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贼 第六节贼之于国

    从地理上看，风州城是座奇怪的城市。说它奇怪，是因为和它相距不过百里之地还有一座规模更为宏大的城市。像这样两个超级大城比邻而建的情况，不但是在整个中山国内，哪怕就是在整个天方大陆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但更为奇怪的是，虽然比邻而建的那座城市人口众多——整整一百二十万——比风州城大了足足两倍不止，但风州城却是整个风州郡的行政中心、州府驻地。原因无它，另外那座正是号称天方大陆第一大城的中山帝国京都——天之城。

    天之城的结构四四方方，属于那种城中带城的古式建筑。作为整个中山帝国权力中心而名扬天下的紫禁城就坐落在城市的正中心，使得整个天之城的其他建筑框架看起来似乎都成了它的拱卫。紫禁城占地约七千二百多亩，房舍楼宇九千余间，周围宫墙长约十几里，四角耸立风格绮丽的角楼，墙外有宽一百五十六尺的护城河环绕，形成一个壁垒森严的独立城堡。紫禁城的建筑从布局上有“外”朝和“内”廷之分；外朝以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为中心，文华、武英两殿从两翼，是皇帝举行大典和召集大臣，吆三呵四耍威风的主要场所。三殿之后依次为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及东西六宫等，是为“内廷”；因为打这儿以后的地界儿，就是皇帝老儿一家子生活起居的地方；所以这里除了身着禁卫、太监服色的人影之外，少见其他外人。（女人？皇宫里的女人……呵呵）

    此时此刻，距离外朝最近的乾清宫……

    原本高高低低的挂着的十多盏灯火被熄去了近半，使得诺大的房间显得有些昏暗。一张四脚上雕着蟠龙穿云的紫檀木方桌端端正正的摆在屋子的正中，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看那份量足够十几条壮汉狂啖一番；可现在桌畔相对而坐的，却只有一位白须老者跟一名华服中年人。后者生的方眉大耳一派王者风范，对面的老人虽然背对着灯火看不清相貌，但只凭那种渊町壑峙的气势，想来也非同常人。随着烛影摇动，在坐两人的脸色好像都有些阴晴不定，使得席间的气氛越发沉闷。

    他们是谁？除了当今皇上，谁人能如此大模似样的在寝宫里摆酒设宴？但二人之中要真有一个是当今圣上，另外一人又是谁呢？是谁又有资格跟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平起平坐，同席饮酒？——简单的一件事，放在特定的场合下忽然就变得令人费解，甚至——有了那么一点儿诡秘……

    “掌门师叔，朕……咳咳……小侄先敬您一杯。”华服中年人似乎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僵硬的端起了手中的酒杯恭声道。

    被称为师伯的老者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稍稍咧了咧嘴角，显得有些欣慰；然后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对面华服中年人手中的酒杯就突然“忽”的一下脱离了他的控制凌空向着老者身前“飘”来。

    看到如此奇景，中年人却毫无大惊小怪的意思；甚至本来略有些尴尬僵硬的脸上也露出了见猎心喜的神情；只见他飞快的伸出右掌，五指微曲，然后不断颤动手心；于是，本来脱手而出，“飘”向老者的酒杯似乎中途改了主意，慢慢停下了前进的势头，反而掉头向着中年人的方向缓缓倒飞回来。老者的眼中精芒一闪，嘴角的笑意更甚，却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却见那就要飞回中年人手心的酒杯忽然间象是有了生命，宛若活物般的颤动了一下，有若脱笼之鹄，蓦的一个上蹿，在中年人头顶上方划过了一个漂亮的弧形，最后忽忽悠悠的掉头飞到老者的面前，蜻蜓点水似的在老者手里的杯沿上轻轻一触，发出“叮”一声脆响，然后又缓缓的飞回中年人的手边儿，直到他愣愣的重新接在手里。

    “好小子！不错嘛！”老者的声音头一次响了起来，虽然称呼不太客气，可语气里表达的却是赞赏，“看来你们父子俩儿倒还真没忘本儿！也算难为你了。”

    中年人这才回过神儿来，脸上的震惊也变成了倾慕，恭声应道：“掌门师叔才真的是好功夫呢！您这手儿应该就是本门传说中的‘通灵手’吧？想不到竟真的给您练成了！果真神妙之极！神妙之机啊！”他一边高声赞着，一边直勾勾的瞪着老者的眼睛，象是要从那里找到什么练功的法门似的。

    老者点了点头，没理会中年人的目光，“其实，这‘通灵手’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凭你年纪轻轻就练到了本门‘物我交感’境界的资质，只要假以时日，练成这‘通灵手’也非难事。”说到这儿，老者微微的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你爹当年也算是本门一等一的奇材，他没练成这门功夫却有别的原因；这一点，想来你也该明白吧！”

    中年人微微一怔，然后如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言道：“先——先严操劳一生，本门武功确实荒废了不少；倒是小侄借得先父余荫，平日里还算清闲，所以对本门武学练得也算勤力，只是资质实在愚钝，刚才实叫师叔见笑了！”他这次没如以前先前那般称呼老者为“掌门师叔”，语气里自是透着亲近，但却也正是因为瞧出老者好像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无论如何，当年师门的那场祸事里，凭着自己父子的势力却只是袖手旁观，没有尽到半分回护之责，怎么着也有些说不过去。而且这遭，确是自己再次有求于师门，而且所求之事关系重大，所以他心里真的希望尽量的改善一下彼此的关系；要不，那所托之事又如何启齿呢？

    听出中年人对自己的称呼稍稍有了变化，老者不经意的微微一笑，却也没有点破。“要真说起来当年的那段公案的是非曲直，可也真没办法理的太过清楚。而且面前的这个晚辈更称不上首祸，实在没啥好计较的。”想到这儿，白须老者悠悠的问道：“那么闲话少说吧！你这次传了令符下来，到底是有何吩咐呢？”

    “师叔严重啦！这吩咐二字怎么敢当呢？只不过是想劳您大驾来帮小侄一个忙而已！”中年人看见老者笑的古怪，微微有些尴尬，赶忙一边摆手一边解释道。

    “帮忙？以你现在的地位，还有用的着老朽帮忙的地方？”老者随口接过话茬，语气里似乎有些不以为然，“除非——”老者顿了顿，卖了个关子，但脸上的笑容更是古怪……

    “除非什么？”中年人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除非——”老者这次没有出声，只是对着中年人微微翕动了两下嘴唇。马上，后者的神色一变，惊得差点儿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完全失去了方才的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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