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殿试不过七日,京城里逐渐热闹,大小客栈的房间半个多月前就被定了出去,除了考生以外,有好多人都是陪考的家眷和仆人,他们一同前来看看泱泱大国帝都的繁华,也不枉费来京城走一趟,走在路上随处都能听到外乡口音。
酒楼里也兴旺起来,打起了这些考生的主意,纷纷推出自家菜馆的招牌菜,什么状元及第啦、一展宏图啦、马上高升啦、青云直上啦,全都是些名头顶好听的,写在牌子上挂在门口,一个上午就招揽来无数客人,酒席流水般铺开。
寺庙里求签拜佛的也不在少数。最负盛名的寺庙莫过于连皇帝都登临过的清安寺,那里日日香烛鼎盛、青烟袅袅,往来香客那是络绎不绝,庙门口的算命先生算了一上午的钱,拿了不少香包,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热闹的不止在民间,还有朝中官员府门前,拜访的、送礼的比比皆是。历来取士,不仅看考试的成绩,还要看各名人士的荐举。这几日考生们纷纷奔走于公卿门下,投献自己的得意作品,好被那些大人们青睐,举荐上去,在殿前美言一番,那仕途可就扶摇直上。做的呀都是这些美梦。
然而,春秋大梦做得太早。
这届的殿试由礼部和吏部一同负责,阅卷学士八名,都是从各部门里随意选派的,为了防止行贿及徇私舞弊的事件发生,并未公示。这些官员都是为了殿试第一场笔试选出来的,当场批阅全国五十六州一百六十八名考生的答卷,太子坐镇,丞相兼镇。
次日,殿试最后一轮,由皇帝亲自主持,考问从第一轮笔试中脱颖而出的五十六人,至于题目是什么,除了皇帝自己谁也不知道。
翰林府内,顾翰林顾壮大清早上朝时被门外求见的大批人堵了个正着,管家说小姐又跑出了府,他气得火冒三丈。眼看上朝的时辰快到了,他吩咐管家统统拒绝所有人的求见,连轿子也不乘,骑上了马就往皇宫赶。
庸和殿上,彻帝沉稳的目光从冕旒后头向大殿正中央一扫,太子居左,丞相立右,各皇子依次在列,唯独太子后面的地儿空了一格,问:“顾翰林何在?”
上朝迟到是大事,不仅要被扣俸禄,还会给皇帝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难免轻看。文官百官皆没有出声,金广麟微微侧身往后头一看,还真不在,面露疑色,心里想着:整日跟他斗气的老家伙难不成病了?
这时,二皇子萧执锐出列,“回禀圣上,顾翰林今日告病假。”
彻帝将信将疑,叫出吏部侍郎冯正秋:“可有此事?”
冯正秋慢吞吞地走出列,面露难色地朝二皇子看了一眼,吏部没收到关于顾翰林告假的通知,难以知晓他病没病,只是上朝迟到是铁定的了,二皇子这么做摆明了是为顾翰林开脱,可是这把火现在烧到吏部头上,皇上在上面等着听回答呢。
“这……”
“微臣听说顾大人摔断了腿,不知是真是假。”百官中,有一个说笑的声音响起,乃是大理寺卿陆冥。
彻帝皱眉问道:“昨日还好好的,一日之间腿是怎么断的?”
陆冥站出来道:“原本是顾翰林家里的家事,微臣不好拿出来当堂讲,只是听说微臣那个大侄女又上房揭瓦了,气得顾翰林,唉,一言难尽啊。”
陆冥这么一说,大部分人都相信了。顾家女儿的刁蛮出格,那在朝中是众人皆知,凡是家里有女儿的,都不准让她们去跟顾海棠玩,有儿子的,更不让他去接近顾家,生怕被顾海棠惦记上,娶一个恶媳妇回家,祖上也要气活。
偏偏吧,金丞相家的小女儿和顾海棠玩的近,可是金丞相和顾翰林是政见不同的两人,所以说起两家的关系,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所以朝中很多人识时务,深谋远虑的很啊,万一摸到金家的老虎须怎么办,他们也就不常去触顾家的霉头。
如此看来,顾翰林脾气如此之坏在朝中得罪不少人却无人弹劾,多多少少是沾了丞相的光,白得了一座靠山。他却不自知,总和金广麟过不去。金广麟也就是逗逗猫的心情,和他玩上几下,解解闷,毕竟朝中能给他脸色看的人不多呀。
当皇帝的,也要体谅臣子的难处。
彻帝决定不再追究顾壮无故迟到的事,开始进入正题吧。正问到吏部和礼部,几日后的殿试准备的如何时,从殿门外连滚带爬跑进来一人,那是衣衫凌乱、官帽不正,跑起步来虎虎生威,脚下生风。看清楚此人是谁的官员们一个个往陆冥那边看,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顾翰林不是腿断了吗?
顾壮不顾周围人眼光,跑到太子后面站好。萧执安听到后面气喘吁吁的声音,不去看二皇子萧执锐无比尴尬的脸色,心里叹道:这个顾壮,二哥好心帮他求情,他倒自己跑来认罪来了,连累人不浅啊。
那边六皇子贤王脸色倒是轻快,心里赞叹今日天气不错。
七皇子险些笑出来。
观察到圣上的脸色不佳,陆冥跪下道:“微臣知错,微臣不敢听信谣言。”心里却在痛骂顾壮这个老糊涂,迟到就迟到吧,你还这样毫无顾忌地跑进来,站的地方又在太子后面,离皇上那么近,以为谁也看不到吗?
粗线条的顾壮一看廷上的气氛不对,反应也是极快,往地上一跪:“臣知错。”随之落到地上的还有一块玉佩,玉石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上听来格外震动。金广麟随声望去,脸色顿然大变。
谢无衣在街上瞎逛,与钱棠傲白寒川他们相遇。三人自杭城一别后,再次见面,谢无衣竟觉得十分亲切。三人出自同一州,且有白寒川这样出名很早的晟朝第一才子在,三人走在一块儿,自然引来无数人关注。许多考生们也都无比羡慕钱棠傲和白寒川,出身门第不凡,才华卓越,且问这次进京有哪些人举荐啊?
钱棠傲不屑一顾:“何须在意这些东西,青先生说,看天命,事在人为即可,不强求,不强求。”众人绝倒,光凭“青九凤”这三个字,御赐的无双国士啊,圣上还能不刮目相看嘛!他们想强求还强求不了呢!
再说白寒川,目光从楼下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扫过,喝过一口清茶,连句话也不答,抱着怀里的黑猫轻轻抚摸,右手握一本书看。
众人泪目,即使白寒川什么也不说,他自己站在那里就是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小神童的称号那可是当年进京时皇上在御花园里赐的,再说他师出青九凤,家里还有一个老丈人金广麟,这身世,这背景,上辈子得是积了多少德啊。
谢无衣瞧着白寒川怀里的猫有几分眼熟,宠物也认出她来了,不顾白寒川的阻拦,跳到谢无衣腿上躺下,舔着粉色的小舌头在她手心上求蹭,惹得她手心发痒,“哈哈,小黑还认得我,这猫都被你养这么大了啊。”
“嗯。”
白寒川淡淡应了一声,继续看书。
“谢无衣,我还没问你,你来京城这么早干嘛啊?”钱棠傲从桌子上扔下一条小鱼干给猫,它吃的满口香,看得出来和他也很亲近。
谢无衣露出一口白牙:“来玩啊。”
“唉,真没见过世面,京城有什么好玩的。”钱棠傲道。
“那你说什么好玩?”
“当然是外面的世界最好玩,没有见识过的才叫新鲜,天地如此之广阔,拘泥于一方之地,就太狭隘短浅了。”
谢无衣好笑道:“那你怎么不去,还来京城考科举?”
“这个嘛……”钱棠傲犹豫了下,面上露出尴尬,对面的白寒川抬头,对谢无衣说道,“考科举是前伯父逼他的。他要是不考的话,就拿不到钱家一分财产。”
“老白,你又揭我短!”
“我只是说出实情。”
“说出实情就是揭我的短,你太不仗义!亏我们还是同门师兄弟,好歹我也是你师兄吧,都没听过你叫我一句。”
“比我早入门一天而已。”
“一天也是师兄。”
“先生说,君子不能太看重虚名。”
“呸!我就是这么庸俗的人!”
“同情之。”
看这一对冤家斗嘴,谢无衣忍不住笑出来,以后京城的日子就热闹了。三人在酒楼上吃饭,二楼全被钱棠傲包下,周围环境安静,三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当钱棠傲问到谢无衣以后的打算时,白寒川也停下筷子仔细聆听。
只听到她说:“应付完这次殿试,我会离开京城,所以目前没什么打算。”接着低头喝汤,也不去看其他两人各异的神情。钱棠傲还想再问,被白寒川的眼神拦了下来。
饭吃到中途,丞相府的人来找白寒川。这次聚会也就散了。谢无衣回到家中,一晚上眼皮子都在跳,晚上忽然听到窗外有猫叫声。她以为是做梦,一转身,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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