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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贼编外篇水晶宫

整个天方大陆的地势大致西高东低，倾斜入海；尤其大陆的西北部，猛地高耸起来，形成了一片寒冷的荒原。由于气温过低，空气稀薄，这里人烟稀少，只有不到百万以牧猎为生的原住民坚韧的生活在这片方圆近千万里，却近乎与世隔绝的土地上。他们，从未没建立过自己的国家，一直就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着；他们，被诸如宋唐、中山帝国那些所谓的“天朝子民”称之为“藏”；据说，这也是几万年前他们祖先的称谓。

就在这片高原的最西端，一群终年飘白的雪山密密匝匝的围成了一个完整的环形；那里看起来更加是冰天雪地，百里严寒的凄楚之地；甚至远远望上一眼，都会把人冻得眼睛发麻。可在周遭藏民的心中，那里却是个神圣的地方。各部族的老人们都说：在那群山环抱之中，住着一群避世修行的仙人；那些仙人们俱是神通广大，皆能御风而行，踏雪而飞，甚至轻轻的吹上一口仙气，就能把高原上站的最稳的牦牛送上天去，着实厉害非常！年轻的后辈们虽然未能有幸目睹仙人的风采，但那群山之间，每每到了夜晚就经常出现的五色祥光却一样让他们虔诚无比的相信那些仙人的存在。

其实，在这群山环绕，千里冰封的外表之下，却并非人们想象的那般光景。假如有哪头矫健的苍鹰能够顶得住足以吹掉浑身羽毛的罡风，飞过那高耸入云的环形群山，向里一望；它的身体就一定会紧跟着先一步掉下去的眼珠子一起栽在地上——

这里确实是个冰天雪地的世界；但这里同样也是个鸟语花香的所在！在这群山环绕，方圆几十里的盆地里；竟然到处都是绿树红花，清溪嫩草，甚至还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呱呱乱叫的青蛙，以至于在江北平原上也要等到夏秋季节才得一现的蝉儿，在这里的不少树梢上也能瞧见。最为神奇的是：这些美妙“温暖”的事物周围十几里处，却严严实实的围着一圈晶莹高耸的冰川；这使得整个盆地看起来象煞了一个白玉围墙的巨大花园儿。

在这巨大花园的正中，赫然高高耸起一座几乎远远超过周围雪山的高峰；因为直插天际，那高峰的峰顶全然不似山脚下的鸟语花香，生机盎然，却是和周围环绕的雪山一般，寒风刺骨，白雪皑皑；不过，却又和周围的雪山稍有不同；因为这座雪峰的山尖儿宛如被快刀掠过一般，最高的峰顶形成了一块面积约摸上千尺的平地；而一座不知什么材料构成的，通体一片雪白晶莹的宫殿式楼宇，便异常和谐的坐落在这平地的正中央。

此时此刻，一条从头到脚蒙在一件白袍里的纤巧人影正飞快的穿过白色宫殿的重重门廊，急速的向里间深处的一间大厅掠去；那身影端的是快如闪电，轻若飞鸿；只凭这手轻功造诣，此人少说也有几十年的内功底子，放在当今江湖上也算得上一等一好手了。

转眼之间来到了大厅门口。纤巧人影慢慢收住脚步，平缓了一下呼吸，然后轻轻拉下了盖在头上的白袍；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张极为年轻的少女脸庞！只见那张俏脸上琼鼻檀口，弯眉大眼；可能方才赶的太急，圆润的额头上还微微渗着些汗珠，粉嫩的脸蛋儿现在也红扑扑的。少女探头向大厅里飞快的张望了一眼，似乎对面前的大厅或是大厅里的人物，极是畏惧；再次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微微低着头，恭敬谨慎的迈了进去。

大厅宽阔异常，庄严肃穆，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它的整个屋顶居然是由一块硕大无朋的透明水晶雕琢而成；耀眼的阳光从天顶直射下来，透过水晶的折射，变得稍微柔和，使整个大厅的感觉像煞了一枚晶莹的巨蛋。此刻，大厅里已经有近百名一般装束的白袍人静静地站着，却因为这里的空旷，显得疏疏落落；各人看见门外的少女进来，尽皆侧目，似乎俱在期待着什么，却依旧没人出声，场面显得格外肃穆。

少女一声不吭，低头一直走到大厅的正中央，这才停了下来，俯身拜倒在地，脆声道：“宫主金安！三代弟子苏红玉回宫复命！”

众多白衣人中的一个，轻轻拂了拂手，漫声道：“起来吧,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却见说话的是个高挑身材的美貌妇人；只见她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挽了个发髻，无钗无饰，身着宽大的白袍，却掩不住一股雍容体态。

少女闻言站起身来，却依旧没有抬头，表情肃穆，恭声禀道：“弟子三日前奔抵宋唐帝国境内，一路查探，可是——”说到这儿，少女顿了顿，偷偷抬头望了一眼。

“说吧！”宫主的声音依旧平和，但一双凤目中却是精光一现。

“圣女留下的最后标记，是在宋唐帝国境内的一处黑店里！但经弟子和本宫外围的线报多方打探，却再也找不到一点儿线索！”

“哦？竞有此事？”

“不过，弟子另有一事禀报！”

“讲！”

“武林本届的品剑大会不日将在金陵举行！”少女道。

妇人和立在她周围的白袍人闻言却俱是面无表情——虽然他们几乎算是与世隔绝，但这品剑大会一事却不是没有耳闻，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

“奇怪的是，这次的品剑大会，武当少林两派也将参加！”

那妇人和周围的白袍人这才微微一愕，似乎有了些兴趣。

“另外，据说之前几天，金陵一带武林各派均被贼人光顾过！那贼人把武当少林两派的武功秘籍和各种宝贝，统统打散开来，放进了各派的宝库，然后还把各派的藏金俱都一扫而光！而且，还留下了这个——”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自衣袖之中抽出了一方素笺恭敬的递了上去。

妇人接在手中，摊了开来，却见那方素笺正跟当日淮帮帮主罗刺水看过的那份“账单”一模一样！上下端详一番，妇人脸上的疑惑之色渐浓；随手将它递给身旁的几个白袍老者，稍等片刻，便和声问道：“左护法，你的意见呢？”

“属下以为这里面着实透着蹊跷！不过有一点儿却是确定的！”被称为左护法的老者看完素笺，慢慢抬起头来沉声道:

“这金陵各派失窃之事应该跟上次武当少林两派的窃案同为一人所为！”

“哼！这是当然的啦！还用的着你来说？”旁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不屑的轻哼了一声，颇是不以为然。

“宫主问我话，你这老孽婆插的什么嘴？”老者毫不客气，马上反唇相讥。

“你这老鬼！整天满嘴的废话！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老太婆的脾气更是火爆，闻言根根白发几乎尽皆竖起，甚至挽起了衣袖，往后退开一步，拉开架势，似乎就要动手。

“老孽婆！这回可是你先惹我的！来来来，谁还怕你了不成！”老者也是毫不示弱，马上也强提了一口真气，全身白袍鼓涨开来，须发皆张，一幅找人拚命的模样。

“嘿嘿，每次理论不过别人就要动强！你这把年纪都活狗肚子里了！”老太婆一边咯咯的发出难听的怪笑，一边调侃道。

“理论？好好好！咱们现在就找人来评评理！要不，老夫倒成了那胡搅蛮缠之人！”老者一边猛地出掌，接下了那个老太婆突袭而来的两道掌风，一边大声嚷嚷道：“宫主！红玉丫头！你们倒来给老头子评评理啊！咦？宫主！你们都跑哪儿去了？”

原来，自两个老怪物开始斗嘴伊始，那美妇宫主就拖着“红玉丫头”的手臂，仓惶向殿外奔去；而其余的白袍人更是颇有默契的四散而逃；此刻的大厅早已空空荡荡，除了两个上下翻飞缠斗在一起的老怪物，和漫天激荡的掌风斗气，哪里还能找得到第三条人影？

……

宫殿门前宽大的广场上。近百名白袍人俱都聚在一起，或坐或立，乱糟糟的围成一圈；正中间安坐在一个石墩上的正是方才那个美妇宫主；而纤弱少女苏红玉，现在却紧紧偎在美妇宫主的怀里，不住的拧着身子撒娇呢！周围的白袍人更是或者大声鼓噪，或者嘻嘻哈哈，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呆在大厅里时的肃穆庄严？

过了好半晌，在那美妇宫主的又拍又哄之下，赖在她怀中的少女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自己坐直了身子，但一双小手却依就紧紧地拉扯着美妇的衣袖，似乎生怕她稍稍远离自己，脸上的慕孺之情显露无疑。

“好啦好啦！玉儿，赶快坐好，别再黏着为师啦！都快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也不知道害羞！你再这样，师傅可要生气啦！”美妇宫主从徒弟手中挣开衣袖，轻抚着少女的秀发佯嗔道。

“人家才不害羞呢！”少女眨眨乌黑的眼睛马上看穿了师傅的佯怒，“谁叫您是师傅嘛！师傅最疼玉儿了，才不会真的生气呢！”一边说着，一边故态重演，像个小女孩儿似的又要向那美妇怀里偎去。

“羞羞羞！玉儿姐姐不害臊，这么大了还抱抱……”几个稚嫩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唱了儿歌。

羞红了脸的少女回头一看，却原来是几个不知哪里钻出来的丫角孩童一边刮着鼻子，一向自己扮着鬼脸，大声嚷嚷着。

“小云！你这个小鬼头！看我不收拾你！”少女有些恼羞成怒；一边恨恨的威胁着，一边跳起身来，向领头那个约摸五六岁的小鬼抓去。但那小鬼却是异乎寻常的滑溜，只见他嬉笑着一躬腰，躲开少女堪堪沾到衣襟的一双玉手，然后猛地向前一蹿；下一刻，他娇小的身子已经钻到了那位美妇宫主的怀里，洋洋得意的扬着肉嘟嘟的小下巴颏儿，一张小嘴里还仍旧大声嚷嚷着：“玉儿姐姐不害羞，以大欺小脸丢丢！”一边唱着，一边还示威似的紧紧搂了搂美妇宫主的一支胳膊，一付“你能耐我何”的模样！直把少女气的粉面通红，一双玉足使劲的在地上顿了顿，拧身就欲再次扑将过去，将那得志的“小人儿”好好教训一番。

“好啦！玉儿别闹了！哪还有个作姐姐的样子嘛！”美妇宫主轻拂了下衣袖，发出一股柔和的劲气，挡住了少女的“攻势”；然后把怀里的小鬼头抱将起来，轻轻的放在石凳上坐下，柔声道：“小云乖！别再淘气了哦！玉儿姐姐还有事情要办呢！”

“宫主姨姨放心，小云最乖了！”小鬼头伸出胖胖的小手拍了拍胸口，然后向还站在对面儿顿足的少女做了个鬼脸，就蹦蹦跳跳的领着一群小家伙溜到了一边儿玩耍，全然不理少女那凶巴巴的眼神。

“小云这孩子是个好苗苗！小小年纪就把本门的‘飘雪身法”练到了这般境界，难得！难得！”美妇宫主望着自顾玩耍的小鬼头轻声赞道。

“宫主过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微笑着接过话茬儿，“本门武学讲究‘轻灵飘逸’，小云这孩子轻灵有余，‘飘逸’却是不足啊！”

“师伯太谦了！云师弟毕竟才六岁嘛！这‘飘逸’两字来日方长。”说话的却是方才跟那小鬼头闹得不可开交的纤弱少女苏红玉，只见她的一张俏脸此时早已恢复了平静，找不到半分方才的羞恼与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付庄重异常，甚至跟那美妇宫主有着八分神似的雍容庄重。

“玉儿！你这是——”觉察到少女异样的变化，老者微微怔了怔，满脸的不可思议，“难道你真的练到了‘阖目幻神’的境界？”

少女闻言一笑，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却犹如百花争艳，方才的端庄仪态马上便不见了踪影；只见她此时秀目微挑，眉梢带彩，嘴角儿还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面孔散发着一股诱人的媚态，让人心跳不已。

老者咬了咬舌尖儿，强提一口真气，这才压下心中那阵莫名的躁动，清了清嗓子，苦笑道：“玉儿你莫要再耍师伯了！看来你的功夫一点儿也不比你姐姐差啊！”

“师伯您说什么啊！师侄怎么敢戏弄您老人家呢？难道您的意思是说，刚才师侄的行为是在以下犯上吗？！”少女说出这些话时已经语气转历，片刻前还足以媚惑众生的一张俏脸，此时早已冰封雪冷；甚至连眼神也冷冽的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笔直的刺向对面的老者。

老者早在少女语气转冷之时就已面色大变；只见他此刻强自提起全身的真气，以至宽大的衣袍都慢慢的鼓胀起来，双目紧紧地盯在少女的脸上，面孔也变得略微有些的苍白。他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杀气紧紧锁住，却毫无还手之力；而这杀气的源头正是面前这个方才还在跟个五六岁的孩子嬉戏玩闹的纤纤少女。

忽然，老者只觉得周围的压力一减，却是那名美妇宫主不知何时挡在了他的面前，正蹙眉向那少女轻叱道：“玉儿！你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还不赶快向师伯赔罪？”

少女微微一笑，方才的肃杀之气马上荡然无存；只见她缓缓的靠前两步，对着那老者深深的福了一福，接着抓起了老者的一只衣袖一边摇晃着，一边噘起了小嘴娇声道：“好啊！师伯还跟玉儿生气呢！羞啊羞啊！”神情就仿佛刚才那顽童小云笑她一般；只搞得老者哭笑不得，最后不得不对着那位美妇宫主叹息道：“宫主这个小徒弟的功夫，看来一点儿也不比她姐姐差！唉！都是老朽不对！早知如此，当初真因该同意让她们一起行道江湖，起码也能有个照应！那样的话，可能就不会发生现在红泪下落不明的憾事了！”

美妇宫主抿了下嘴唇，秀眉微挑，声音里也透着几分得意，答道：“师兄严重了，其实早先我也不知道这丫头竟练到了‘阖目幻神’的境界！”

“既然师傅现在已经知道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下山闯荡了？”少女玉儿听罢师傅的话，显得欢欣雀跃。

“这还要长老们同意啊！”美妇宫主一边说着，一边环视了周围的白袍人一眼。

“我们当然同意了！”周围白袍人中的几个马上七嘴八舌的应道，“本门的规定：凡是能够练到‘天心剑气’或是‘阖目幻神’境界的门人才能行道江湖！现在玉儿的功夫既然已经达到了要求的，我们当然同意她下山历练一番的了！怎么说本门千多年来也没有弟子下山了！这次倒同时有了两人，也算是本门之幸啊！”

听见大家如此道来，少女玉儿显是兴奋异常；也不等那美妇宫主再有什么吩咐，便高兴的大叫一声：“我能真正的行道江湖啰！姐姐！我来找你啦！”说着，便一道白光似的急速向山下掠去，只留下一群呆若木鸡的白袍人和他们身后雪白晶莹的“无名”宫殿。等等！那宫殿其实倒也挂着个牌子，但因为同样都为白色所以显得不太起眼，可隐隐约约还能瞧出上面“水晶宫”三个大字。

水晶宫？

不会吧？！

它不是千多年来最神秘的一个门派吗？

它不是位于南海某处的一个小岛上吗？

江湖传闻，水晶宫里有两种绝世神功。一曰：天心剑气！一曰：阖目幻神！

前者练成之后，人剑合一，无坚不摧，端得是厉害非常！而后者却更加诡异；据说施术者能在眨眼之间转换自己的气质，魅惑众生，无往不利！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传说中水晶宫里住着两个活过了千岁的老怪物，甚至魔门在最为鼎盛的时期都不敢去招惹他们！在九大门派的绝文密录中，这两个人被描绘成：一身本领通天彻地，智慧如海深不可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陆地散仙！

没错儿！不说别的，只凭这两个老家伙有脸活到现在还没翘掉，就足以证明他们的非凡——凡人中哪有厚着脸皮活这么久的？没有！只有神仙才会！也只有神仙才能在不急不徐地紧缀着那少女玉儿如电身影的同时还能低声交谈：

“老孽婆，咱们这样偷跑下山，算不算违约啊！？”

“违个屁约，当年咱在那小鬼面前发誓说:‘有生之年决不下山’！今年就是咱俩的“大劫之年”不算“有生”了！此时不下，更待何时？难到你真的想活活闷死在那个大房子里不成？”

“嘿嘿，这倒也是！还是你够滑头！老头子我也在这山上憋屈了上百年了！现在想想还真觉得不太划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