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宫,交了白卷;第二次进宫,闹了大殿;第三次进宫,就要被拉去净身一刀切。谢无衣想不到自己的进宫之路如此坎坷艰难,关键这一次进宫还是被萧执安连哄带骗拐进宫里来的,来时路上他说皇帝要赏她,估计是黄金珠宝之类的。他还说的有板有眼,正直的不行,听得谢无衣心花怒放,一蹦一跶,走路都带轻飘飘的。
太子在后头提醒她慢点,在宫里,行事说话都要遵照规矩,不能像外边那样随意乱来。谢无衣耷拉下脸色,挪到萧执安身旁,撇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想进宫了,要不,我还是回去睡大觉吧!——哎哟啊!”
她脚步还没打开,就被萧执安一把用力拉了回来,重心不稳之下,谢无衣伸手抱住他的后腰,脸颊贴上他结实的身体,一种古老的麝香味萦绕在鼻间,勾起那些风雪夜里相处的点点滴滴。当此时,谢无衣的心头上,升起一阵强烈的动摇。
“太子殿下,你身上好香啊。”谢无衣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萧执安顿时脊背一僵,察觉到后背紧贴的柔软,他的呼吸不自觉加重,低头看向缠在自己腰部的一双手,紧紧圈着,生怕失去什么似的。
“还不松手,有人来了!”
不远处走来几个粉裙宫女,早远远见着玉树临风的太子殿下站在那儿,遂踩着小脚步宫群翩跹走去,近了一看,发现在殿下后头还有个人,两人似乎抱在一起,身子紧贴着。见此情形,她们皆慌张状低头垂目,齐声行宫礼:“见过太子殿下。”
咳、咳。
听到两声轻咳后,谢无衣从太子身后跳出来,一脸若无其事的无辜表情向宫女们挥挥手。这群宫女见到这么一位年轻俊俏的公子朝自己大方打招呼,纷纷羞红了脸。
然而萧执安不开心了。这份莫名的不悦使得后来在御书房里谢无衣向他求助时,他漠然无视了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也没有在御前帮她说一句好话。
“皇上!你你你你……你的意思是说,要让我净身进宫,在御书房给您磨墨?”谢无衣被吓蒙,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自己的下半身,可一想,自己没有那玩意儿,暂时松了一口气,然而似乎更大的麻烦摆在她面前。
“是御前掌墨。”大太监总管福如海纠正道。
“不就是磨墨嘛。”
“谢公子错了,御前掌墨能够在御前近身伺候皇上,这是每一个进宫来的宫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您应该叩谢皇恩,知足才是。”
你是太监你说的轻巧,可我是女的,要是被拉去净身房那身份还不得暴露啊,欺君之罪死路一条,后果不堪设想!谢无衣内心悲愤不已,更气人的是,明明是萧执安把她带进宫里来的,如今却不管她,与彻帝对弈正欢。
这是几个意思啊!
谢无衣挤出几滴眼泪,扑到彻帝脚边抱住他的大腿痛哭道:“皇上,我是读书人啊,您让我一个读书人当太监,会让天下无数读书人心寒的。您要是看中我的才华,我通通贡献给您,不求一官半职,就是别让我谢家断了香火。”
彻帝正举着一枚黑棋子思索着往哪处落子,却没想到这个谢无衣会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冲上来直接抱住了他,一双琥珀般的眼睛满含伤心的泪花直直瞧着自己,也不避讳龙颜,脚下甩了几次也挣脱不掉,像一块狗皮膏药,最后还是福公公过来拉开的。
御书房里的人都在惴惴不安等着龙颜大怒呢,却不曾想,皇帝先笑了起来,指着谢无衣道:“你这泼皮无赖的样子,倒让朕想起了凤清长公主来。她小时候总央求着朕带她出去玩,朕不带她出去,她就死死抱住朕的大腿,不让朕走。”皇帝说着说着,叹气起来,太子见他站了起来自己也起身,心里还在琢磨很少见到父皇多愁善感的时候,此刻提起往昔之事来,半是微笑,半是哀愁。
凤清长公主,乃彻帝三妹,十六岁时嫁给了前朝的太子,后来汤哀帝的暴政触发了王朝的毁灭殆尽,彼时皇宫一片火海,凤清从此下落不明。晟朝建立后,高祖帝追封了凤清长公主的封号,帝王姬花,红颜可叹。
皇帝从来不在人前提起这位妹妹,也就是太子的姑姑,福如海是知晓其中内情的人之一,此刻听到彻帝忽然提起,万分惊讶之下,心头免不了勾起一阵悲戚。昔时在晋王府,凤清长公主常来找晋王,与他也很熟络,伊人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如今他们都老了,记忆中的萧家凤女仍是桃花巧笑、楚楚夭夭。
殿中一番寂静,紫烟袅袅,余香透纱窗。
彻帝开声道:“罢了。这谢无衣考试落榜,为了维持科举的公平性,不能给她安排任何职位,就让她在宫里,随意安插一个位子好了。太子怎么看啊?”
萧执安目光淡淡地从谢无衣身上扫过,嘴角沾了一抹隐隐的笑容,“儿臣记得父皇的御书房正好缺一个精通文学的掌书,整理书籍这些活儿一直都是由翰林院的人调过来兼作的,今年翰林院人手不够,而这个谢无衣又识几个字,不如就让她负责管理书籍这些事。父皇,以为这个提议如何?”
彻帝“唔”了一声,点头道:“这个提议不错,那就这么办吧。”
谢无衣迅速捕捉到了这几句话里的关键意思,脸上顿大放神采,又不由自主抱了皇帝的大腿:“皇上,我是不是不用当太监了啊!”
彻帝被抱大腿了,脸上还挺享受,佯怒道:“还不快谢太子。”
“谢谢太子!”你大爷!要不是你我会遭这么多罪!
虽然,谢无衣嘴上说着谢谢,但是她一丝怨毒的目光还是被太子捕捉到了,萧执安料到她又在心里谋划什么坏主意,一时半会儿都不肯安分,赶紧打发她去御书房后面的书库,省的又惹祸,“你这小子,还不松手,办事去。”
于是,谢无衣在福如海的带领下去了书库。
父子俩又坐下来继续下棋。
彻帝问:“刺客一案查的怎么样了?”落定一子后,复又开口说道,“听说上官神侯对这件案子很关注,倾注了大量人力物力在调查,可有什么眉目?”
一说起这件事,太子的不悦就露上眉梢,“若能查出线索来,儿臣的人早就发现了。上官神侯太过执着,原本儿臣想不追究此事了,他仍是不放弃,就由着神侯来吧。能查出些东西来,也是好的。”
话虽这么说,彻帝还是了解自家儿子的不情愿。上官神侯有先帝的谕旨在手,可不经过任何人调查一切关乎国家安危的案子,若是一直拦着,反倒让外面的人起疑心,猜测东宫藏了些什么不见得光的东西。这个儿子,他最了解,被逼得急了反而会更淡定,“确定不是云州那边的人动的手?”
“已经盘查过了,云州府的人不会追到京城来,上次与他们交手令他们伤亡惨重,应该不会这么准估算到我刚好回京,而且距离第一次已经有一段时间。儿臣猜想,这一批刺客是早就在东宫附近埋伏的,武功路数与形式风派不像是养的门客,倒有点像江湖中人,”说及此,萧执安自顾自笑了笑,“儿臣还在思索,何时惹到了江湖里的人,令他们大费周章在京城埋伏已久,暗行刺杀,来无影去无踪。”
彻帝蹙眉道:“胡闹,那就更要查下去了。堂堂一国太子,还能被江湖草莽欺负了不成。”福如海听到外面的动静从书库里走出来,被彻帝叫住去召唤锦衣卫都督许颂庭过来。
“儿臣觉得有上官神侯在,他会替儿臣查出真相的,”萧执安觉得没必要,轻描淡写抚慰了皇帝几句,忽然提起了贤王府的刺客案,“六皇弟府里的案子也没查出究竟,父皇可以派许颂庭去看看。贤王府不像东宫,离皇宫远,戒备没那么森严,出了事也不好及时救援。近至年关,京城上下都要过年了,儿臣觉得城内外都要加强士兵进行安全排查,一旦发现可疑人员要立即上报,免得引得恐慌,这个年都过不安生。”
“太子想的周到。”彻帝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太子,心系兄弟与百姓,有情有义,心思缜密,前有远瞻,倒颇有点仁君的风范。
没多会儿,福如海领着锦衣卫都督许颂庭进来,彻帝向他交代一番后,许颂庭领旨出去,离开前,他往太子那边深深望了一眼,对方仿佛料到他会看自己似的,四目相对,太子目光坦荡,笑意淡淡,微微抬起下颌向他点了点头。
许颂庭出了御书房,用力吸一口殿外的冷空气,背后还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冷得他汗毛竖起,脊背发凉。方才太子的眼神,自非善意。
太子坐了没一会儿也离开了御书房,彻帝让福如海把他们下过的棋局照例保留。正在翻阅奏章间,耳朵灵敏的彻帝听到了从殿外不远处传来的欢快狗叫声。不用猜,能在皇宫里养狗,且随意乱蹿哒的,除了他的掌上明珠若璇公主,还会有谁呢!
“父皇!”
“汪!”
俄顷,从门外跑进来一人一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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