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誉堂里,有下人来报大太太过来了。
大太太此时两眼红肿,一幅悲切的样子,先给太夫人请了安,太夫人命丫鬟给大太太上座。
大太太不坐,略带哽咽地道:“老夫人,媳妇也不绕弯子,想来您也知道侯爷要甄姨娘生下肚里孩子这事了。”大太太越说越伤感,哭腔渐浓,“媳妇自认为操持打理整个侯府,养儿育女,伺候侯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姨娘仗着侯爷撑腰,明知老夫人不喜庶出的孩子还硬是护着甄姨娘生下孩子来,二房三房皆没有妾生子,若是甄姨娘生下孩子,媳妇没脸在侯府里过了。”
陈嬷嬷在一旁吩咐丫鬟们打水来给大太太净面。
太夫人语重心长道:“大媳妇我知你的难处,我已命过下人请甄姨娘过来,就是要敲打一二的,谁知侯爷亲自跟过来,跪着求着我放过甄姨娘肚里的孩子。”
大太太闻言,急道,“侯爷如今被甄姨娘迷了理智,连老夫人都敢忤逆,这样的狐媚子若是生下孩子,更是要翻天了。”
太夫人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如今老了,被亲儿子又跪又求的弄得心神疲惫,那甄姨娘怀的不管嫡庶都是我孙,我这个做祖母的硬是插手管儿子的家里事是极为不妥的。”
大太太一听太夫人要偏袒侯爷,也不顾丫鬟们伺候她净面,泪珠重又落了下来,“老夫人若也不管,那狐媚子有老爷撑腰,让媳妇如何自处。”
太夫人提点道:“大媳妇你才是当家太太,侯爷的后院你管教起来才名正言顺,无论是妾,还是妾生子,都是拿捏在你手里。”
太夫人的意思是任凭大太太如何处置甄姨娘和她的孩子,哪怕是都弄死了她都不会管。
可惜,大太太在气头上,对于太夫人的深意完全没听懂。反而觉得太夫人是打算袖手旁观,纵容侯爷让妾生子。任凭甄姨娘兴风作浪,踩在自己头上。大太太的语气带了些许不平,说道:“侯爷连老夫人都敢忤逆,怎么会听媳妇的话。”
太夫人知晓大太太没听明白,又补充道:“我已警示过侯爷,家和万事兴,让他莫惹了大媳妇太过忧心,不然我可不乐意,大媳妇你呢,也该如此,家和第一,莫跟侯爷怄气,那惹是生非的主儿就跟小猫小狗似的,都捏在你手心里,何必生气,弄得家宅不宁。”
大太太闻言,只听进去一句,那就是家和万事兴,莫跟侯爷怄气。大太太暗忖着,被姨娘摆了一道,能不怄气吗?想来太夫人是护着侯爷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越想越气,越气越伤感,她为侯府操持,结果连个妾都能骑到她头上,身边连个说得上话的帮手都没有。二房太太是个和稀泥的,三房太太不看笑话就阿弥陀佛了,如今就只有自己妹妹还在府里能帮忙出出主意,碍于身份却又说不上话。
难免一股气愤夹杂着伤心油然而生,大太太抿了抿唇,说道:“谢老夫人的劝导,媳妇先回去了。”
太夫人见大太太脸色微微有青色,吩咐道:“一会给大媳妇请个大夫。”又对大太太道:“身子要紧,你是当家太太,侯爷后院里的事你想怎么管都名正言顺,只莫跟侯爷离了心就好。”
大太太只听太夫人护着侯爷就刺耳,恍恍惚惚地应了“媳妇省的”,就行礼离开了。
等大太太离开不久,太夫人才问身边的陈嬷嬷,“你说大媳妇听没听懂我的话。”
“奴婢瞧着,大太太看样子怕是没听懂,大太太管家时就有太夫人背后看着没什么大岔子可出,儿女又听话懂事,一路都平平顺顺,如今正在气头上,听不懂也情有可原。”陈嬷嬷应道。
太夫人叹了口气。
陈嬷嬷宽慰道:“太夫人莫自责,甄姨娘毕竟怀的是您亲孙,且您提点的很清楚了,让大太太莫忤逆了侯爷,那甄姨娘母子是死是活任凭大太太处置,大太太听不懂,那是大太太自己的造化了。”
太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服侍我休息吧。”
陈嬷嬷应“是”,给太夫人更衣歇息了。
大太太回到屋时,脸色略带苍白,直接就坐在了榻上。董姨妈早盼着大太太回来了,见着大太太的神情后,知晓定是在太夫人那没讨着好。她将丫鬟支开,亲自沏了茶给大太太,问道:“姐姐。可是太夫人向着侯爷?”
大太太点了点头,看着董姨妈担心的模样,心中一暖。想着这个家里除了自家妹妹,就没人向着自己了。于是乎将与太夫人的对话语悉数说给了董姨妈听,看看能否出出主意。
董姨妈听了大太太的陈述,寻思了一阵,暗想着太夫人的意思其实是若大太太实在不喜妾生子,就暗地里动手,别把事情闹太大以至于家宅不宁就行了,还提点了大太太最重要的是别与侯爷离了心。董姨妈暗赞太夫人果然是过来人,孰重孰轻皆是分明的。只可惜,大太太似乎看不透这意思。很多事没经历过,就算讲明白了其实也理解不了其中的真义。如此甚好,董姨妈心中一乐,脸上丝毫不显,故意顺着大太太的意思,说道:“太夫人既然护着侯爷,求个家和万事兴,不管妾生子的事了,那么,姐姐就只能让侯爷回心转意了。”
“没用的,”大太太直接否决,目光里有茫然和焦虑,“先不提现今侯爷被甄姨娘迷得七晕八素的,根本就不会听我的话;再说让我低声下气去求去哄侯爷,我还真是做不出。凭什么我一个当家太太,还得拉下脸面跟个妾争宠。这事我干不了。”
董姨妈又提议道:“要不,姐姐让甄姨娘生下孩子,之后再把孩子抱来自己这,往歪了养,可不是气死那小妾了。”
大太太踌躇了一下,还是摇头,“太夫人之所以不喜妾生子,就是觉得庶出子女会受到亏待,若是抱来甄姨娘生下的孩子养,府里必定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要想养歪了去,何其难,反倒是我得把这孩子当祖宗似的供着,不然稍微磕了碰了还败坏我的名声,说我这嫡母苛待了孩子。”
“姐姐说得有理,是我欠考虑了,我那府里的妾经常还拿孩子做借口,时不时将侯爷唤去自己屋里侍夜。这妾跟妾生子都是祸害。”董姨妈状似忿忿不平道。
大太太一听立马心有切切,“如今府里就只有妹妹站在我边了。”
董姨妈见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凑近,细声说道:“姐姐,若不我们偷偷将甄姨娘肚里的孩子除掉。”
大太太募得睁大眼睛,她其实也想过这个法子,但是她真的不屑于为了一个低贱的妾脏了自己的手。且她还未做过这害人性命的事儿,万一出了岔子,得不偿失了。
“妹妹,侯爷时不时就在冷香小筑呆着,甄姨娘是个伶俐人,要害她的孩子可是难下手了。”大太太说道。
“只要有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董姨妈说道。
大太太皱着眉头,犹豫着,“万一被发现了,可就……”
“若是姐姐害怕惹祸上身,我愿意替姐姐分忧除了那甄姨娘的孩子,即便事情败露,姐姐全可当不知,我愿意顶了这个罪。”董姨妈振振有词说道。她是有把握不会被发现才打得这个包票,太夫人既然授意大太太可暗地里除了那些猫儿狗儿,那么即便这事做得不够干净,太夫人也会替大太太兜起这事的,全无后顾之忧。
“妹妹你……”大太太一听,感动得红了眼睛,遇到事的时候只有娘家人真心维护自己。
“姐姐放心,我做事向来不留下马脚,只需姐姐提供给我一些人使唤便可。”董姨妈说道。
当年未嫁时,董家姐妹中就属董姨妈最聪慧,这一点大太太深有体会,董姨妈一般有八成以上把握才会下手。“妹妹,姐姐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董姨妈沉吟了片刻,缓缓道:“说实话,我嫁的淮安候府现在什么状况姐姐也心知肚明。我如今唯有一个愿望,就是给凝姐儿找个好婆家。姐姐与我最是要好,若是凝姐儿嫁给逸哥儿,相信有姐姐给凝姐儿做婆婆,定是婆媳相宜。凝姐儿和我在府里也有说话权,能名正言顺的帮着姐姐,百利无一害,若姐姐真要谢我,就让逸哥儿娶了凝姐儿罢。”
大太太听后,其实有几分动心,董姨妈说得句句在理,如今她管着家,若是凝姐儿做了世子夫人,这管家权即便未来交给凝姐儿依旧是在自己人手里,遇事凝姐儿定会站在自己这边。若是换做别的媳妇,这管家全就要拱手让人,指不定还听不听话。
再者,经历甄姨娘有孕这件事,大太太也看清自己在这侯府连个帮手也没有,若是董姨妈和凝姐儿能帮衬一二可就好多了。
只是,大太太心动归心动,还不敢马上就承诺。逸哥儿的婚事系关未来的侯府,还得侯爷和太夫人点头才对。太夫人向来喜欢孟晴初,如今对柳诗诗也有欣赏之意。侯爷随太夫人的意思。
在大太太心中,十分讨厌孟晴初倒没有,要喜欢也喜欢不起来,就觉得孟晴初跟个木头似的。真正不喜的原因还在于孟晴初是薛菱玉的女儿,是太夫人一路的,若是做了儿媳妇,她这个当家太太更加没话语权,说不定辛辛苦苦操持的管家权还要被太夫人做主提早交出去。
大太太权衡半天,心上是偏袒了沈依凝,但还是下定不了决心拿儿子的婚姻大事去换一个妾生子,一是觉得不值得,二是大太太对于逸哥儿的婚事并不是她一个人就说了算的,承诺后做不到也寒了董姨妈的心。
在大太太犹豫时,董姨妈又开口了,“姐姐一下子答应不了,定是因着太夫人和侯爷,我也不让姐姐如此揪心,只要姐姐答应始终促成凝姐儿与逸哥儿的亲事,不再另觅人选,至于太夫人和侯爷的意思,那就是凝姐儿的造化了,最后真是不能成,我也不会怪姐姐的。”
大太太见董姨妈退了一步,答应道,“妹妹大可放心,我本就是想让凝姐儿做我媳妇,会尽力而为的。”
董姨妈点头道:“我相信姐姐,姐姐也要相信我,按我说的办,不仅不会和侯爷离心,还能把甄姨娘的孩子除掉。”
大太太握住董姨妈的手,“幸而妹妹在我身边,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办……”
董姨妈刚想跟大太太嘱咐如何行事,就有下人在外大声道:“侯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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