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亦可欺 第二十三章 往事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有人说酒喝的是心情，许是这个原因，萧寒不是贪杯之人，却在不知不觉间喝了不少，修炼者体质特殊，除非是特制烈酒，否则很少会有醉倒的时候。

    但很少，也就表示着，有！

    晚间喝醉的人是林泗海，这个家伙先找古元闲扯，然后跟第一次喝酒的古元干了几坛子之后，就奇迹般跟这个在外人面前有些木讷的少年拉近了关系，不得不说，在修炼上他天赋一般，在交际上却很有天分，从他只是一个普通外门弟子，资质平平，却和李秋石、迟国瑞、聂镜轩等人兄弟相交便可看出一二。

    几坛子酒下肚，第一次喝酒的古元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林泗海却开始拉着萧寒、聂镜轩、刘郢、吴舜琦等不断碰杯，直到他狂吐一番之后开始胡言乱语说着往事。

    他是林家大长老地嫡孙，地位不可谓不高，但却一个人背井离乡，孤身来到太玄山，其中原因颇有些复杂，说起来，与萧寒也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二十多年前，年仅十五岁的林岳南弃家出门，闯荡大陆，而后开始了他奇迹般的崛起之路，以弱冠之龄大战涅槃，名动大陆之后，林家开始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林泗海的父亲如无意外，应是林家下一任族长，也是林家为数不多与林岳南关系不错的人，由他出面，开始和林岳南缓和关系。

    然而当时，林岳南与影楼、青云道的关系已经势如水火，林家有部分人还是坚决反对向林岳南妥协的，林泗海的父亲力排众议，坚持通过一系列手段向林岳南示好，同时为他减轻来自各大势力的压力。

    能让年仅十五岁的林岳南弃家而出，当年的恩怨之深可见一二，林岳南怎可能毫无芥蒂，林家的示好并没有让林岳南有归家之心，直到仙儿出生。

    林岳南天纵之资，名动大陆，又兼英俊潇洒，俊逸不凡，是大陆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郎君，他所爱之人同样出众，可谓当年洪荒无数俊杰追捧的女神，两人结合不知让多少人心碎。

    仙儿降生前夕，林岳南陪爱妻前往清远寺祈福，却遭影楼楼主等三大绝世强者伏杀，林岳南修为惊世，但在人间有天道法则限制，无法发挥出超越仙境的力量，否则必然引来天罚，林岳南独战三位修为不逊于自己的仙道强者，硬生生击毙其中两人，险死还生，但在他被围攻之时，仙儿的母亲已遭影楼杀手暗袭，为了保护仙儿的母亲，林泗海的父亲身死。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林岳南才会将仙儿寄养在林家，并与林泗海定下婚约。

    仙儿的母亲本可活下来，只是要放弃腹中的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女儿的降生，仙儿的母亲牺牲了自己，仙儿顺利出生了，且出生之际便有异象相随，震动大陆。

    经此打击之后，林岳南避世不出，隐居终南山，直到此次仙儿成人生辰，才又出现在世人面前。

    不得不说，当林泗海醉酒之后吐露于林仙儿的婚约之时，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除了早已知道这些的萧寒和懵懂不知洪荒之事的古元、茵茵，无论是沉静内敛的清秀女，沉默寡言的刘郢，还是猥琐男聂镜轩，所有人皆目瞪口呆。

    “泗海你居然……居然还林仙儿有婚约……”猥琐男聂镜轩连说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告非！还有没有天理啊，你居然是林家鬼仙的未婚夫……”

    “屁……屁的未婚夫……”刚刚吐完的林泗海醉眼惺忪，含糊不清地道：“整个大陆都知……知道，她喜欢的是萧寒，那个让天界神王都害怕的噬魂，我、我算什么，一个扶不起来的纨绔……”

    他似哭似笑，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她只把我当堂兄，根本不喜欢我，所以我在三年前就解除了婚约，离开了林家……哈，她是洪荒三大仙子，说我没点想法那太假了，男人嘛，就说在场的，谁、谁敢说对三大仙子没想法的……”

    林泗海真的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也许是将要去终南山，将要再见到仙儿，他也无法做到心里与表面那样仿佛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的嬉笑，所以他说了许多也许永远都会埋在心底不会说出的话。

    萧寒不会知道的话。

    许多事情他三年前便模糊知晓了大概，但若不是林泗海今晚醉酒，有些事情即便是萧寒也难以知道其中详情。

    “但是我不仅是个男人，我还是个人，她还是我妹妹，即便不是直系血缘，她还是我妹妹呀，我总不能逼她嫁我吧……呵呵，可惜啊，萧寒死了，也不知道她这辈子还会不会爱上别人，镜轩到了终南山要不要我把她介绍给你，我看好你哦，猥琐男……”

    看着醉的一塌糊涂的林泗海，听他一会儿真切一会儿混账的疯话，萧寒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韩兄……”

    聂镜轩搭着萧寒肩膀，嘀咕道：“你得到了萧寒传承，知不知道当年这猛人到底怎么做到的啊，洪荒三大仙子，林仙儿对他痴情不改，薛韶音是唯一从他手中活下来的青云道之人，你说这家伙当年是不是看上了薛韶音呢，不然为啥青云道满门覆灭，怎么就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萧寒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能告诉你当年哥就准备自废重修，给自己留一块磨刀石么？

    清秀女一直在静静地听着林泗海说，直到他说完，才看了眼萧寒，冰澈眸光里，平静依旧，却在隐晦处，掠过一抹复杂的神彩。

    也许整个洪荒，这三界，天下间，只有她一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不是什么萧寒传人，而是萧寒本人！

    当年那个叱咤三界六道，让无数仙神伏尸，生灵颤栗的残剑噬魂，还活着！

    她知道这个秘密有多么重大，如果有朝一日这个秘密流露出去，会引起天大的波澜，整个三界都将为此而掀起滔天的动荡，她只是不知道，三年过去，当年那个冷酷残忍，淡漠生命的残剑噬魂，还如当年一般无情么？

    也许只有对待那个鬼界公主时，他才会有温软的一面吧……

    席间酒意酣畅，她却只觉心底彻骨冰凉。

    却在这时听到了妹妹魏晓晔的声音：

    “喂，他们都说你得到了萧寒传承，那你知道，萧寒到底喜欢哪个吗？除了鬼界公主，牧月仙子被他杀了，羽灵仙子被他镇压，那林家鬼仙呢，他喜不喜欢林仙儿呀？”

    这矛头直指萧寒的话，让席间众人出现了片刻的呆怔，而后目光纷纷看向了萧寒。

    三年过去了，当年仙神下界，众王封魔，所造成的影响却远远没有消退，没有会忘记那场风波，自然也不会忘记那个引起了动乱的人，而这种八卦事情，向来都能轻易勾起人的好奇心。

    “晓晔！”清秀女微带嗔意，轻斥了一声，魏晓晔吐吐舌头，却依旧眨着大眼，好奇地盯着萧寒。

    萧寒瞥了眼清秀女，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

    魏晓晔撇了撇嘴，毫不掩饰对这个答案的不满，不过却也未再说什么，清秀女眸中掠过一抹异样，如水双眸静静地望着他半晌，才垂眸，静静地道：“有些事情，不清楚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

    清清淡淡的话语，却隐含着明显不符她性格的锋芒，萧寒不知该如何回答，顿了顿，才道：“付出未必就有回报，钟情换来的也未必就是感激，对被爱的人来说，可能只是一种困扰。”

    清秀女默然不语，轻飘飘地避开了他的反击和质问。

    两人言语间的机锋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察觉，除了大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的魏晓晔外，叶珊珊也用狐疑地目光看了萧寒半晌，不过令两女失望的是，两个当事人一个平静如水，一个举杯如旧，没有露出半点异常。

    以修为来说，清秀女已臻至三次涅磐，哪怕放眼整个洪荒，这份修为也足够资格问鼎青年一辈十大强者之列，在太一门地位提升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三次涅磐的修为，在太一门，除了青年一辈第一人莫问天之外，哪怕是柳一鸣、杜啸封、左青霖等人也要稍逊她一筹。

    这直接导致的是此次终南山之行，几人里隐隐便以她为首，虽然她很少开口说话，但一旦表达意见，哪怕是聂镜轩也不会提出什么异议，对魏晓晔，几人也颇为照顾，内门子弟有资格直接带人进入太一门外门，这是太一门给与内门弟子的特权，算是变相给了内门弟子家族一些福利吧，当然某些内门弟子也会用这些名额做一些其他事情，比如聂镜轩……

    魏晓晔进入太一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对此叶珊珊等人早已知晓，在太一门内部同样充满了争斗，为了修炼资源，拉帮结派，纷争很是不平静，叶珊珊本不愿牵扯这些，所以一直游离在各个派系之外，但几日来与清秀女接触之下，清秀女的性格很合她胃口，她渐渐起了一些心思。

    以清秀女的修为，在太一门崛起已成必然，而她现在羽翼未丰，如果此时能拉近关系，对叶珊珊来说这是一个很明智的投资，所以她一直都有亲近之意，刚刚对萧寒和清秀女的关系起了疑心，她便留了心，细查之下，果然发现萧寒虽然言谈如常，目光却偶尔斜视，投向斜对面的清秀女，她暗暗蹙眉，心道韩晓为萧寒传人，不提萧寒曾经留下的恩怨，便是他自己，也已与青云道、杨家势如水火，晓莹可别真的跟他有了什么瓜葛才好。

    席散之后，众人各回房间休息，茵茵跟清秀女一个房间，倒免了萧寒担心她年纪小一个人害怕，他则跟古元一个房间。

    “大哥哥，你跟晓莹姐姐到底怎么了？我觉得她很好啊。”

    林泗海被灌倒，古元却看不出一丝醉意，回到房间，他挠了挠头，有些纳闷地问。

    萧寒一时无言，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古元似懂非懂，却也不再问了，萧寒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丝毫睡意，他推开窗户，看着高挂夜幕的明月，轻轻飞出了窗户，来到了屋顶。

    这本是他心烦排解之法，却不想房顶竟有人，萧寒下意识地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在月光下，两道纤秀身影在屋顶并肩而立，夜风拂来，青丝飘扬，隐约有熟悉的淡淡清香在夜色下弥漫。

    “晓莹你跟那个韩晓真没什么吧？”

    月光洒入清澈的眸，仿佛可直达心灵，清秀女微微怔了怔，而后轻轻拢着额前一缕秀发，笑道：“没有啊。”

    轻灵的嗓音，平静的话语，随着夜风柔柔地飘荡开来，房檐阴影下，萧寒恍若幽灵般潜伏着，看不清他的神情。

    叶珊珊松了一口气，又道：“那你们什么关系？”

    “朋友呀，师姐你叫我来不会就是要问这个吧？”

    “朋友？那算我多虑了吧，你别忘了他是萧寒传人，跟杨家和青云道势如水火，不要被他殃及了便好。”

    顿了顿，叶珊珊继续道：“不过这次终南山群雄汇聚，当年萧寒留下的仇家也不少，你不妨劝劝他，还是不要去了吧。”

    萧寒暗暗冷笑，叶珊珊的话不无道理，但她的出发点绝不是为了他韩晓好，避免清秀女与他过多接触，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吧？

    早已见惯了现实的残酷，叶珊珊的所作所为并不足以让他有什么波动，站在她的角度，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他很想知道，清秀女的态度。

    从真实感情来说，他是很希望清秀女能真的如叶珊珊所说的那样跟他说些什么，毕竟顶着萧寒传人的身份前往终南山，他确实会如叶珊珊所说的遇到危险，清秀女如果真的依言劝他，不失为是一种关怀。

    如果这么做，至少表明了哪怕已经决裂，他至少在她心里还是一个“朋友”。

    “林家鬼仙与萧寒关系亲密，不会坐视萧寒的传人出事的，有她在，还有谁能在终南山伤了韩晓呢，再说他要去终南山，我阻止也不好吧。”

    轻灵的嗓音随风传来，萧寒心中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