为采油八厂的发展都付出了很多,我们也应该为他们的事考虑考虑呀,要不然,我们作为一级组织对不起他们呀。”
杨德斌顿时用疑惑替代了满脸微笑,问道:“你的意思是?”
“书记,您看,现在我们厂的形势也不错,正好是一个机会,我们是不是往上推荐一、两个干部?”
杨德斌表情平静下来,心想,今天你是为了这个事呀,其实,他也早有这种想法,只不过在他心目中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他也一直没有提过这事,今天石祥地把他逼到了戏台上,他不得不充当主角往下唱,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谁比较合适呢?”
石祥地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直说道:“我觉得尚问天和曾亿都可以往上推荐,这两位同志都不错,要文凭有文凭,要能力有能力,又比较年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的人品都很正派,工作也比较踏实。”
杨德斌的脸阴沉下来,连续吸好几口烟才说话,“这两位同志是不错,但是,他们两个都是搞生产的,恐怕一下子推荐两个搞生产的不合适吧。”他说着心里想着,你这不是明显地藐视我的政工这一路的工作吗,刚才还说队伍作风过硬呢,怎么轮到提干部时净提你手下的生产干部呢,难道我这政工一路的干部在你眼里都不值钱。
石祥地问:“书记,您的意思是不是要推荐一个搞政工的?”
石祥地这一问还真把杨德斌给问住了,他仔细想一想,政工这一路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起码在他比较亲近的人中还找不出来一个能够入围这个圈子的,但是,也不能都按你石祥地说的办呀,如果都按你的意见办,那我这个管干部的书记岂不是一个聋子的耳朵,成了摆设了吗,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目前都不是最好的方案,最好的办法是拖,他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开口说:“这个事嘛,等一段时间再说吧,我觉得现在时机还不太成熟。”
由于杨德斌**的态度,两个人在不愉快中结束了谈话,石祥地怏怏不乐地离开了杨德斌的办公室。杨德斌内心对这个事的酝酿并没有停止,一个个中层干部在他记忆的屏幕上闪过去,他把他们一个个的排着队,不停地让他们交换着位置。他本人是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他知道基层的干部最辛苦,所以,他无意识地把基层的支部书记先排在前面,要讲实干精神,这些人都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但是,这些人的文化水平确实有些欠缺,况且,最关键的是这些人的年龄都偏大了,大部分都已经超过五十岁,按现代提拔干部的三化原则这些人都已经落伍了,再往上提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现在把他们放到支部书记这个位置上已经是照顾他们了,实际上是让他们享受着待遇等着退休。他把机关里政工这一路的科室长扒拉一下,能够提到面上来的也只有陈向阳一个人,基本上各方面都能说得过去,他又是他的直接下属,况且,党委办公室在厂里也是举足轻重的一个科室,把一个党委办公室主任推荐上来当一个副书记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但是,他一直都在机关工作,没有基层工作经验是一大缺陷。实际上,他最看不惯的是他那种小气劲,跟他一起出去时即使吃个便饭,只要是他掏的钱,回来他也要找他签字报销,逢年过节到他家都是两只手掂着十个红萝卜,退休后靠这样的人能照顾他到那儿去呢。扒拉到最后他也没有在政工这一路里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为了维护他的权威和以后的利益,他不得不从生产经营这一路里挑选他比较亲近的人,他首先想到的是鲁三元,要说起来,他这几年对他还是不错的,逢年过节都是几大包几大包地往他家提,平时也是要啥给啥,基本上他私人生活上的事让他给包了,也许物质贫乏年代的苦日子他过怕了,他怕失去这充足的物质供应,他把鲁三元当成了他以后的生活保障,他下意识地把这个位置定格在他头上。当把鲁三元确定为唯一人选的时候他又犹豫起来,他怕他以后忘恩负义,等他退休后不再买他的帐,那岂不是养了一只白眼狼,想到这儿他把收回来的网又撒开,决定重新网一次。他头一天以检查工作的名义到各单位走一圈,不管到哪个单位,在他的言谈话语中都流露出一种隐退的姿态,特别是和鲁三元交谈时他表现得更明显,他说:“我快要退休了,以后不再管那么多闲事了,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多给厂长汇报。”
鲁三元摸不透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赶紧表态说:“书记,到什么时候您都是我的老领导,我永远听您的指挥,您让我往东我不往西,您让我打狗我不敢撵鸡。”
杨德斌嘿嘿笑笑,说:“以后听不听我的我不敢奢望,你能不忘我我就很满足了。”
第二天他突然宣布有病住进了厂职工医院专门为他准备的干部病房,刚开始时医院里上上下下忙活一阵子,医院院长亲自陪同他做各种检查,亲自把各科的大夫召集一起,给他会诊一次又一次,护士也不敢怠慢,几乎把护士值班室搬到他病房里,平时因无病人光顾而冷静的干部病房一下子热闹起来,经过全面检查和各科大夫反复会诊,最后得出结论是他的身体没有多大问题。如果是一般职工的话,像他这种情况大夫的诊断结果只有两个字“没事”,连药都不会给开,当场就给打发走了,但是,对于他这样做是不行的,他是这个独立天地里的最高权威人物,这样做是对领导的身体不重视,再说了,领导怎么会没病装病呢,说他没有病岂不是让领导下不了台,医院经过认真研究给他下一个不疼不痒的结论,并拿出了一个完善的康复治疗方案,在治疗之前院长陪同他的主治大夫认真地给他汇报一次,主治大夫说:“书记,经过各种检查和会诊,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认为您的身体没有很明显的疾病,可能是由于劳累过度引起的身体不适,虽说没有明显的疾病,但是,也不能轻视,目前您的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如果不及时地加以治疗和调养,您的健康状况会继续往坏的方向发展,所以,我们建议您最好还是住院治疗一段时间,治疗手段主要采取康复疗法。”
杨德斌似笑非笑地说:“平常你们都是听我的,现在我来到这儿,该我听你们的了,你们咋说就咋办呀,你们说是不是?”
在场的大夫和护士嘿嘿笑笑,他的主治大夫微笑着说:“书记,有您这个态度我们就好工作了,从现在开始您就要听我们指挥了。”
“好,好!听你们指挥。”其实,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别看现在我没有病时你们对我这么好,等我退休后真正有病了你们对我什么样就很难说了,所以,现在即使没有病在这儿住几天调养一下身体也是对的,省得以后到这儿来看你们的白眼。
在住院期间,他的主治大夫每天都领着几个大夫轰轰烈烈地给他做一次临床检查,护士按时例行给他量体温,测血压,然后给他吃营养药,烤电,针灸,再不然,就是和他聊聊天,逗他开开心。舒适的干部病房和服务周到的护理并没有使他精神上得到修养,他并没有把大夫怎么给他治疗放到心上,他为弄明白谁和他真正走得最近费尽了脑筋,他揣摩着在他住院期间谁会来看他,又会抱着什么目的来看他,他对别人看他的时间和次数,到拿什么慰问品,以及言谈举止和表情都一一进行分析,一个细节也不放过,希望能从中闻出一点异味,发现一些不忠于他的蛛丝马迹。下面单位的干部知道他住院后都陆陆续续地来看望他,拿的东慰问品在病房里都堆成了小山包,他看着这些慰问品又欣喜又犯愁,欣喜的是在大家心目中还有他这个书记,犯愁的是别人拿这些慰问品又成了他的累赘,平时粗茶淡饭吃惯了,这些精制的补品他享受不了,都拿到家去既影响他这个书记的形象又碍事,实际上他需要的不是这些慰问品,他需要的是别人对他的一片忠心,但是,你真要空着手来看他,他心里又会不痛快,又觉得你对他不是忠心耿耿,在他心目中忠心已成为能用价格衡量的东西。这些提取忠心后的慰问品对他来说已成为一堆废品,他面对这些废品费了半天心思,终于想出来一个废品再利用的好主意,他想何不来个借花献佛呢,他把陈向阳和厂工会的人叫来,让他们拿着这些东西代表他去看望住院的职工,弄得住院的职工对他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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